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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昏倒 ...

  •   张子安果真去外地了,他说过要辗转许多地方。

      我想这其中最惨的,便是程晏了,因为张子安代陛下视察四野,陛下便接任了张子安的任务——暂且给程晏授学。

      程晏苦兮兮的,私下里同我哀怨好一会儿,说父皇肯定比太傅更加严苛,这下尹舒也不敢暗中提示他相关答案了。

      我笑眯眯地跟着同情了下小太子,程晏瘪了瘪嘴,委屈了一会儿,自己去看书了。

      接后尹舒便陪同程晏每日午后去陛下那里,去了小半个月,程晏尝到了甜头,有日笑嘻嘻回来同我讲。

      程晏说,其实和太傅比起来,父皇讲的也很好,而且尚墨轩他全日都要去,父皇只要他午后去学两个时辰便好了。说到这里,程晏顿了顿,又扬着嘴角向我补充。

      他说:“父皇规定完我看什么书后,就看奏折不管我啦,但是我每次走神,他总能发现,好奇怪好奇怪!”

      小太子眨着大眼睛望着我,我非常认可他的发现,对程晏说陛下可厉害了,那太子你以后可不能走神了。

      程晏郑重地点了下头,然后兴冲冲总结道:“父皇好厉害!”

      我看着面前的小孩子,想到他小时候还害怕陛下,长大一点却能说出钦佩的话来,可爱极了。

      尹舒自然也敬仰陛下,说了许多程晏没察觉到的事情。他说陛下总是将书中话语结合着国策讲给他们听,遇到晦涩难懂处也悉心解释,但规定务必记住,下次问时要说明白。

      尹舒还说,有一次太子肚子饿了,拉着他悄悄问有没有带吃的,他还没有回答,陛下那边便搁了批阅的折子,问德怀公公可有糕点,有些乏了。德怀公公说有,很快给陛下送了过去,陛下捻了一块小糕点,目光向他们这投了过来,然后说:“德怀,剩下的给那两个孩子送去。”

      我听完后也觉得这实在太巧了,于是点头道:“陛下厉害。”

      .

      张子安一去便是大半年,太傅回京的奏折呈上时,已经是霜华十月。

      天气渐冷,眼看着快要落雪,内府送来两个孩子的衣物,我看着两摞高度款式相差极大的衣物,决定为尹舒再准备一套。

      十二岁的小孩子长得极快,去年的衣裳应该嫌短了,我便量了尹舒的尺寸,准备到宫外为他购置,尹舒知道我要出宫,央我到太傅府为他带个手炉。

      小孩子不好意思解释道:“那是父亲送我的。”

      我答应了尹舒,出宫在成衣铺为尹舒购置完衣裳,等掌柜为我装好,送到了我的手里,我还在犹豫要不要给张子安也买一件。

      成年男子与少年的身形不同,但方才我一眼瞧到件深蓝色的衣袍,觉得与张子安相配极了。

      纠结一会儿,我还是把那件衣裳买下了,笑眯眯看着掌柜包衣裳,心满意足。

      反正要去太傅府取东西,也不费事嘛。我从成衣铺出来,到太傅府,准备把那件衣裳放下。

      老仆带我到了张子安的卧房后便退下了,甫一进去我便闻到了一阵湿漉难闻的霉味,待我反应过来时,有些幸灾乐祸——仆从老了,通风不那么勤快,况且五感已经薄弱,闻不到长久关着的屋子里的霉味。

      我放下衣裳,想着再过小半月张子安就要回来了,彼时他一开房屋扑面而来全是难闻的霉味,忍俊不禁,乐呵呵想:哎呦小君子,你好可怜啊!

