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传》萨拉汗丁

3、灵瞳

　　离王博家约一里的地方，本来是规划出来，建所学校的。

　　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学校便建在了县城的另一边，这空地也荒废下来。

　　县领导索性拨了笔款子，在这立了些锻炼器具，当做居民的活动场所。

　　天气炎热，晚饭后散步的人渐渐少了，王博同几个相识的邻居打了招呼，径自来到一旁空地。

　　最近不知怎的他总是感觉有些烦躁，像是在炎热封闭的室内待久了，想要逃出来的感觉。

　　摇摇头清掉脑子里的想法，王博拿出册子。

　　这册子还是他从老家里的书架里翻出来的，伴随着他搬家，一直来到了这里。

　　书页已经破旧了许多，王博看完了大半，先翻开书签的位置，预习今天要学的东西。

　　又按着之前学会的热身步骤，在这空地上奔跑起来。

　　夜里，蛙声稀疏，虫声渐盛。

　　此地唯有一盏昏黄的路灯，王博正练得入迷，汗水从脸颊成排地流下来，只觉体内热血沸腾。

　　广场上的最后几个人结伴走了，王博看了眼，意识到有些晚了，见这样子，说不定快九点了。

　　他按着记忆中的动作压腿放松了下，出汗后感觉浑身都轻松起来。

　　王博拿起册子，拍了拍上面的灰尘。

　　路灯灭了。

　　一瞬间，王博背后的鸡皮疙瘩猝然炸了起来，一阵凉风吹来，像是有人在他耳边吹了口风。

　　别怕……应该是九点了，路灯关了而已。

　　王博深呼吸几口气，正经地用童声唱道：“你挑着担……我牵着马……”

　　回路上要经过一条不长不短的道，两场长着稀稀疏疏的灌木。

　　王博从来没有这么晚回家过，今天来得太迟了，没曾想灯灭以后，无人之地会如此可怖。

　　“叮当嘟嘟哒哒，葫芦娃……”王博的声音发着颤，脚下步伐不断加快。

　　没事，快到了，别怕，王博！

　　视线里已经出现了根路灯，如同黑暗中的救赎一般。

　　王博稍微松了口气，快步向那里跑去。

　　一阵难以言喻的心悸猛地窜来！王博瞪大双眼，只觉背后仿佛有什么东西冲了过来！

　　暗沉而难以忽视的红光在王博背后爆发，伴随着超高分贝的一声啼叫，黑雾散去，余光间，一只枭头爪身的生物，随雾气飘去。

　　巨大的双目，仍然死死盯着王博。

　　王博：“……”

　　滴，滴答。

　　寂静中，水声清晰可闻。

　　王博站在光明与黑暗的分界线，低头看了看。

　　灰色的运动裤上，已经湿了一片，滴落到地上。

　　他抑制不住地尿了。

　　“啊～啊啊啊！”王博终于反应过来，脑海中警铃大作，狂叫着往灯的方向奔去，再顾不得其他。

　　快到了！前面就是家！

　　王博不管不顾地转弯，直直地向面前的人冲了上去。

　　他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尖叫，强行让自己停了下来。

　　“妈……”王博看清了眼前人的相貌，颤声道。

　　宋淑英：“……”

　　她身上穿了件宽大的深色衣裳，外套凌乱地裹着，发丝凌乱，眼眶有些红，嘴唇苍白，显然受了惊吓。

　　“小博？小博……”宋淑英像是反应过来了，一把把王博抱进怀里，身上的仓惶气息让王博不由自主地难过。

　　王博反手抱紧了宋淑英，道：“妈，你下班了？我们回去吧，我饿了。”

　　宋淑英停顿了下，随意地擦擦眼睛，笑道：“嗯，走吧，妈也饿了。”

　　王博拉过宋淑英的手，感觉到她的手在微微颤抖。

　　“妈，你累不累，回去我给你按按肩膀吗？”王博只觉心中的害怕都随着宋淑英的出现消散，开心地问道。

　　“不累，你有好好做作业吗？”宋淑英摸摸王博的头，问道。

　　“有的，不过有一题不会做，我明天问问老师。”王博不好意思道。

　　“嗯，回去抓紧吃，早些睡，明天还要早起上课。”宋淑英掏出钥匙，进门烧水。

　　王博边脱衣服边回道：“知道啦，妈，我要牛肉味的！”

　　“好，”宋淑英见王博进了浴室，背过身去，放了两包泡面，又窝了个蛋，借着水声，背部无声地抽动。

　　王博把水温调高，热热的水浇在身上很舒服，随便擦擦，就穿条内裤大口呼噜面条。

　　“小博，你今年八岁了……”宋淑英小口吃着面条道。

　　“对啊，是个小大人了，嘿嘿。”王博吃完面，笑嘻嘻道，又端起两个空碗，去放水洗碗。

　　“再过几个月便要过年了，小博想不想去见见外公外婆？”宋淑英停顿下，试探性地问道。

　　王博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下，过了很久，闷闷道：“妈，我不太想。不过陪你去是可以的。”

　　“这样……”宋淑英点点头，道：“那有机会再说吧。”

