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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寒夜有风 ...

  •   陈阿娇回到长信宫时已是酉时,楚服未跟她一道,便是白无患派人送她回宫的。
      梳洗完毕后,宫人们来报,说是陛下到了。
      长信宫离宣室殿有一段距离,刘彻此时前来,有些出乎陈阿娇的意料。
      “奴婢恭迎陛下。”新月规规矩矩地行礼,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好吧,还好娘娘早就回来了,不然也不知道要怎么交代。
      “陛下。”陈阿娇身上换了孝服,不冷不热地行了礼,看向刘彻。
      刘彻似是刚与朝臣议完事,衣服也没来得及换下。他看着陈阿娇,她身上的衣服无甚异常。方才听监人禀报,说皇后的马车今日出了长乐宫。
      “皇后的马车今日出宫了?”刘彻入了殿内,语气有些不善,他只手解了身上的披风,递到陈阿娇的眼前。
      新月见状,忙上前接住,唤了两名宫人去奉茶,接话道:“今日天寒,奴婢出宫替娘娘买了寄风酒肆的糕点和米酒,供奉在太皇太后的灵前。”
      刘彻的目光扫过灵堂前的供奉,米酒坛子还未开封,用白色的蜡纸糊着,边上一碟糯米桂花糕,似乎还是热的。心内的疑虑稍解,又觉得自己的态度是否有些过了,语气稍软道:“阿娇姐,朕知道你伤心,但是朕也只是担心你的安危。如今祖母去了,长安城乱得很。”
      陈阿娇心内一冷,长安城的乱象,只怕是在君主掌控之下的乱象吧。他这般火急火燎前来兴师问罪,应该是怕她出宫联络窦氏,打破他的计划。
      她燃了三支香,递给刘彻,道:“陛下来得急,先给祖母太后上柱香吧。”
      刘彻盯着她的面色,看不出丝毫的异常,却又觉得有哪里已经不太一样了。
      他接过香,屈膝跪在了灵前设的白蒲团上,朝着太皇太后的灵牌拜了三拜,道:“祖母太后,朕来看您了。希望您在天之灵,护佑朕的大汉江山。”
      他终于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做决定了。
      刘彻起身,宫人们端着茶水进了殿内,上完茶水,新月便领着宫人们退下,掩上了殿门。
      “今日议事,匈奴蠢蠢欲动,明日起,朕就要去甘泉宫练兵了。”刘彻坐定,眼神锁定在陈阿娇的脸上。
      陈阿娇端起茶水,神色淡淡道:“陛下亲至,军心振奋。”
      刘彻眉头一皱,伸手抓住了陈阿娇的手,陈阿娇手一抖,烫的忙将茶水放下。
      刘彻没有察觉,只是有些烦躁的说道:“皇后非要如此与朕说话吗?”
      她以前不是如此的。
      陈阿娇冷笑,道:“陛下不喜欢,便离开吧。甘泉宫离得远,本宫给卫夫人也安排了一顶软轿,太医令也跟着去。练兵可不是十天半个月,卫夫人便去甘泉宫生产吧,免得陛下三心二意,耽误军机大事。”
      刘彻握着陈阿娇的手微松,眉头紧锁,冷峻的面容下是掩饰不了的怒意。他本意是来拜托她照看卫子夫的,她却让卫子夫跟他去甘泉宫?
      “皇后是丝毫不愿看护朕的孩子?”
      “本宫只是希望不耽误陛下与卫夫人一举得男,免出差错。”陈阿娇针锋相对。
      “你混帐!”刘彻甩开陈阿娇的手,起身怒道,“皇后膝下无子,为何不能将子夫的孩子视若己出?!”
      陈阿娇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冰冷,空气在这一瞬间似乎凝滞了起来。长信宫里的白蜡烛燃了一半,蜡油滚落,方显出一丝声响。
      刘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悬空的手却丝毫没有力气再去抓起什么。
      膝下无子……这一切明明是他亲手造成的。
      “来人。”陈阿娇的声音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送陛下回宣室殿。”
      “谁说朕要回去?”刘彻甩袖,喝退了刚准备进殿的监人。“朕今日要留宿长信宫。”
      陈阿娇冷冷道:“国丧期间,天子当守律法。”
      “朕就是律法!”刘彻伸手,扣住了陈阿娇单薄却温软的双肩,熟悉的触感似乎唤起了刘彻的记忆,他的语气慢慢变了,低声道,“阿娇姐,是彻儿不该,彻儿不是故意的……”
      陈阿娇没有反抗刘彻的触碰,只是在听到他喊“阿娇姐”的时候,心底已经再无波澜。

      “陛下—”有宫人在外呼喊,“不好了,陛下—”
      陈阿娇推开刘彻,唤了一声:“新月。”
      新月推开殿门。
      “何人在外喧哗?”刘彻问道。
      “回陛下的话,是卫夫人处的宫人,说是卫夫人今日受了风寒,有些腹痛。”新月如实答道。
      刘彻眉头一皱:“太医令呢?”
      那名宫人跪在地上,道:“夫人不肯叫太医令,只喊着陛下,可是到夜里夫人就起了热,奴实在是无法,只能来打扰陛下和皇后娘娘。”
      “走,来人,传太医令。”刘彻心急如焚,带着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长信宫。
      新月赶忙进殿拿出外套,却发现人已经走远了。
      “娘娘,陛下连外套都忘了……”新月哼了一声,“什么嘛,早不病晚不病,陛下一到娘娘这里就风寒腹痛……”
      陈阿娇不发一语,径直回了殿内。
      新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陈阿娇的脸色,却没有发现任何生气或是伤心的情绪。
      “娘娘……”
      “我没事。”陈阿娇揉了揉太阳穴,“就是有些困了,你也去休息吧。”
      新月心想,许是皇后昨夜未合眼,如今又累了一天,反应有些迟钝了。不过这样也好,伤心归伤心,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不是吗。

      陈阿娇的寝宫就设在长信宫的一间侧殿里,与主殿相连通,只隔了一道走廊。
      她独自进了殿,却发现侧殿外室的烛影下,立着一个黑色的身影。
      “是我。”他转身,烛影下现出一张过分精致的脸,不是白无患还能是谁?
      陈阿娇呆若木鸡,感情这宫里的侍卫就是一群摆设。
      “你莫要误会,咳……我是来给楚服传个话的。今日她跟石头办了件事,耽搁了,明日方能回来。”白无患与陈阿娇细说了今日楚服在寄风酒肆救了卫少儿私生子的事情,“楚服似是被那卫少儿缠上了,卫少儿的孩子先天不足,楚服也算是与那孩子有缘,便答应给他开调理的方子。”
      “卫少儿的孩子……是霍去病?”陈阿娇记得这个孩子,他的名字还是刘彻取的。“是个可怜的孩子,无碍,我这里暂无大事,叫她不必着急回来,若有需要,我会传信给你。”
      不知何时,白无患的手里多了一个锦盒,递到陈阿娇跟前。
      “这是?”陈阿娇不解。
      “烫伤膏。”白无患指了指陈阿娇的手指。
      方才她被茶水烫到了,他也就不小心,恰好看到。
      陈阿娇低头看着自己微微发红的手背,之前面对着刘彻,竟没觉着疼,如今方才觉得手背一阵阵火辣辣的。
      “多谢你……”陈阿娇接过药膏,抬头,却发现白无患一眨眼便没了踪影。
      敞开的窗户微微摇晃着,陈阿娇一愣,低头把玩了一下手里的锦盒,似乎还带着热度。
      也许在寒夜里的人,才会对温暖有着本能的敏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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