《朱雀传》萨拉汗丁

7、元旦

　　王博打了个哈欠，流出点眼泪，远远地看见赵子辛对他眨眨眼睛，心道看见老师过来了，也不叫我！

　　王博只觉这段日子走得飞快，他偶尔也会应赵子辛的邀请，去他家写作业，吃顿晚饭后再回来。

　　他的个头，也随着食量的增长，强壮起来。

　　“走啦小博，早点回家！”田径特长的学长同他笑着告别，脚上穿着崭新的靴子。

　　王博满头大汗，今日刮起了大风，整个操场上，只剩下他一个人。

　　再跑一圈……他对自己说道。

　　汗水涌出来，又被风吹得黏在身上，让王博十分地不舒服，终于，他到了跑道的终点，继续走了会，脑子里的一片空白慢慢散去。

　　王博已经逐渐开始习惯这种生活。

　　每天在日常的文化课学习后，来操场上进行特训，再回家，边看店边写作业。

　　他穿上放在操场边上的，仔细叠好的旧外套，不由自主地想：我讨厌冬天！

　　跑步的热劲过去了，冷风一阵阵地刮到身上，让王博不禁瑟瑟发抖。

　　今天是今年的最后一天了……王博想到，又是新的一年，自己好像长大了许多，也好像没有。

　　还没到七点，今天的生意红火非常，只因要元旦了，街坊邻居都来这小店里添置些家里需要的东西。

　　王博连作业都没来得及写，待得忙完这阵子，宋淑英却回来了。

　　“妈？”王博有些惊讶，宋淑英穿着早上的袍子，是有些俗气的粉色，脸上满是欣喜之意。

　　“儿子，晚上妈给你做顿好的！”宋淑英显然非常高兴，手里拎着段腊肠还有袋猪肉，另外一边是袋零食。

　　王博从袋子里翻出瓶奶来，包装上的小人对他滑稽地笑。

　　“妈，这可以喝吗？”王博靠在门框上，笑嘻嘻地问。

　　“可以呗，都是给你的！”宋淑英把外套脱了，系上围裙，在昏暗的小厨房里忙活，“饿坏了吧？先吃点零食垫垫。”

　　“不饿，妈今天捡到钱啦？怎么这么高兴？”王博只觉嘴里仿佛有棉花糖化开一般，浓浓的牛乳味从舌上荡漾开来。

　　“那可不是！”宋淑英回头道，手里攥着根锅铲，“儿子，妈要告诉你两个事。”

　　“说呗。”

　　“第一个事，妈不在县里的制衣厂做了。”宋淑英仿佛从什么困难事情里解脱了一般，笑道。

　　“那感情好！”王博笑嘻嘻地，只因为他知道宋淑英肯定把更重要的事情放在后面。

　　“第二件事，妈要去别人家当保姆啦！”宋淑英伸出右手，捏捏王博的脸颊肉。

　　“真的？”王博想了想，也乐起来，问道：“应该不累吧？我同学家里也有保姆的，看她们只要做做饭，叠叠衣服的……”。

　　“是啊，前几天妈听你张婶闲聊，有个姓王的有钱老板，听说离异了，要找个保姆照顾儿子。他儿子好像和你差不多大……”宋淑英碎碎念道，“不过有钱人就是大方！你知道他一个月给妈几个数？”

　　王博见宋淑英伸出手比个勾，笑道：“不会是八十吧？这也太少了！”

　　“八百！笨儿子！”宋淑英笑骂道，“幸好你妈我聪明，给张婶塞了点钱，把这差事揽下来了。”

　　“妈你真聪明！”王博附和道。

　　“不过这姓王的要求还挺高的，这不明天就元旦了，他让妈去给他做顿晚饭，听说有很多老板要来，”宋淑英又道，“今天就和你把元旦提前过了，明天估计得忙一天……”

　　“好嘞……”王博迟疑了会，想说些什么，却止住没说。

　　因为爸爸的照片被他亲手烧掉了。

　　虽然有一丝后悔，但是他感觉自己好像得到了解脱。

　　生活会变好的吧？王博嘴里吃着新鲜的猪肉饺子，在灯光下，依稀能够看到宋淑英眼角的皱纹。

　　天气已经很冷了，王博早晨醒来，正想开门洗漱，被寒风一吹，瞬间发出大叫，使出全力把门关起来，牙齿发抖道：“怎么这么冷啊！”

　　他又跑到楼上穿了两件厚衣服，又带上外套，以最快的速度把放在箱里的牛奶拿进屋子，随手丢进煮蛋的锅里。

　　王博端起稀饭，吹了吹。

　　今天要去哪里呢？妈应该已经去工作了，天气这么冷，不太想去训练……

　　去找李军他们玩？算了，和他们玩不到一块去……

　　王博于是郁闷了，家里的课外书已经翻遍了，还有一整天的空闲时间可以让他挥霍。

　　要是学校不放假就好了！

　　王博突然想起赵子辛来，不知道他今天在做什么？

　　王博飞速地跑上楼，从书包的夹层里找了找，找出一张仍然带着淡淡清香的纸条，上面端正地写着一串电话号码。

　　赵子辛不知道是不是在做作业？我会打扰到他吗？

　　王博想了想，决定遵循自己的内心，他飞速地围上围巾，把门关好，向离家不远的一个小超市跑过去。

　　冷风呼呼地刮过来，街上户户紧闭着门，想必都在家里休息谈笑。

　　王博心中不住祈祷超市有营业，到得那门外，用指头敲敲玻璃门，随后将他拉开。

　　老板正在看电视，黑白电视里咿咿呀呀地在唱戏，听到响声挑起一边眼皮看过来，道：“这天气出来买什么？小孩。”