　　“好的，”王博摆好碗，擦干净手，用右手敬礼道：“妈妈大人，小博完成任务，现在要去睡觉了，请批准！”

　　宋淑英失笑道：“去吧。”

　　王博小心把册子放好，严严实实地盖好被子。

　　他看着矮矮的天花板，不住回想刚才那只生物。

　　那是什么？会不会是自己看错了？

　　还有那声鸟叫……

　　迷迷糊糊间，王博睡着了。

　　他仿佛置身在红色的光茧中，这光茧温暖而熟悉，散发着令人十分舒服的气息。

　　即使外界有无数黑雾正在窥探，都无法越过这光茧的保护，伤害到他。

　　“小懒猪！快起床！”宋淑英扯着王博的耳朵起来，哭笑不得地拿着件裤子问道：“你都这么大了还尿床？”

　　王博迷迷糊糊间，看见自己随手放在楼下的裤子，一下子就清醒过来，问道：“妈，几点了？！”

　　“都七点半啦，你八点上课的！快去刷牙！”宋淑英无可奈何道，早饭已经凉好，王博三下五除二地刷好牙，抓着根油条冲出门。

　　“作业别忘记带了！”宋淑英眼尖，王博于是又跑回来，嘴里咬着油条含糊不清道：“知道啦！妈我晚上想吃肉丸。”

　　待得王博赶到校门口，正正好被路过的校长抓到，心道当真是倒霉到家。

　　校长是个笑眯眯的老头子，带着金丝眼镜，不疾不徐道：“哪个班的？”

　　“二年三班……”王博低头，不敢同他对视。

　　“睡过头了？记得下次早些起来，刚开学可不能这么懈怠，”校长不轻不重地告诫道，又摸摸王博的头，道：“长得可真俊，快去吧！”

　　“好！校长爷爷再见！”王博挥挥手，就当是对一系列大佬告别，风一般地跑走了。

　　“这小子，跑得真快……”身穿体育服的男人道。

　　校长眯起眼睛，道：“时候也不早了，林教练我们走吧？”

　　“都听您吩咐。”林教练收回目光，薄唇抿着，一行人向着操场去了。

　　王博急匆匆跑到教室外，只听见陈历的声音道：“这次的作业，有很多同学最后一题不会……”

　　完蛋了，已经开始了……

　　王博心中哀嚎，只能硬着头皮，敲敲门小声道：“老师……”

　　一瞬间，教室里所有的目光全部都集中到他身上。

　　王博只想找个地洞埋了自己，便听到陈历说：“快进来吧，上课了。”

　　谢天谢地……王博只以为要像以前一样被罚站了，没曾想竟然逃过一劫。

　　放好书包，隔壁桌传来便贴：睡过头了？

　　嗯……王博回道。

　　笨蛋！下次早点睡。

　　陈历快速地讲解下思路，又用一节课把五以上的乘法快速过了一遍，王博听得似懂非懂地。

　　“今天呢，我们就把乘法口诀学完了，希望同学们回去可以好好复习，下课。”陈历推下眼镜，又道：“王博，你过来一下。”

　　正兴奋起身的王博瞬间石化，李军朝他投来幸灾乐祸的眼神，小声嘀咕道：“王博你完蛋了。”

　　走廊边上的角落，陈历道：“昨天的最后一题会做吗？”

　　“不太会……”王博有些口吃道，又说：“对不起老师，我今天睡过头了……”

　　“没事，谁都有这时候，”陈历满不在乎道，“我知道你是转学过来的，基础不是很好，希望你能够好好学习，让你妈妈放心，知道吗？”

　　王博闻言，心中感动地一塌糊涂，抬头看陈历，用力地点头。

　　陈历一推眼镜，摸摸王博的头，道：“快去准备上体育课，记得热身，别受伤了。老师走了。”

　　“老师再见！”王博快乐地挥手同他告别，陈历没有回头，随意地朝背后招招手。

　　【有说你嘛？】便条上写道。

　　“没有，陈老师人可好了！”王博赞叹道，见赵子辛点点头，给自己带上护腕和护膝，长碎发用发带绑上。

　　王博：“……”

　　“这些，是什么东西啊？”王博指着护腕，好奇地问道。

　　【保护用。】赵子辛向他一挥手，微笑了下，拉过王博的手。

　　教室里只剩他们两个人了，上课铃响，王博加快速度，幸好没有迟到。

　　“李叔！……”王博下意识地止住话语，远远的看到，李国庆正在他们的班级队列前。

　　赵子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他是我妈妈的朋友……”王博解释道，两人都比较高，站在队伍的最后面。

　　“大家好，我是你们这节课的代课老师，大家可以叫我李老师！”李国庆十分阳光，中气十足道。

　　“你们的王老师今天有事情请假，所以这节课由我来上，”李国庆对队伍最后的王博挑了下眉，又道：“好了，大家现在张开双手，散开阵型。”

　　王博跟着他的口令做拉伸，又抽空小声道：“李叔叔长得挺帅的，是不是？”

　　赵子辛想了想，迟疑地点点头。

　　王博于是喜滋滋地，像是自家人被夸奖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