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王子选妃记》休芸芸

27、第 27 章

　　白金汉宫每一天都在悠闲、有序和井井有条中度过，当然今天也不例外。

　　但今天同样也是个例外，因为白金汉宫的所有仆人都知道，今天是女王召见五个王妃候选人的一天，今天之后，很有可能帝国就会诞生一个崭新的王储妃。

　　甚至伦敦底下赌场已经开了赌局，五个人选最低1赔3，但最高居然1赔148，实在是一个令人惊叹的赔率。

　　这时候白金汉宫的仆人们也享受了一把关怀，来自家人的关怀，家人们就会变着花样的问他们是否有从宫里来的内幕消息，但实际上他们也不知道，女王还如往常一样，看不出任何想法来，而肯新顿宫的仆人也悄悄反应，王储似乎也和往常一样。

　　女王的反应一点也不令人吃惊，事实上女王一贯胸有城府，处变不惊。但王储的态度就很不一样了，事实上人们都知道王储性格犹豫，总是显得忧郁，而且有时候还很冲动——

　　这么大的一件事，又与他息息相关，他怎么能无动于衷呢？

　　难道就像小道消息流传的那样，王储根本对自己的婚姻不抱有任何希冀，怀着无所谓的态度，才任由内阁和王宫替他张罗？

　　选妃无论是过程还是结果，都非王储所想要，这听起来像个苦情故事，但仆人们确实都知道王储之前那一段无果的情事的。

　　小道消息一天一条甚至几条接踵而来，有的还算有些根据，有的直接就是捏造了，比如前几天还有个实在是骇异的传闻，说女王已经对这个儿子放弃了，她所求的就是选一个合适的姑娘，让她维持和王储貌合神离的婚姻，如果能生出来一个皇孙，那就更好了，为此女王甚至愿意将自己在海外属地的庄园送给她。

　　一辆皇宫专用的林肯加长车打开了车门，五个姑娘在侍者的引领下，走入了白金汉宫。

　　白金汉宫门口是不许记者乱拍的，所以专门划分了一条小道，记者们人头挤在一块，闪光灯简直可以媲美照明弹。

　　“天啊，那是明达小姐吗？”记者们惊呼道：“真是太美了，她的脸一定是上帝亲吻过的，上帝将美貌赠给了她，她存在在世间的意义就在于让人们像欣赏维纳斯一样欣赏她的美！”

　　“快看苏珊小姐！”又有个记者眼尖道：“她胸口上别着那枚徽章，是多么熠熠生辉啊！那是古老的蒙巴顿家族崛起的标志，这个家族简直与国同辉！”

　　“还有坎佳小姐，”一个报社主编现场指导道：“别忘了一定要写她的继父在和美国的进出口贸易谈判中大获全胜，和美国佬的谈判能受益，简直是欧盟的光辉！”

　　看着不知所措的主笔，主编就低声道：“快写，这是外交大臣的意思！”

　　“还有那位爱莉诺小姐，”就听一个记者道：“这个……”

　　记者们犹疑起来，因为看起来这位小姐从穿着到打扮，确实平平无奇，没什么可写的，但就算没什么可写的，记者们依然能妙笔生花，硬是写出点什么来。

　　“这么写，”就听胸有成竹的主编道：“她怀着难以言述的喜悦和兴奋之情，走上了台阶，就像灰姑娘第一次坐着南瓜马车登上了梦幻世界的王宫，但她是否拥有那样一双幸运的水晶鞋，让王子在千万人中注意并且选中她，完全在于……”

　　“在于什么？”记者们追问道。

　　“在于仙女教母为她限定的时长。”就见这位主编扬了扬下巴：“注意时间，让我们一起等待吧。”

　　白金汉宫弥散着一种节日的气氛，事实上这是在为即将到来的圣诞节做准备，圣诞节的松树来自加拿大这个海外领地，加拿大特意用轮船运送了将近三百棵硕大无比的松树，当然澳大利亚也不甘落后，据说象征袋鼠的福袋已经在路上了，很快就会抵达伦敦。

　　姑娘们仿佛也知道今天是个决胜时刻，时时刻刻恪守礼仪，亦步亦趋地跟随者王宫总管进入待客厅中。

　　“请稍待。”总管彬彬有礼道，然后他退了出去。

　　爱莉诺坐在柔软的沙发上，稍稍一侧眼，就看到一排座的姑娘们正襟危坐着，明显每个人神色似乎都怀着慎重、小心和紧张，不管心中有没有底，但每个人至少表现得完美无缺，恰如其分。

　　坎佳和苏珊她都是认识的，罗萨丽她也见过，只剩下明达一个，看起来仪态最为放松。

　　在她看明达的同时，后者也在看她：“你叫爱莉诺？”

