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月幽明》清灵若梦

17、（四）

　　众人一听，除了慕容治和他的家仆依然脸不改容，其他人都大惊失色。
　　大家未必都相信这两人就是赵家探子，但是事情既然被撞见就有走漏风声的可能，勿论他们是否答应和玄海门结盟，传到赵家耳中就肯定大祸临头了。于是不管青红皂白，玄海门、咸昌帮、过龙帮的人都亮出武器攻向两人。
　　雪晴见一帮土匪摸样的人凶神恶煞，吓得“哇哇”大叫。叶云拔出幽明剑，长剑一挥，一边挡开了最先冲到来的几个帮众，一边对雪晴道：“往渡口方向跑！”说着左手运力一推，便把雪晴送出几丈远。
　　雪晴知道自己不会武功，只会是叶云的累赘，慌忙头也不回地向前跑。跑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根本不知渡口方向是哪边，当下也管不了那么多，只管逃命了。各帮众知道不能有走漏，都想去追，但叶云守在门口，又怎会放他们过去？

　　雪晴也不知自己跑到哪里了，别说渡口，连水都看不到，倒是树越来越茂密，似是跑到山林里去了。跑着跑着，脚踝忽然感到钻心般痛，惨叫一声便跌在地上。她低头一看，竟是踩到猎人的捕兽夹了！只见锋利的铁齿紧紧地咬着雪白的脚踝，几若见骨，和着鲜血更显得触目惊心。
　　她痛得汗如大豆，是肯定走不动了，但这荒山野岭的，也不知多久才等到有人经过，恐怕放捕兽夹的猎人还没来，她就被今晚的出没的野兽吃掉了。她暗自思量，那些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认得自己是赵家的人，但应该不会立即杀了自己，总比被野兽吃掉好。于是便大声呼救起来，然只有自己的声音在树林中回荡，哪有半点别人的声音？显是叶云都把人挡着，没人能追上来了。
　　正当快要绝望的时候，不远处忽地传来几声犬吠。还没反应过来，身后忽地响起一把中年男人的声音：“哎呀呀，本来想夹小鹿的，没想到夹到小姑娘了。”
　　她吓了一大跳，回头一看，只见对方背着弓箭猎袋，似是猎户，只是不知为什么他走路都没有声的，来到自己身后都没擦觉，想必是自己痛到精神恍惚了。
　　“汪汪！汪汪！”
　　此时那狗才跑到来，是只强壮的猎犬。它对着雪晴吠了几下，又凑过去嗅她脚上的伤口。雪晴忽地觉得浑身冰冷，一阵莫名的恐惧笼罩着她。
　　那猎人蹲下身子赶开那只猎犬：“黄八别捣乱！”然后又仔细察看她的伤口，“真是对不起啊，这里平时都没什么人走的，所以我就把捕兽夹随便放在路上了。”一边说，一边小心取下捕兽夹。雪晴只是死死盯着猎犬，没有答话，也一动不动。直到捕兽夹松开一刻时又一阵剧痛，她眼前一黑，竟昏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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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模糊中，似有犬吠叫。
　　她不知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这间小屋几乎没有一丝光亮，黑暗中只有两点绿光在盯着自己。四处很静，因此那里的呼吸声显得更加清晰。
　　“放我出去！救我！姑姑！救我！”她一边用力拍门一边声嘶力竭地哭喊。
　　没人回应。
　　除了身后那猛兽扑来的声音。
　　那狗已经三天三夜没吃东西了，要么成为它口中的食物，要么用手中的匕首杀死它——她别无选择。

　　三帮围攻，竟攻不下一人一剑，真所谓一夫当关。
　　此时的叶云，心中又有了另一番计算。本来他是想着再韬光养晦一阵子的，但自万花林遇袭以来，碰上的事一件接一件，自己是隐匿不下去了。既然如此，还不如趁此机会立个下马威，让这个天下知道，当年让人闻风丧胆的幽明剑又重出江湖了！
　　比疾病传播得更快的，是流言。流言中传播得最快的，除了风流韵事便是恐惧——他要今天以后，江湖又回到了对幽狼的恐惧中！
　　以往为了隐瞒自己的存在，他对对手总是一剑封喉，而现在他故意留对方一命，却是断手断脚、刺目削鼻！客栈顿时一片哀鸿，鲜血四溅。倒下几十人后，其余帮众又惧又怒，再也不敢上前。
　　他们红着眼死死盯着那把乌黑幽蓝的长剑，像盯着随时会噬人的怪物一样。他们不明白这个年轻的男人到底是什么，什么样的人才能面对如此多的哀叫与鲜血而毫无表情？如果说魅凤飞是享受残虐的快感，那叶云就是连感觉都没有，残虐对于他来说只是一种理所当然的手段。
　　没人敢上前，包括段正通。
　　情掌柜缩在角落动都不敢动。
　　连最淡定的慕容治也不能再悠然自得，他打量着这个身穿深蓝斗篷的男人和他的剑，脑海中搜索着哪位人物能够对应上。
　　叶云淡淡地站着，仿佛在等他们。
　　昭仁和彩蝶站在柱子后，一时反应不过来。事情发展得太快，他们还没考虑好应不应该现身阻止，双方就开打了。
　　过了好一会儿，叶云收回长剑转身离开。
　　他的背影很挺直，步履也不急速；他的剑又背回了背上，毫无防备。但是竟没有一人敢上前偷袭，众人只是屏住呼吸，目送他的身影渐渐远去、消失。
　　良久，众人终于瘫坐在地上、椅上……他们粗声喘气，仿佛终于从梦魇中清醒过来，然后开始帮伤者包扎。有些接受不了忽然残废的，竟突然拔出匕首自尽！客栈顿时又一片混乱，有人痛哭，有人惨叫，有人怒骂……此时段正通却出人意料地冷静。他转过头，对众人说：“既然有人撞见了，各位是要等着被赵家讨伐，还是和玄海门守望相助呢？”他又抬头望着昭仁他们藏匿的方向，“胡城主又是要贯彻宗旨阻扰我们结盟，还是要助我们一臂之力呢？”
　　昭仁彩蝶届是一愣，然后从柱子后面走出。
　　只见楼下的人全都红着眼瞪着自己，昭仁心中也不禁一凛。他知道眼前的这些人已经没了退路，玄海门要跟红月神岛叫板已经是明目张胆的事，咸昌帮、过龙帮跟其私会的事一旦被传出，赵堰月必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人。现在他们都在等他表一个态，若他站在赵家那边，要走出这间客栈恐怕又是一场恶战；若他赞成他们结盟，又将至云天城上下于何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