　　王博拉下围巾，在这室内环视一圈，找到了他的目标——一台电话机。

　　他深呼吸几口，等身体暖和起来，才道：“老板，我想打个电话。”

　　“得，你打呗，一次两角，超过三分钟每分钟加一角……”老板吩咐道，继而不管他，继续看自己的京剧。

　　王博深呼吸几口，忽然觉得有点紧张。

　　他拿起话筒，里面传来嘟声，然后，王博按照那张纸条上的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的嘟声响到第三声时，电话被接起来了。

　　“您好，哪位？”
　　“请问，是赵子辛家吗？”王博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边静默了会，道：“是的，您是，王先生？”

　　王博认出来他的声音了！是阳光，他飞速道：“是，阳光吗？对，我是王博，赵子辛在家吗？我想约他出来玩……”

　　“好的，我问一下少爷。”阳光淡然道。

　　不知为什么，每次听到阳光称呼赵子辛为“少爷”，王博都感觉太阳穴在突突地跳，这实在是太违和了，王博在心中狂喊。

　　但是他一句话也不说，心中有些小期待。

　　“王先生，您还在吗？”

　　“在的在的，”王博连忙回道。

　　“少爷邀请您来家里做客，请问您有时间吗？”阳光道。

　　去赵子辛家吗？王博再次想起那天，震撼人心的钢琴曲来，他有些期待地道：“好啊……但是，我不知道你们住在哪里……”

　　“这不是问题，我会亲自去接您。您现在在家吗？”阳光欣然道。

　　“我在外面打电话……我马上回去。”王博笑道。

　　“好的，请您在家里稍等。这边要先挂掉电话了，请您恕罪。”

　　一串忙音后，王博愣愣放下电话，从怀里掏出钱，问道：“多少钱老板？”

　　“六角。”

　　王博于是数出六个硬币，再次围好围巾，满怀期待地跑向家里，等着阳光来接他。

　　这么空手去赵子辛家里好像不太好？王博猛地反应过来，他在自己的小房间里四处环视一遍。

　　窄小的木床，一张小书桌，关不上的衣柜，还有个小马扎，许多杂物堆在衣柜上面，再放不下其他东西了。

　　感觉都是些赵子辛看不上的东西……王博想了想，脑海里浮现出赵子辛身上，一看就很贵的许多配饰。

　　听他说那只黄色老鼠就要二十块……

　　王博默默计算了一下，二十块可以让他连续吃一个月的丰盛早餐。

　　他目光凝结到床头柜，定住了。

　　那里放着一只造型奇特的火鸡模型，王博注视着他，随后将他拿起。

　　他记得好像是自己小时候，和他爸一起去商场的时候买，死缠着他买的，更多的记忆却忘记了。

　　那火鸡玩偶昂起鸟脖子，整只炸毛，当时应该是威风凛凛的，跟着王博一路曲折，现在已经掉了颜色，变得半黑半红的样子，显出几分凶狠来。

　　王博静了会，正在踌躇时，突然听到阳光的声音。

　　“王先生，可以下楼了，我们准备出发，”阳光温柔道。

　　王博匆忙地把火鸡玩偶塞进兜里，背起书包冲下楼开门。

　　阳光仍然是一身西装，外面穿了件齐膝大衣，围巾平行垂下，显得身形硕长。

　　他的头发用发胶打理过，在寒风中依然潇洒地挺立着，不过周围没有人能够欣赏到他的帅气，只剩个王博呆呆的惊讶。

　　“王先生？”阳光歪头问道。

　　“哦哦，好的，我们走吧！”王博猛地惊醒过来，脸有些红，阳光为他拉开后座，王博便就着坐了进去，“谢谢你，阳光。”

　　“应该的，王先生请坐好，我们出发了。”

　　“好。”

　　“还有一件事，少爷让我转告给您。”阳光从后视镜里看了眼王博，见他正聚精会神地看着自己，道：“少爷中午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去办，吩咐我在家中照顾您，他很快就会回来。”

　　“这样啊？”王博有些不好意思，赵子辛居然不在家，那自己一个人在他家里，总觉得很尴尬。

　　阳光仿佛看清他的心思，道：“请王先生务必像在自己家中一样，有什么需要请随时吩咐我。”

　　“好……”王博还是不太习惯阳光的用语，想了会道：“我先做会作业好了。”
　　“谨遵您愿。”

　　黑色轿车驶上环县公路，与此同时，在H市市郊，一辆一模一样的黑色轿车慢慢停到栋两层小别墅的前面，有穿着西装的手下上前，拉开了门。

　　赵子辛一身黑色西装，带着副金色银链眼睛，深灰色的围巾在风中飘扬起来。

　　他跨出车门，大衣簌簌作响，紧接着，手下为他开门。

　　正中央便是个宽阔的客厅，正面墙上挂着巨大的壁画，是一只巨大的凤凰。
　　凤凰画像下摆着张太师椅，端坐着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