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为秋风所破》越了明年

6、白无患

　　数月之后，卫子夫诞下一名女婴。
　　次年，黄河洪水泛滥，灾后又闹了饥荒。
　　窦太后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因此刘彻也越发忙碌了起来。
　　陈阿娇日日在长信宫侍疾，刚入了秋，窦太后的病情稍稍有了好转，陈阿娇便听说馆陶长公主的家臣在建章宫绑了人要拿出去杀。
　　“备马出宫。”陈阿娇换了一身男装，吩咐新月道。
　　新月心里着急，按道理说馆陶长公主要绑人，必定是不会让外人知晓的，如今流传出的是她的家臣绑了人，那必定是大张旗鼓人尽皆知。偏偏前日里馆陶长公主随着堂邑侯前往临淮封地赈灾，并不在长安。
　　“不如奴婢先去长公主府问问？娘娘亲自出宫怕是不妥。”
　　“去问就来不及了，阿母不在长安，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值得杀！”陈阿娇拿了令牌，纵身上马。“你派人快马加鞭去寻我哥哥，什么情况速速报我。”
　　建章宫内剑拔弩张。
　　如果陈阿娇此刻在此，必能一眼认出被五花大绑的男子，正是当年在寄风酒肆主战派领头的少年卫青。
　　“你们凭什么拿我？我乃陛下身边的骑郎！”卫青身强力壮，却还是没能挣开绳索。
　　“窦太主有令，拿你问话！”领头的人穿着长公主府的侍卫服，带了数十精壮。一把长剑架在了卫青脖子上，“老实点！”
　　此时建章宫外突然冲入了一批壮士，各个配了短剑。卫青一看领头之人，便认出是同为骑郎的公孙敖。救兵来到，他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窦太主办事，何人敢阻挠？！”侍卫的剑依旧架在卫青脖子上，甚至更近了一分。
　　公孙敖常年跟着刘彻，自然认得这是馆陶长公主府的侍卫服，不过这领头人倒看着面生。
　　“陛下的骑郎，从来只听陛下一人召唤，怎么，你们长公主府还要大过陛下去吗？”公孙敖倒也不惧，只让人将建章宫门堵了个水泄不通。
　　局面陷入了僵持，但任何一方都不敢轻易出手。只不过这人一多，看热闹的自然也就多，建章宫外的百姓见着人群，自是围观者指指点点。
　　“被拿了的这个据说是陛下宠姬的弟弟，那馆陶长公主是皇后娘娘的母亲，当然要为自己的女儿出口气了。”
　　“便是如此，也太嚣张跋扈了些，谁家里还没有几个姬妾……”
　　“世风日下，令人不齿啊……”
　　从古至今，八卦的力量总是强过世间一切的权力。似乎就这么短短的几个时辰，馆陶长公主府就陷入了让众人口诛笔伐的境地。
　　陈阿娇一到建章宫便见到了如此景象。
　　一路上听了长公主府的急报，并未有拿人一说。心下便也明了这是一个局。
　　双方对峙，百姓一传十十传百，馆陶长公主的恶名自然传都不用传，天下皆知了。她这个皇后自然也跑不了一个善妒之名。
　　建章宫的门口堵死了，她绕道宫墙边，却也只见的宫墙巍峨。
　　早知道就好好学轻功了……她此行男装，并不想以皇后之名出面解决这件事情，因此不能从未央宫与建章宫相连的飞阁辇道走，只能从宫外绕道。
　　没想到门口竟被公孙敖给堵住了。
　　陈阿娇束手无策。
　　但要结束这样的僵局，她必须进去。

　　另一头，百姓越来越多，竟将车道也给堵住了。
　　陈阿娇无奈，只得下马，坐在宫墙下的石头上听着里头的动静。
　　里头似乎是公孙敖在骂娘。
　　声音……挺大的。
　　可对面也不遑多让。
　　这架势，似乎要把对方族谱都翻一遍。
　　没想到彻儿手下的骑郎，骂街也是一把好手。
　　一想到公孙敖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插着腰薅对方头发的样子，陈阿娇噗嗤一声笑了。
　　“这位姑娘好兴致啊。”耳旁传来一个温润的声音。
　　陈阿娇听到尽兴处，反倒是没那么着急了。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她抬头，只见着稍远处停了一驾马车，看着阔气的很。
　　而与她说话的人就站在她身边，手摇着一把折扇，看着挺年轻的一位公子。
　　“你家的马车？”陈阿娇指了指那奢侈得有些过分的马。就连马头上戴着的，都是上等天蚕丝绣的护具。
　　“姑娘看得上？”那人也没回答，只反问道。
　　“你挺有钱的啊。”陈阿娇暗暗摸了摸衣服里的袖箭。
　　女孩子出门在外，自然是处处都要小心些。
　　她虽穿了男装，却未曾刻意扮成男人。
　　“在下开了间酒肆，生意挺好，稍稍赚了些银钱。”男子未再靠近她，反而是离远了些，指了指马车上的标志。
　　远远的，陈阿娇还是看清了，那是城北寄风酒肆的标志。
　　他说寄风酒肆是他开的。
　　陈阿娇一惊，方才正经打量起眼前之人。
　　一身月白色的锦缎制成的长袍，金线勾了边，手里的折扇似乎也不是凡品。
　　一张精致得过分的脸，却又不显得女气。那双眼睛却清澈无比，宛如天神。
　　“你……便是寄风酒肆的白无患？”
　　陈阿娇早就听过此人的名头，江湖传闻，白无患神龙见首不见尾，寄风酒肆开遍整个汉朝疆域，然而这只是白无患名下不太起眼的一项生意。
　　而白无患此人，师从北域离山仙翁，一身武功出神入化。
　　当然，这是陈阿娇听说书的说的。
　　几分真几分假此刻已然不重要，因为陈阿娇瞬间有了办法。
　　白无患正要与她说话，却只感觉到一个娇小的身影窜到了他的身边，一只柔软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这位壮士，江湖救急，带我飞到城墙上去，必有重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