　　见爱莉诺点头，明达就微微一笑：“我的祖母也叫爱莉诺，很不错的名字。”

　　爱莉诺对她的感观不错，谁第一眼看到如此美丽的女郎也都不会怀有恶感的。但其实明达也对她怀有不错的第一印象，因为明达的祖母不仅叫爱莉诺，同时也有一双黑色的眼睛。

　　“如果我没有听错，”就听苏珊充满了嘲讽：“你们这是在攀亲吗？”

　　“我们这是在正常的搭讪。”爱莉诺道：“如果我说，嘿，蒙巴顿小姐，听说你的奶奶的姑姑的叔母是我的爷爷的舅舅的侄女，那才叫攀亲。”

　　苏珊立刻瞪大了眼睛，气得脸色通红：“我才不会跟你有什么亲戚关系呢！你是平民！”

　　“感谢你的提醒，”爱莉诺道：“我可一直没忘，而且以此为荣。”

　　“什么，”苏珊更不可置信了，“你居然以平民身份为荣？”

　　“当然，”爱莉诺觉得理所应当：“为什么不呢？平民的身份有什么可耻的吗？世界难道不是绝大多数的普通百姓构成的吗？”

　　“平民没有受过高等教育，没有礼仪规范，没有学识，没有文采，”苏珊提高声音道：“更没有传承！”

　　“怎么没有传承，”爱莉诺道：“我的家族传承了勇气、决心和一往无前，传承了乘风破浪，传承了人定胜天，在漂泊的大海上，日月星辰给予指引，罗盘给予方向，丰富的经验破开困境，对家人的爱让我们永有所依，归心似箭。这是家族给我的传承，我想远远胜过一个空壳的名分，一个封建森严的头衔，空有宝藏的房屋，和目空一切的自傲。”

　　苏珊看起来气得脸色通红——但爱莉诺可没有怕她，事实上她知道这个姑娘只是胸大无脑罢了，并非她存心如此，而是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贵族高于一切。

　　但现在已经不是一百年前的英国了。

　　“好了，”罗萨丽立刻开口道：“这可是王宫！”

　　罗萨丽是个很不错的姑娘，事实上她对爱莉诺的话很欣赏，因为她的父亲也非贵族，只不过接受了女王赠与的爵位罢了。

　　然而这火还没有熄下去，就听一旁的坎佳也加入了进来，她声音柔弱，好像很惶恐的样子：“我觉得我们不应该这样争吵，这很失礼……”

　　苏珊的脸色顿时一白，她作为贵族受到的教育当然是不能在公众场合争吵，然而让她难堪的是现在她居然沦落到了和平民争吵的地步。

　　只有明达看了坎佳一眼，这可不是在灭火，而是在暗搓搓指斥两人都失去了礼仪。

　　“请跟我来。”总管终于再一次出现了，他推开门，仿佛根本不曾听到刚才的一切声音。

　　苏珊看起来脸色更白了，不过等到她坐在圆桌之后的时候，总算脸色恢复了一些。

　　女王姗姗驾临，似乎她刚从与外宾的会面中回来，当然她一点也没有迟疑就入座了，甚至还很亲切地问她们：“我叫厨师长给你们做了烧鹿脯，这是一道工艺很复杂的菜肴，事实上鹿肉经过熏烤并不够，还要放在通风之处经历一次晒干和脱水工艺，听起来这肉质应该如同木柴一样，但实际上还保留一定的柔软，搭配一道来自日本的酱料，似乎风味很独特，你们可以尝尝。”

　　女王对待每个客人都很亲切而且关照，绝对不分厚薄，她让明达转达对兰度首相的祝福，衷心希望爱尔兰能尽快解决军事纷争，措辞极为巧妙，完全避开了自己的政治立场，而是出自对晚辈的关心。

　　爱莉诺也听说了一些光明军的事情，事实上爱尔兰政府正在焦头烂额，因为凭他们自己无法镇压光明军，只能依靠英国驻扎在北爱尔兰的军队，然而爱尔兰对英国还是警惕的，他们不想让英国插手爱尔兰内政。

　　明达也是名门淑女，而且环境历经的更多，显然比苏珊这种纯粹娇生惯养的女孩更明白事理，她的回答也十分温和，倒让女王多看了两眼。

　　“罗萨丽，听说你又一次拿到了肖邦奖，”女王又对罗萨丽道：“恭喜你，这已经是你第二次获得这个最高奖项了，我本应该也去现场欣赏你的演奏的，但鉴于你的母亲已经去了，如果我再去的话，那就是王室专场演奏会了，那会被欧洲的文艺界议论的。”

　　罗萨丽不由得笑道：“让他们议论吧，事实上他们议论过我的一点人，反而让我很高兴。”

