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传》萨拉汗丁

29、活计

　　王博已经不怕这怪鸟了，只因为他发现，只要自己情绪平静下来，就不会被它夺取身体的控制权。

　　是的，就像现在，王博十分满意地看到点朱气愤地大叫，却又对他无可奈何的样子。

　　“你给本王子等着……”点朱放下狠话，浑身火焰飘散，一瞬间便消失得不见踪迹。

　　“哼，别跑嘛臭鸟，我还怕你不成？”王博低声笑笑，下了决定，背上书包，在客厅桌上留下纸条：子辛，我没事了，先回去收拾一下家里，明天开始就住自己家了。谢谢你。

　　心满意足地出门，回到家里时候，王博还小心翼翼地在外围观察了圈，见确实没有人的样子，才拿出钥匙，进了门。

　　院子里十分干净，应该是阳光哥打扫了，王博在锁上的内屋门前站了会，终于打开了它。

　　十分熟悉的木门发出‘吱呀’声，些许灰尘随之抖落下来，光影照映之间，仿佛往昔之人，音容犹在。

　　王博在门口伫立，屋内仍然是十分拥挤的样子，那些被弄坏的家具堆在一起，显得又破又旧，平常，宋淑英就经常坐在那里，为王博织毛衣，或者是边择菜边和王博聊天。

　　王博深呼吸几口气，在心里给自己打气：都过去了，别再一蹶不振了，王博！他从心底，是不恨宋淑英的，只因为二人一同经历过的一起。

　　王博只是觉得十分失望，有种被至亲之人背叛，在更大危难来临之时，被抛下在密林中，挣扎求生的无助感罢了。

　　而现在，王博相信自己已经可以面对这一些，他只能这么去做。

　　得先把屋子整理出来，再去买点米面回来，只能省着点花，不然坐吃山空总不是办法。

　　家具对于王博实在是太大了，他先把破旧的几张板凳给理好，门外传来男声，王博马上紧张地躲到门后。

　　“有人吗？”是邻居的声音，但是王博没有动，他现在不相信任何陌生人。那人显然是在门外等了会，走了，王博于是叹口气，升起个想法：这里还能住吗？
　　幸好，屋子里的锅具没被弄走，想来那些混混也不会做饭，王博囫囵地下了个泡面，饿的过了吃了两大碗，一边洗碗一边想着，之后该怎么办。

　　听子辛的应该没错，上学总是有用的，那生活花费怎么来呢？得看看明天，阳光哥介绍的活计，一个月一百我就干！

　　算下来每天应该有三块钱，一包挂面一块，可以吃很久……

　　王博忽然觉得生活还是有希望的，即使在这么困难的时候，他仍然还有资本，能够反抗生活里的苦难。

　　至于宋淑英给的那笔钱，王博决定暂时不动它，说不定以后能用到。

　　夜里，王博坐到已经打扫好的阁楼房间里，遥望天边月，月是人非，王博只能趴在窗台上，春风吹来，一月来发生的事情，犹如梦境，而他只能全盘接受。

　　会好的，王博在心底说，一定会好的。

　　阳光初现时，王博坐上阳光的轿车，驶向城郊。

　　王博今天特意穿上自己最好的衣服，一整套的运动服，黑白相间，显得他充满了年轻活力。

　　“阳光哥，你说他们会要我吗？”王博紧张地问道，阳光目光从后视镜里移到王博胸前的山寨LOGO，复又移开，平淡道：“那是要看你表现，他们要的是球童，只要听话，勤快，王先生也十分有活力，想来是很合适的。”

　　王博的紧张感放松了点，目光落到眼前逐渐开阔的路上。

　　他的心中只剩下惊叹，暗自估摸着，要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建起这么大的场地，需要多么庞大的数字。

　　面前的俱乐部依山而建，按着地势从低到高，划分出数个区域，最底下的便是运动场，宽阔无比的平原草地被划分开，规整而有序，已经有些人到了，正坐着代步车，在草地上穿梭。

　　王博下车时，感觉到心脏跳的飞快，他不由自主地看看自己身上的运动服，感觉到一阵羞愧，同这里，如此格格不入。

　　“王先生？”阳光半低下身子，关心地看着王博，王博马上道：“啊，走吧，我们走。”
　　走道上，偶有正在休息的，身穿休闲服的客人，好奇地看向两人，阳光目不斜视，王博只低着看路，脸上红了起来。

　　一路走到大厅里，布置地十分简单，接待台里的小妹见人来了，马上问候道：“您好，请问有预约吗？”

　　“找林教练，我是阳先生，预约过了。”阳光和气道，小妹的脸马上就红了，有些紧张地道：“杨先生是吗？好的，我马上联系，请稍等一下。”

　　“阳光的阳。”

　　“啊，好的好的……”

　　一旁的休息位置上摆着各色水果，王博乖巧地把双手放在膝盖上，吞了下口水，最后还是拿起颗葡萄，送进嘴里。

　　正吃着呢，一男声由远及近而来，“阳光老弟！好久不见啊！”林云一身修身运动服，胡子修得服服帖帖的，十分有男子气概，乐呵呵地和阳光拥抱，嘴上不停道：“你这个大忙人，好不容易见到了。得有两年没见了哈？走，先去吃顿饭，这顿酒少不了的……”

