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O.恶习》幼揞

118、永夜.118

　　因为脚踝上的伤，我被阿姨勒令还要呆在医务室再休息一会儿，朴灿烈给还在学校大门口等待着我们的父母通了电话说明情况，那头的双方却都态度坚决地表示也要来医务室看望，别无他法，他只能立马动身去校门口接他们来。

　　在他走后没多久医务室又来了几个打球受伤的男生，其中一个最为严重，是被好几个人抬着来的，阿姨忙得分身乏术，自然也没功夫再和我闲聊，我老老实实地坐在床沿上，拿出手机，对着发亮的屏幕发呆。

　　屏幕上的内容是学校的论坛。

　　脑海里闪过他刚刚的话，以及那张表情冷淡的脸。

　　“你自己上论坛看看吧。”

　　我知道学校论坛的存在，但我一直没有登上去看过，或许是因为不感兴趣，亦或许是，不敢去看里面的内容。

　　因为高中的事。

　　在顾念死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市一高的学校论坛里依旧有许多关于我的帖子，大多都是带着恶意的，对着我胡编乱造，添油加醋。

　　按理说，不管是什么事情，即使再劲爆、再稀奇，人们对于它的感兴趣度总有一个时间期限，一周，两周，或者是一个月，只有极少的可能会像对我那般，持续了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

　　或许是因为朴灿烈、边伯贤他们，和他们牵连在一起，难免会受到许多关注。

　　可……真的仅仅只是这样吗？

　　我捏着手机，盯着自己因为太过用力而涨红的指尖出神。

　　他冰冷的眼神，不留情面的话语，对于我的遭遇视若无睹的态度，对顾念那样深刻的缅怀，以及那衍生出来的对我浓厚的厌恶与憎恨。

　　他高中时在市一高人脉怎样广我是清楚的。

　　……算了，到此为止吧，朴熙。

　　我强迫自己终止这段可笑的揣测，回过神，深吸了口气，点开了学校论坛的按钮。

　　铺天盖地的照片向眼前打来。

　　绝大多数照片上的人我都认识——无非就是鹿晗、吴世勋以及朴灿烈他们，细细看来里面竟然还夹杂了些孟青的照片，甚至还有仅在学校里出现过一次的边伯贤。

　　而关于鹿晗的照片中，还有不少有我的身影存在的照片掺杂在里面。

　　像是超市里促销时会做出的营销手段，把我和他捆绑在一起销售一样。

　　近距离的，远距离的，正面的，背影的，模糊的，清晰的，正常视角的，偷拍视角的。

　　我总算明白朴灿烈的话意指为何了。

　　心情出奇的平静，我平心静气地点开关于我和鹿晗最火爆的那个帖子，从头到尾大致查看了一遍。

　　恶意是从不缺乏的，但更多的是在询问我和鹿晗之间的关系，毕竟有我存在的每张照片上，鹿晗的表情都很难不让人不误会。

　　我愣愣地盯着照片上的人看了一会儿，突然有了种说不出来的奇怪感觉。

　　太过明显了。

　　我不知道是鹿晗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真的不会掩盖自己，还是与此不同，是在他人面前刻意地、别有用心地展示出这般的表情与神态。

　　是故意的吗？

　　可不久前鹿晗替我澄清，义正辞严的模样逻辑上也并不通顺了。

　　因为过好的脾气，大家几乎都在心里默认，只要不是触碰到原则问题上的玩笑，其他的鹿晗一概都能接受，所以所有人都是笑嘻嘻的，不把鹿晗的解释放在心上，只当他是不好意思说出口，而我的辩解，就更不会有人听了。

　　那，是因为过多人的起哄，让他觉得困扰吗？

　　我还没来得及往下细想，就被门口传来的声响打断思路——像是有人绊到了门框，接着就感觉到有人疾步向我走来，我刚抬起头，还没看清眼前人的脸，就被一把重重揽到了怀里。

　　“熙熙！”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抱住我的也是她，她的胳膊收得很紧，脸紧紧贴在我的头发上，嗓音哀戚地叫我的名字。

　　叫我时的声音太大，几乎把医务室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女人却不管不顾，依旧旁若无人地紧紧拥抱着我。

　　我僵住身子，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任由她身上那股浓烈的香水味把我从头到脚包裹起来，呆滞着目光看到朴灿烈和一个男人一起紧随其后进了医务室的门。

　　看到面前的场景朴灿烈还是没多大反应，眼神依旧平淡到让人看不出喜怒，倒是站在他一旁的男人神色略显担忧，其中还掺杂了几分不甚明显的紧张。

　　这就是……我的爸爸妈妈吗？

　　女人自顾自地抱了我一会儿，才勉为其难地放开我，我这才看清楚她眼圈都红了大半。

　　“熙熙，我是妈妈啊，你连妈妈都不认识了吗？”

　　她一边心疼地来回打量我，一边不停擦拭着红红的眼眶，通红的眼圈倒为她那张风韵尚存的美丽脸蛋又添了几分脆弱的美感，这下我才总算找到了些陌生的熟悉感。

　　有几分像朴灿烈喝醉时发红的眼尾。

　　眼前的人陌生到脑海里几乎没有和她有关的记忆片段存在，我有些尴尬，张了张嘴想喊她“妈妈”却只做了个口型，没能发出声音。

　　像是被人一把扼住了咽喉，让我发不出丁点声音。

　　女人又对着我抹了一会儿眼泪，然后我看到她转过身，突然毫无预兆地对着一直安静站着的朴灿烈甩了一巴掌，“这就是你跟我保证的会看好你妹妹？你就是这样看好你妹妹的？”