　　“哦，是什么？”女王道。

　　“他们说我在踩踏板的时候，习惯微微怂一怂肩膀，”罗萨丽轻巧道：“和女王您弹钢琴的时候一模一样的习惯。”

　　“哦，是的！”女王不由得哈哈笑道：“不错，我确实有这个毛病，被纠正了很多次呢！”

　　说实话女王也很喜欢罗萨丽，英国王室也有表妹表哥结婚的先例，但令人遗憾的是安德烈对罗萨丽只有兄妹之情。

　　“天啊，我要感叹一下，”就听女王对苏珊道：“每次我见到苏珊你，都会被你完美无缺的仪态所震动，我一直以为当年我的礼仪老师对我说的，真正的淑女的肩上可以放两杯水而不会淌出来是假的——但见到你，我就知道他并没有骗我。”

　　苏珊其实心中很高兴，但她记起父亲告诫她的，一定不要过多地露出笑容，表露心迹，那马上要挑起来的眉毛又被她强制摁下，但这一切已经被女王看在眼中了。

　　这其实也是个好姑娘，但有些倨傲和愚笨，总是吃亏在嘴上，有时候女王挺喜欢她的愚笨，如果跟聪明人打交道多了，笨人就会受欢迎，而且她的这种愚笨反而是她备受宠爱和呵护的证明。

　　但女王不得不考虑私人秘书弗莱彻的意见，他认为王储妃需要应对国际国内更加复杂的局面，如果没有聪慧的头脑，是无法胜任的。

　　“坎佳小姐，”女王随意道：“听说墨尔本的气候更宜居，是吗？”

　　“墨尔本的晴雨似乎随着伦敦，”坎佳的眼睛一动，回答道：“事实上，墨尔本的一切风尚，都随着伦敦。”

　　这是个精彩的回答，看起来坎佳小姐有出乎意料的敏捷，也显示出出乎意料的才智，只不过她的脑子总是用在钻研上了，钻研别人的喜好。

　　如果这是个来自澳洲的其他姑娘的回答，女王一定非常满意，但坎佳这个姑娘女王不需要打探，就能从她那一双眼睛里看出太多，她急欲讨好，功利性太强。

　　那么只剩最后一位了，事实上女王也在思考怎么和这个蒂尔达家的女孩说话。

　　“听说你有一份职业，蒂尔达小姐，”女王示意侍者给她们加果汁，看起来只是很有兴趣地开启了一个话题：“但最近被解雇了，是这样吗？”

　　爱莉诺有点郁闷，感觉女王和前面几位姑娘们的对话难度可以定级为a级，但到了自己这里，似乎就要升到s级了。

　　“是的，陛下。”爱莉诺道。

　　其他几个姑娘不约而同露出惊讶之色，但有的人因为教养良好，只是一闪而过，但有的人却露出哂笑之色。

　　“不解释一下吗？”女王道。

　　“我只是替那些孩子们可惜，我认为他们和贵族学校的孩子相比，并不低人一等，”爱莉诺道：“我从小也是在国内接受了贵族式教育，但后来去了美国，虽然我不是很认同美国人的很多价值观，但有一点永远地影响了我，那就是他们写在宪章里的话，‘人人生而平等’。”

　　这简直是石破天惊的话，但女王却没有责备她的意思：“那么你理解的贵族是什么？”

　　“是继承祖先遗光的人，他们的祖先有大功于国，这应该得到褒扬，”爱莉诺道：“但平民的祖先未必就不值一提，他们是建立国家的基石，他们也许平凡，但天性具备善良和服从，当国家征召他们，他们一样挺身而出，只不过战后，负责指挥的将军们得到了国王的赏赐，而他们只是拖着疲惫的身躯解甲归田。”

　　“有趣，”然而女王道：“但你要知道，提出这句话的国家，反而是最不平等的国家。”

　　“是的，”爱莉诺道：“但有一点，他们并不敢明目张胆地歧视，而我所在的那个学校，很遗憾，校长在带头歧视学生的阶级。”

　　很快这个饭局就结束了，事实上因为爱莉诺的话，让这个饭局还有些冷场，女王只是若有所思，明达和罗萨丽有些尴尬，而苏珊滚烫的目光已经快要把爱莉诺的衣服烧出一个洞了。

　　“感谢你们来到白金汉宫参加午宴，”女王倚在柔软的矮脚椅上，露出一些饱餐之后的惬意来：“给我这个老人带来陪伴，我一定会记得这一天的，5个美丽的姑娘们，给我带来了快乐。”

　　“不胜荣幸。”姑娘们立刻行了一个屈膝礼。

　　“现在是我要奖励你们的环节了，”女王带着祖母绿的食指敲了敲扶手，她面带笑意：“我会让nanny带你们进入一个藏宝室，那里有一些有趣的宝贝，你们看上了哪件东西，就可以将那件东西带走，作为我对你们的赏赐。”

