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伶》万年台

4、心动

　　当晚回到公寓，我觉得这一天是我来到美国后最开心的一天，连带着看空荡荡的房子都愉悦了不少。这个同乡人很有趣，这座城市很有趣。
　　那晚，我激动的睡不着，我开始期待明天。
　　好不容易等到了天亮，我几乎一刻都等不了，麻利地收拾好东西后，就往学校走。新的学期，会有学长学姐给新生指路，我问完商学院后，特地问了下美院的位置，得了答复后道谢离开。
　　上午的课除了一半时间是听新生入学要求，剩下的就是导学，虽然听不懂，但笔记还是能记的。到了中午，别的同学都是往餐厅去，我显得格格不入，往餐厅反方向的美院走去。
　　他们还没下课，美院的大楼很有意思，强烈的艺术气息扑面迎来，跟商学院单调唯一的样式不同。
　　他们的下课铃终于打响了，又是一股人潮从大楼中涌出，众多人中，昨日那个活泼可爱的小男孩还是很好认的，一眼我就从人群中找到了他。
　　没想到他这么受欢迎，这才开学第一天，他就收到了很多情书，手上一沓，书包里都不知道多少，这时身边围着的女生还真不少。
　　果然好看的皮囊都受人欢迎。
　　我心里有些难过，想着中午一定要吃一大盘醋溜土豆丝。他被挤在人群众，面露难色，只见他往我这里一瞟，看见了我，像是看见救星般往我这奔来。
　　心里那点落差瞬间平衡了，改吃了奶油蛋糕。
　　奶油蛋糕是我刚来旧金山时第二个见到的新鲜物，松软的面包外涂抹着雪白的奶油，这是我先前从未见过的。
　　我到旧金山后，找了份兼职，在一家冰淇淋店，那日是我第一次上工，见到了第一个新鲜物冰淇淋，它有各色各样的口味，制作起来也方便，有专门的机器，只需要拿筒皮接着就是。
　　而且，我还拿到了我第一天的工资，因为这里人好多是日结制。
　　那天傍晚，我就想去面包店买块面包来垫垫这个星期，却不想看见了蛋糕，于是，面包成了蛋糕，它甜滋滋的。
　　宋南元跑到我这来时，那群女生还是群追不舍，也跟着一块过来了，我当时还听不懂英语，也不知他们在说什么，只见女生问了句话，宋南元笑眯眯的回答。女生群都吸了一口气，面露惊色，随后又是沮丧的表情，又都低头离开了。
　　宋南元在这群女孩子离开后，松了口气，嘴里说了句“我太难了”。
　　我见他累着的样子，觉得可爱，笑着调侃“怎么，收到这么多情书不开心，还有那群女生呢，要后悔了我再帮你叫回来？”
　　“别打趣我，这么多情书送你要不要？”他似只小老虎般面如凶色，把手里的情书往我眼前一伸，“话说，你们下课真早，你在这等了有一会吧？”
　　“也还好，没等多久，走吧，先去吃饭，一会你还得教我英语呢，宋老师。”我接过他手里的情书，跟他一块并肩往餐厅走。
　　“嘻嘻，好啊，既然小陈同学如此虚心求教，我也不好拒绝是不是，那既然这样，就给你个任务，帮我把这些情书都处理掉！对了，我书包还有！一块都交给你了，这是我布置给你的作业，不许拒绝，必须完成！”说完，洋洋一笑就往前走。
　　我无奈，只好收了，但处理掉是不可能的，我后来给他收起来了，然后在他大寿之日拿给他看了，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西方国家的餐厅可没有醋溜土豆丝，蛋糕太贵了，最后我们两个人还是只就着白水吃了两大只牛角包。
　　因为是第一天上学，所以学校大发慈悲，下午没有多余的课程。于是，整个下午，我都以好好学习为由，跟着宋老师在学英语。
　　宋老师是个好老师，非常的敬业，把他从初学时的英语书带来了，有些年代感，还黑白的呢。他笑嘻嘻的把书翻开到第一页，一字一句的教我读过去，让我跟读，再给我翻译什么意思。
　　他读这些句子单词的时候，闪烁的耀眼迷人，下午的阳光总是温暖的，打在他脸上时，为他镀了层光，连那墨色的头发丝都是柔和的，他就是个神明。
　　宋老师教了我一个下午，从中午吃完饭一直到下午四点，他把书给了我，让我回去再多读一读，找到语感，还说再让我多与人交流，我答应了。
　　在回去的路上，经过一家面包店的时候，我进去买了一块奶油蛋糕，上面还放了颗草莓，我把蛋糕送给了宋南元，当作今天的学费。