　　阳光从善如流地应和：“这些好说，不过先把正事办了。”

　　“正事？”林云挠头，恍然大悟道：“哎，你说前几天你特意跟我讲的事？这不好办，我这里正好缺个人，你让他来就好了。对了，听你的话好像还是个小孩？几岁了？别被我说两句就跑了，那可没意思。”

　　阳光没正面回答他，转身对王博道：“王先生，请过来一下，和林教练认识一下。”

　　王博闻言，忙不迭吐掉葡萄籽，走上前来，愣住了。

　　“这小孩……”林云半眯着眼眼睛，想起来什么似的：“我好像见过。”

　　“那天早上！”
　　“学校门口！”

　　两人异口同声道，林云上下打量下王博身上的运动服，和他身上的，除了牌子没什么不同，于是点点头，道：“嗯，就是那个跑得很快的小子。怎么，李国庆那人没带你抓紧训练，跑来我这里当球童？”

　　“国庆叔他……他要去结婚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空，”王博推辞道：“所以我就想找点事情做。”他不想把家里的事情跟别人说。

　　“哈，哈……”林云干笑几声，又调侃道：“没想到李国庆那王老五也有女的要，莫不是瞎了眼？好了好了，既然阳光说了，那我就让你试试，先说好了，要是你冲撞了客人，坏了我的生意，我可是不会特别对待的，到时候可别哭鼻子。”

　　“好，我会的。”王博见阳光在看他，对他点点头，示意自己没问题。

　　三人便走出大厅，向运动场走去。

　　“阳光你看老哥这地方不错吧？”林云摊着大手，美滋滋地向阳光介绍，路过的服务人员都称呼‘林哥’，“喏，山脚下面呢，可以打高尔夫，网球，足球，不过现在人比较少，还是网球比较受欢迎，我欠的也是个捡球的球童。半山上面就是酒店和温泉了，过会我们上去享受享受……”

　　说话间便到了网球场，网球场分成六小场，面积相等，王博站在白网边，仰起头看它。

　　一种纯洁的，羡慕的感情，从心里流淌出来。

　　球场现在只有两人，一男一女显然是十分擅长此道，挪转之间，网球如同飞扬的白色精灵，在场间欢乐地飞舞。

　　终于，女球手一记大力地扣杀，抓准男球手的空档，狠狠地扎向地面，发出‘砰’的一声，女球手于是发出快乐的喊声，摘下头上的网球帽子，和男球手一起走向林云。

　　“静静球技越来越好了！”林云毫不吝啬地夸奖道，胡静十分小女儿地别手，噘嘴道：“哼，都是赵赐他让我的，每次都这样……”

　　赵赐脸色苍白，带着不明显的黑眼圈，笑嘻嘻地凑上来，候在胡静身后，温柔道：“那静静你可是冤枉我了，刚才我是真的没反应过来！”

　　“不理你了，我要和林叔去吃饭，饿死了！”胡静一扭头，拉着林云的臂弯，撒娇道：“林叔，我想吃松鼠桂鱼……”

　　“好嘞！叔今天知道你要来，材料都准备好了，还特地从市里请来个大厨……”他转头对王博说：“把这里收拾一下。对了，阳光，快来！傻愣愣站原地做啥呢？”

　　胡静随之转过头来，见阳光温润如水地看着他，不好意思地回头，心里砰砰跳，听到他说了声：“二少爷好。”

　　赵赐脸上冷淡，平静道：“阳光？好久不见，一起吃个饭？”

　　“恭敬不如从命。”阳光低下身子，对王博道：“王先生，麻烦你在这里等一会，我马上就回来。”

　　“好……”王博其实很想跟阳光说，让他不要走，但是他停住了，眼睁睁地看着阳光的背影远去。

　　“喂，新来的？”背后传来声音，王博马上转头，见是个年轻人的样子，他长得十分瘦，额头上有明显的伤口，从白色创可贴里露出来，身上是统一的服务装，和王博身上的衣服十分相像。

　　“你叫什么？别带着来，过来，干活了！”年轻人岔岔道，王博马上领悟，跑到他身边，跟着他一起走，“我叫王博，你叫我小博就可以了。”

　　“王博……”年轻人念叨道，又转头看他一眼：“你才几岁？看着这么小，姓林的雇佣童工，不怕被抓起来？”

　　王博现在最怕的就是听到这几个字，马上解释道：“不是童工，我就是周末过来帮帮忙，挣点零花钱……”

　　“哦。他们都叫我艾青，你要叫我艾哥。”艾青于是道，他身后背着个篓子，里面放了一半的网球。

　　“听好了，这里的活不多，但是那些客人很难伺候，你只要乖乖听话，就可以了。还有，绝对不要乱说话，懂？”艾青一边捡球，一边吩咐道。

　　“好的艾哥，我知道了。”王博跟着他捡球，艾青蹲下身子，让王博把球放进他背篓里。

　　艾青的眼神柔和下来，低声道：“捡完和我一起去吃饭，等会就被抢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