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不老》咚眠

1、钱包

　　「你是否也曾有过一段还未说出口，却早已尘封在岁月中的喜欢。」

　　“赵经理，麻烦您看一下二厅结束没。”检票口已排起长队，前排的观众频频发问，蒋瑶满脸焦急地捏着对讲机，左顾右盼，眉头紧锁，“观众马上就要进场了，场一那边一直联系不上，也不知道什么情况。”
　　“好，我去看看，你安抚一下观众的情绪。”
　　赵小栗快步朝2号厅走去，刚到影厅门口就听见片中人物的对话声。她弓着身，借助大屏幕微弱的亮光，踩着松软的地毯，拾阶而上，轻手轻脚走到后排，推开门，钻进狭小的机房。
　　“怎么还没结束？”
　　“快了。”漆黑的机房里，光不盈尺，周云正靠在墙边玩单机游戏，“刚才机子出了点问题，晚了几分钟。”
　　“对讲机呢？”
　　“喏——”周云把对讲机抛给赵小栗，满脸无奈，“昨晚的场一没充电，一早就关机了。”
　　赵小栗接过对讲机，试着拨动按钮，并无反应。
　　“等会儿去前台借一个，他们那配得多。”赵小栗把对讲机还给对方，语气尽量平和，“这个拿去充电……下次遇到这种情况早点说，咱们也好想办法解决。”
　　“恩。”周云埋着头，胡乱应了一声，并未放在心上。
　　“门口那个黑色行李箱是谁的？”
　　“观众的。”
　　“放那不安全，以后不要擅自替观众保管私人物品，可以请观众放前台，或存进储物柜。”赵小栗扫了一眼屏幕上的进度条，“结束了，开灯。”
　　赵小栗拉开机房门，对身后的周云说：“你去门口帮忙收眼镜，顺便照看行李箱，这边有我。”
　　走出几步，又低声补充道：“抱小孩的观众随手把眼镜装进上衣口袋了，留意一下，别落下了。”
　　“好。”周云穿过观众，大步流星，率先走出影厅。
　　待观众全部离场后，赵小栗迅速将对讲机别在身后，穿过一排排座椅，手脚麻利地捡起水瓶，并将爆米花桶摞在一起，一齐丢进垃圾桶里。两位保洁员拿着扫把，弯腰清扫散落在红色地毯上的爆米花。
　　“检票口，二厅可以进场了。”一切收拾妥当，赵小栗走进洗手间，把对讲机放在台面，打开水龙头。
　　她习惯用凉水洗手，能让自己保持清醒。
　　镜子里反射出她的影像，黑色职业套装，秀发高高挽起，妆容精致，从头到脚一丝不苟，却无比陌生。
　　“经理，我这里捡到一个钱包。”保洁员张姐拿着一个黑色的男士皮夹，闯入玻璃镜中，打乱了构图。
　　观众遗漏物品时有发生，并不罕见，赵小栗例行公事道：“放前台吧，记下场次和座位号，检查一下里面有什么物品，一并记录下来。”
　　张姐毕竟是新人，生怕少了东西，赖上自己，忙当着赵小栗的面打开钱包，一一确认：“有248块钱，还有三张银行卡，一张身份证……咦，这个姓还挺少见的。”
　　“什么姓？”赵小栗随口问。
　　“我读不好。”张姐刚从外地来，普通话说得不好，平日里一直在苦练发音，“就那个任何的任，是二声还是四声啊？”
　　赵小栗迟疑片刻，回道：“任，二声。”
　　二人正说着话，周云从卫生间走了出来，扫了眼张姐手里的物件：“这不是那位观众的钱包吗？”
　　“哪位观众？”赵小栗问。
　　“拉行李箱那位。”
　　“你确定？”
　　“恩，我看到他把电影票收进钱包里了。很少有观众进场之后，还仔细收着电影票的。”周云扭开水龙头，边洗手边说，“他拉着行李箱应该是要出远门吧，可别耽误了行程。”
　　“钱包给我！”赵小栗快速甩干手上的水渍，左手拿起对讲机，右手攥着钱包，跑了出去。
　　高跟鞋和齐膝短裙限制了步伐，赵小栗一直跑到电梯口，才追上那位拉黑色行李箱的观众。
　　那是一位年轻男子，穿着一身黑色运动装，个子很高，站在人群中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对方背对着她，此刻正在和同伴小声交谈。
　　“任先生！”赵小栗快步迎了上去。
　　商场有些嘈杂，蒋瑶甜美的嗓音通过广播音响传入耳畔，压住了赵小栗的呼唤。
　　眼看着电梯门打开，对方即将踏进。赵小栗顾不得许多，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握住了行李箱的拉杆。
　　触感冰凉，有镇定功效。
　　在对方开口之前，赵小栗率先举起钱包：“请问这是您的钱包吗？”
　　对方先是一愣，然后上下摸索了一会儿，才道：“是我的，谢谢。”
　　他伸手去拿，却意外扑空了，修长的手指悬浮在空气中，略显滑稽。
　　“不好意思，还需要再确认一下您的身份。”赵小栗快速平复气息，打开钱包，取出身份证，“请问您的身份证号……”
　　一瞬间，她忽觉视线模糊，耳中惺然一响，手心湿漉漉，有细小的汗珠滚落。赵小栗用两根手指攥紧身份证，停顿了足足有十几秒，神游天外一周，才恍然回魂，稳住心神，继续问：“呃……身份证后六位是多少？”
　　她没意识到，自己的音量低了许多，仅他们二人能听清。
　　“182625。”清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温润爽朗，如冰糖炖雪梨的汤汁，淌过喉咙，抚平躁动的灵魂。
　　她轻吞口水，抿了抿干涩的嘴唇。
　　恰在此时，对讲机响起，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赵经理，来一下办公室。”是店长的声音。
　　“收到！”赵小栗恢复情绪，收起对讲机，双手递还钱包，“请确认物品是否齐全。”
　　对方接过钱包，扫了一眼，轻轻点头：“齐全。”
　　赵小栗退后一步，目视脚尖，双手交叠，置于身前：“请收好你的钱包，欢迎下次光临。”
　　礼貌又疏离。
　　“多谢……”对方的视线停在她的工牌上，缓缓吐出三个字，“赵——经——理——”
　　“慢走，任先生。”
　　赵小栗目送对方坐上电梯，才转身朝影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