　　他起先不接受，还是我假装生气后才收下，见此我才放松面色，他见我诓他，面颊耳尖有些微红，瞪了我一眼，嗔了一句。
　　我笑嘻嘻地回应，他脸两颊更红了。
　　到了分叉口，我还是看着他往另个方向走，直到看不见人后才转身回家。
　　那本英语书似稀世珍宝，我爱不释手，将今天宋老师教的句子单词读了一遍又一遍，已经能倒背如流了，却还不肯放下书，直到深夜才去睡眠。
　　天光大亮，又是美好的一天，今天是终于开始上新课了，都是些理论知识，对我来说没多大难度，但有些专业用词依旧不能听懂，看来还是需要跟宋老师多多练练。
　　下了课，我还是往反方向去了美院，今天倒是没有女生围着他了，我们两个还是说说笑笑地往餐厅走，路上偶尔有几个女生，转眼看了我们这一眼，也不知是看谁，反正看完又低着头害羞地走了，我同他开玩笑“你又多了两个追求者”，他往我手臂上砸了一拳，说实话，不疼，但砸在了心上。
　　中午是面包，吃完午餐后，他又给我读了几页单词句子，我跟着读。下午是有课的，耽搁不了很久，所以很快我们就分开了。
　　下午的课程很有意思，是个华人老教授上的，大家都叫他Mr.Sun。
　　下课的时候，Mr.Sun会站在教室门口，让同学们一个一个走出去，每一个出门时都与他击掌，他都会说一句“good-bye”，后面又说了一句中文的“再见”
　　美国同学都会回应前面一句，稍微活泼的就学着Mr.Sun说一句蹩脚中文“债见”。
　　我同Mr.Sun击掌后，回了他的“good-bye”，也回了他一句标准的中文“再见”。
　　他似乎有些意外，但很快展颜大笑，看起来很开心，用中文问了我一句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陈以琢。”
　　“陈以琢…好名字，好好学，争取为祖国争光！”
　　“嗯，我会的。”
　　他很开心，目送着我离开，才继续和下一个人道别。
　　美院今天放学早，宋南元早就在商学院大楼门口等着我了，在门口的大树下，我小跑着往他那去，拍了他的脑袋，毛茸茸的。
　　他起先愣了不到一秒，就反应过来，然后炸毛了，抬手整理了那翘起来的几根头发，嘴里还怪着我“啊—你都把我头发搞乱了！”说着，跳起来往我身上扑，把魔爪伸向了我的头发，然后胡乱揉的一把。
　　他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使力，像是要将我的身体往下压，另只手则伸向我的头顶。少年的温躯不自知地往我怀里拱，我怕他摔着，就伸出一只手圈住他的后腰，少年的腰极细，尽管隔着一层衬衫，但我还是觉得滚烫至极，也不知是我的手还是他的腰，又或者是我的脸。
　　不仅如此，他因个头比我矮了半个，以至于跳起来时，他的发丝还一直搔着我的鼻尖，有点痒，但香味却沁人心脾。
　　这时其他同学也都从楼中出来了，当时有个人带了相机，拍下了这一幕，在后来我毕业时当作一个礼物送还与我了。
　　宋南元还完了手，我的手也顺势松开来了，他的脸有些红扑，也不知是热的还是闹的，总之，让人看的心痒。
　　回去的路上，我拿出了课上的笔记，让他帮我翻译几个单词，我都一一记下，他看着我写的汉字，觉得有些新奇，大概是在美国生活多年很久没见了，提出想要学着写写看，我将本子和笔递给他，他拿着笔照着我写的字，在旁边添了个括号，又将中文重新写了一遍。
　　他的字很秀气，跟我写的楷体不冲突，也十分相配。那之后，只要他在我笔记本上所添字的那一页，我都会拿标签记上，回去后还要多看两遍，越看越喜欢。
　　自约定后，我们每天中午下午都会见面，中午我放的早就我等他，下午他放的早就他等我。总而言之，每次一出教学楼门看见他的身影或者看着他从教学楼出来的身影，都让我止不住的心动。我知道了，我喜欢宋南元。
　　是了，我喜欢宋南元。
　　也许，就如父亲爱温先生一样吧。
　　于是，每次我们单独相处的时候，我都想时间过慢点，再过慢点，想让指针永远只在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