      我决定侠气一回,将尹舒的衣裳放下,给屋子开窗透气,阳光照射进来,灰尘四起。我出去找到老仆们,告诉他们太傅快要回来,让他们打水备布,到张子安的屋子打扫一番。

      老仆们连连应好,端着水盆进来擦桌拖地,片刻后有一老仆对我说:“子安回来肯定要用书房的,他向来喜欢待在那里,也要把那里打扫一下。”

      我应了声,跟着来到书房,张子安书房里东西比卧房多,我瞧着高大的书柜,一抹手上都是灰尘,但是又担心这些老仆这么高站着危险,于是自告奋勇,拿了一张实木椅子,站了上去。

      老仆将鸡毛掸子递给我,我便慢慢掸去书柜上的尘灰,那老仆便去另一处收拾,过了片刻,正当我拿着鸡毛掸子去拂高处的白玉瓷瓶时,突然听到不远处“哎呦”一声,传来老仆的痛呼,我被惊得手一抖,那个瓶子就在我眼皮子底下被扫落在地。

      我赶紧跳下来到那老仆身边,问了几句才明白老人家闪了腰,她说没关系,仍要继续,我连哄带骗,让她回屋休息。

      转身,我望着地上的瓷瓶碎片,扯着嘴角开始收拾,心里盘算着等张子安回来就先认错,收拾干净后,我望了柜子原先放瓷瓶的木格子一眼。

      下一刻我愣在原地,眯了眼睛——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有一股小穗子从那格子边晃晃荡荡,那穗子是宝蓝色的,也不知是不是年代久了的原因,颜色已褪去好多。

      我大感疑惑,我想既然穗子已经露出来了,那么一定是个平安符或者是玉佩了,可是怎么把这种东西放这么高?

      想必是哪地习俗,放这些物件镇邪祟也有可能。

      ——那我岂不是为张子安找麻烦?我虽不信这些,但还是充满愧疚,又觉得好奇极了,想张子安平素那般严肃古板,他能有什么好顾忌的?

      最后我一锤定音,站到椅上探身去看那处木格子。

      然后我瞧见一块玉佩静静安置在那里,我想了想,最终还是捏着玉佩,将它拿下来。

      这块玉佩瞧着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

      我这人见到圆润一点的东西,就喜欢无意识地转着玩。等我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蹭了一手灰,嚷道:“什么坏习惯!”

      屋里很静,秋末的风吹进来是冷的,我忍不住身上一抖。

      下一刻脑中电光火石,我看着手中冰凉质地的玉佩,轻轻握着,有一部分的感知渐渐苏醒。

      这其实……很像我多年前被程晏失手打碎的那块吊坠。

      即使已经失去多年,但曾经把玩无数次的感觉却还在,我可以确定,这玉佩与我的吊坠用的是相同的料子——这种料子市场上常见,因此我不敢肯定,张子安拥有这块玉佩是否属于偶然。

      偶然吗?

      我拿着这块玉佩对着明亮的天光,见它侧边光滑,并无字迹——不是我的吊坠,我的吊坠上有个“许”字。

      我未作他想,收了玉佩,继续收拾好书房后,将给尹舒的衣物及手炉带了回去,小孩子笑眯眯的,谢我说:“姑姑你真好。”

      哈哈!被一向稳重的尹舒夸,我觉得高兴极了,正笑着,程晏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扑过来,说书书我也觉得你真好!

      我逗程晏,让他换句话夸我,小太子想了想,笑嘻嘻道:“书书好看!”这下我乐不可支,亲了一下程晏的额头。

      .

      张子安总算在半月后风尘仆仆回来了,尹舒被派去接他,我和程晏便在玉禾殿生起小炉,我研究茶道,程晏在我身边翻着书,一起等着尹舒回来吃饭。

      快到正午,尹舒总算回来了,他看起来累得不行,程晏见了便将我沏的茶给他喝,尹舒向他道谢。

      程晏很好奇,问他:“尹舒,你去了好久,是太傅凶你了吗?”

      我觉得程晏可爱,正准备哈哈大笑,却听尹舒开了口:“不是,是父亲忽然晕倒了……说好的时辰没等到父亲,我有点担心,于是出城去迎,走了一段路,遇到有人回来通报,说父亲忽然就昏倒了。”

      尹舒话说到一半,我和程晏就已经站了起来,程晏很着急地问:“啊!那太傅现在怎么样?”