　　我大脑里的思绪顷刻间被打断，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忘记了所有的想法，只感受到大脑“轰”的一下炸开，下意识叫他：“哥哥！”

　　女人用的力气很大，他的脸被打得偏到了一边，被打的那半边脸也清晰的红肿起来，细碎的刘海垂下若有若无地盖住了他的眉眼，只余下那锐利冷然的下颌。

　　男人条件反射地做了个制止的动作，想把朴灿烈拉到自己身后，但是看着女人的神色他又慢慢放下了手，脸上是说不出的尴尬。

　　他维持着这个姿势静了两秒，抿了抿薄薄的唇角，又把脸转了回来，看向我们，他的眼珠乌黑，宛如一片波澜不惊的湖，声音也是平静无波的，“……是我的不对。”

　　“你还知道是你的不对？”女人说着，就又扬起了手，一点都不留情。

　　“不关哥哥的事！”我总算从她的举动给我带来的震撼中反应过来，慌忙一把拉住女人的手，急得快掉眼泪，“是我自己不小心，不关哥哥的事！”

　　女人像是没料到我会制止她，又或是她确实是再想如刚才那般力道极重地给朴灿烈一个耳光，她看起来小小的，力气却很大，我直接被她带得从床沿上跌落，重重跪坐在了地上。

　　“熙熙！”

　　女人惊呼，再顾不得其他，赶忙过来扶我。

　　男人也一惊，大步上前一起扶我，等我又坐回床上后他皱着眉头，压低声音对女人警告道：“差不多行了，这么多人，而且这件事怎么能怪灿烈。”

　　女人也和我一起坐在床沿上，一只手间歇不停地抹着眼泪，另一只手紧紧拉着我的手，听到这话后她哭得更厉害了，朝男人小声尖叫起来，“怎么不怪他！你看看他把我的宝贝女儿养成什么样了，来了这么久只喊了两声哥哥，都不认你还有我这个妈妈了……”

　　像是说到了极伤心的地方，她两手把脸一捂，呜呜地哭起来，泪水从指缝里不断向外涌流，亮晶晶得像她两边耳朵上的金刚石耳环。

　　男人叹了口气，只能在她身边坐下，搂过她的肩膀轻声细语地安慰起来。

　　我没工夫理会他们，只眼神死死地盯着站在我面前的人。

　　我看到他眼底的情绪微不可察地一颤，有一点困惑，又有一点晦涩和自嘲，然后他垂下眼睛，表情空茫茫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好了好了，本来就是太久没见了，可能小熙有点认生，和灿烈亲一点很正常。反正我们这不是回来了吗，过两天就好了。”我能听到旁边男人轻声安慰她的声音。

　　本来就是宽慰的话，女人却像被戳到软肋一样再度激动地尖叫起来：“不行，不行，不行！我不同意！我的宝贝女儿只能和我最亲！”

　　这次尖叫的声音没能控制住，直接把在一旁忙着的阿姨也引了过来，她看了两眼掩面痛哭的女人，又看了看朴灿烈略显红肿的脸颊，差不多猜到了情况，皱了皱眉，“我说你们……”

　　“没事的，阿姨。”话却被朴灿烈打断，他还是那般静静地站在原地，动也不动，话是对阿姨说的，那双漂亮的眼睛却直直看向我，冷漠又陌生地注视着我，“我妈情绪不太稳定，现在有点太激动了。我们马上就离开，不会打扰到其他人的。”

　　阿姨看看他，又看看我，叹了口气，“我不是说你们打扰到其他人了，而是你……”

　　“我没事的，阿姨，劳烦您费心了。”

　　再次不等阿姨的话说完，他礼貌又疏远地拒绝道，这次话里的意思已经足够明显，阿姨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又不放心地叮嘱了我们两句，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很奇怪的场面。

　　男人和女人和我一起坐在医务室的小小病床上，女人止不住眼泪一直在哭泣，男人揽着她瘦弱的肩膀，靠在她耳边语气轻而柔地不断安慰着她，而我坐在她们身边，是一切事情起源的导火索。

　　只有他站在我们对面默默地看着，像是孤独到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一边。

　　好难过的感觉。

　　我试着活动了下受伤的脚踝，已经没有那么痛了，于是我用力按着床板，借力站了起来，女人再次大呼小叫起来，说让我注意安全不要随意起来走动，我没理会，只忍着钝痛感一步一步向他走过去，站在他的身边。

　　他半垂下眼睛，不疾不徐地扫我一眼，“干嘛？”

　　我想了想，或许是鬼迷心窍，我主动伸出手握住他沁凉的手指，又想了下，索性把我的手直接塞进了他的手心里，然后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为我胆大包天的举动辩解道：“我和你一边。”

　　朴灿烈低垂的眼睫轻轻颤了一下，但没推开我的手。

　　“熙熙，熙熙，妈妈的宝贝女儿，快来妈妈这里。”女人轻轻拿纸巾擦着那双湿津津的动人的眼睛，连声叫着我的名字，“妈妈真的很想你，快来这里让妈妈好好看看你。”

　　我没出声，只是坚定地站在朴灿烈身侧，一刻都不肯放松地牢牢握着他的手。

　　拒绝的意思已经摆在明面上了。

　　“妈。”

　　他轻声叫道，笑了起来，似乎发着光的发丝贴着面，随着呼吸和微风扬落。他的眼睛在现在的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冷冷的，现在一笑，眉眼弯弯，连鼻翼旁都被牵连起了精致的小小褶皱，眉梢舒展开，眼神很亮又带着光，与此同时他抓紧了我的手。

　　我能听出他话里顽劣的恶意。

　　“你还是别强迫妹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