　　很快走进来一个腰背挺直的老太太，她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她就是nanny沙比妮了。

　　五个姑娘跟在她身后，上了两次楼梯，又下了一次楼梯，绕过了一个巨大的舞厅和盥洗室，他们来到了一处看起来有些尘封的密室之中。

　　因为沙比妮甚至在用古老的铜制钥匙在开锁，这让罗萨丽也有些吃惊了，事实上她小时候就在白金汉宫长大，也没有见过这样一间单独的、封闭的房间。

　　只有爱莉诺感到血液在上涌。

　　那是她性格中冒险的基因在作祟，她无法抗拒这种东西，在她五岁的时候她发现了这一点，蒂尔达先生在她的生日宴会上，精心准备了一个环绕密林的迷宫，那时候的爱莉诺第一脚踏入迷宫之中，她就无法自拔地想要探索究竟。

　　别的孩子心惊胆战，她就成了执剑的英雄，带领孩子们冲破了迷宫。

　　探险的精神和敢冒风险的冲动长存在她的血液中，那种前路才是归途的认知，让她像个无所畏惧的泰坦巨人。

　　“请进，我要提醒你们，”就听沙比妮道：“这里灰尘有点大，而且，并不是女王所说的，这是个藏宝室——事实上，这是个杂货间，你们自己挑选吧，在破烂里捡宝，啧啧……”

　　从没有见过沙比妮的明达被这种语气惊了一下。

　　然而苏珊、罗萨丽和坎佳却习以为常，事实上苏珊和罗萨丽是出于对她不同寻常的身份的忍耐，而坎佳则是曾经被她当中点破虚荣心的畏惧。

　　只有爱莉诺是和她们都不相同的想法。

　　爱莉诺在见到这位奶妈的一刻，不由得吃了一惊。

　　因为这位奶妈不是别人，而是她几个月前在伦敦地铁上遇到的那个裹着头巾，且十分爱抱怨的老太太，从丘吉尔抱怨到威斯敏斯特站的破烂——

　　看起来如同一个絮叨的、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老太太，然而实际上却是女王的奶妈，在宫中具有特殊地位的女人。

　　爱莉诺也是觉得十分不可思议了。

　　但沙比妮仿佛对她没什么另眼相看似的，只是催促她们快点挑选。

　　爱莉诺就开始四处打量了，事实上她不得不承认沙比妮说得对，这就是一间杂货铺，里面堆积着各种各样看起来稀奇古怪的东西。

　　有破烂的瓷器，有金银蜡烛，有牧马人塑像，有十几只鹿尾巴编成的大概是一个‘m’形状的图文，有羊皮卷，有袖珍意大利文的《圣经》，有生锈的铁器等等。

　　看起来每个人都对一样物品情有独钟。

　　爱莉诺倒并没有发现什么让她眼前一亮的东西，不过她忽然感到身后有一阵风，沙比妮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对着她只是微微努了努嘴。

　　爱莉诺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是她在示意自己，挑选那个落在书架上的影碟。

　　这个东西有什么特别的吗？

　　然而就在爱莉诺打算伸手的时候，斜侧却另有一只手快如闪电，提前一步将这个影碟拿了起来。

　　坎佳露出一道不易觉察的得逞的笑容，甚至还对着爱莉诺摇晃了一下，意思是她先拿到了。

　　爱莉诺对这东西也没有什么执念，事实上她根本没打算拿那个东西，她只是好奇想看看，但明显似乎这个东西有些什么寓意在，所以沙比妮会提醒她。

　　来自沙比妮的提醒让爱莉诺也有些惊讶，看起来这个老太太似乎也记得之前那小段缘分，并且乐意给她帮助。

　　不过她记得女王的意思是，挑选一个自己喜欢的东西。

　　爱莉诺绕了一圈，像个土拨鼠似的甚至在一个麻袋里翻找起来，很快她辨认出了一个东西，并且露出了惊喜的目光。

　　“天啊，”爱莉诺的眼睛闪闪发光：“居然会有这个！”

　　她们重新回到女王面前，但不同的是每个女孩似乎都找到了自己想要找到的东西。

　　“让我们来看看，”女王似乎对这个游戏也很有兴趣：“你们都挑选了什么。”

　　苏珊最先将自己手上的红宝石戒指亮出来，她看起来非常激动：“……不敢相信，在这里居然会找到玛格丽特王后的陪嫁戒指，她带上这个戒指，就宣告了对威尔士的继承权，这个戒指还有一个，在威斯敏斯特教堂！”

　　“看起来你很幸运，”女王端详了一下她的戒指，笑了一下：“居然找到了这个财宝。”

　　连仆人都侧目了一下。

　　但女王似乎并没有觉得这是什么个‘兆头’之类的，她继续问道：“罗萨丽，你选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