      尹舒回道:“现在已经好多了,我赶到时父亲已醒,他坚持要进宫向陛下汇报政务,刚才陛下让人送他回去了。”他这话说完,向我看了过来,拿出了袖中一个油纸包,对我说:“姑姑,父亲让我将这个带给你,他说是昨日刚买的桂花酥,很好吃。”

      我愣了下,想起来张子安确实问过我要不要他带桂花酥。

      我伸手接过,放到了桌上,忍不住叹气,说:“这他倒是没忘,他怎么昏倒的?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尹舒想了想,说父亲当时昏倒,周围人都吓坏了,站在边上说快把太傅送到附近医馆,却没人上来帮忙,随行只有一个小厮,幸好小厮忠心,费力将人扶到附近的医馆。

      医者是个胡须发白的老人家,人很清瘦,看起来仙风道骨,他伸手把了张子安的脉,又去掀他的眼皮,愣了下,然后叹气问:“这是心力衰竭,所以晕厥,平日里没休息吗?”

      尹舒很少哭的,但是现在他当着我和程晏的面抹眼泪,很伤心的样子,哽咽道:“小厮说,父亲赶路这几个月,就没怎么休息过……”

      我低头看程晏,发现这个小孩子也泪汪汪的,于是拉着程晏到了尹舒的面前,将这两个孩子都轻轻搂到怀里。

      我安抚他们:“没事,太傅现在回京了,修养些日子便好了,不用太担心。”想了想,我又说:“太傅答应过我要照顾好自己,看来他没放心上,这人可真不够意思,再见到他,我要说他!”

      他们呜呜咽咽点着头,哄好了之后,我打开桂花酥纸包,领他们到桌上,吩咐小宫女开始摆饭菜。

      我严肃道:“所以以后你俩得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这点不能跟太傅学习,知不知道?”

      他两很乖地又点了下头。

      我等午后两人去陛下那儿听学,出宫去找张子安,其实这半月来我都快忘了玉佩这件事,但是尹舒说道张子安昏倒回来,我心疼之下忍不住又想起它来。

      ——早知道当初就不带走那块玉佩了,我也没想过张子安会昏倒啊,要是这多思多谋的小君子费神想着我带走玉佩的用意,不能好好休息怎么办?

      我来到太傅府,老仆对我说太傅在卧房休息,我松了口气,正准备去卧房,忽然那老仆伸手扯了下我的衣袖。

      我疑惑极了,停下来回头看她,一看这下觉得熟悉,正是那日闪了腰的杜婆婆。

      于是我问:“杜婆婆,怎么了?”

      我见杜婆婆皱着眉想了想,然后对我说:“书书啊,上次你不是打碎了个花瓶嘛,太傅问了,我便如实说了,我觉得他听了之后脸色不太好,饭也没吃就说自己去睡觉了。你说——他是不是生气了?那花瓶多少银钱呀?”

      我安慰道:“没事呀婆婆,本来就是我打碎的,我去认错啦,你不要觉得愧疚啊!你去忙吧!”

      哄完杜婆婆,我没有叩门,踏进了张子安的卧房。

      他蹙着眉,正在睡觉。我见他听见木门开合声,转了转眸,这才睁眼。他刚睁开时像是恍惚,不知道身处何地似的,见了我之后明显愣了下,然后喊我“书书——”。

      我:“醒过来了?”

      我想就算张子安再懵神,见到我这样,也猜出了个八九分。
      他难得露出点孩子似的无措,然后我便见到张子安弯了眸,语气轻软,又叫了我一声“书书——”

      我认真想了想,哼道:“你叫我也没用,我听人说,今日你昏倒,可没人上来扶你,你看看自己殚精竭虑,到底值不值得吧!”

      张子安看起来有些无奈:“可是……有什么关系?”

      我想这个人真蠢,冷笑道:“好吧好吧,太傅大人心系苍生,君子风度!可没必要连吃饭和休息都顾不上吧?你答应我的呢?”说话不作数的小君子!!

      我见张子安眨了下清冽的墨眸,以为他又要组织什么话来狡辩了,正准备拭目以待时,张子安忽然前倾过来,拥抱了我。

      他乖乖认错,轻声道:“我错了。”似乎觉得我应该没听到,又说了声“我错了”。

      张子安力道很轻,身上布料柔软,我的下巴刚好抵在他的肩上,恍惚便以为这人整个都是轻软的,像一株未历风雨的娇花,让人担心下一刻它会遭遇何种重击。

      我的心跟着一软,想了片刻还是伸手回拥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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