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5.反语 其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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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夏油杰把托盘放在女生面前的桌子上，“我帮你要了番茄酱。”
“谢谢。”
在她斜对面落座的五条将吸管戳进纸杯里，无声谴责的目光指向相良桌上的那份薯条。为什么是快餐店？男生满脸都写着不爽。
“你在生什么气……？”
相良被他盯得背后发毛，抬眼问道。
“他可能还在想他的海鲜盖饭。”夏油替好友回答了问题。
把犯人交给辅助监督以后，三个学生便开始商量去哪里吃饭。还不到饭点，相良怜不喜欢麻烦，于是提议去快餐店解决。然而五条悟竟然破天荒地说自己想吃海鲜盖饭。——这个时间段哪里吃得到海鲜盖饭？！最后当然是猜拳解决。三局两胜，相良赢了。
“难得进一次市里，就不能有点追求吗。”白发男生哼哼唧唧地叼着碳酸饮料。
“但是我在京都也不怎么吃快餐，感觉还挺新鲜的。”
“说到这个，”
夏油杰忽然想起来什么，“我感觉相良你的术式好像变了一些。跟交流会的时候比起来。”
“……？”她拿薯条的手顿了顿，“是吗？”
“确实好像是变好了点。”五条悟在一旁刻薄地评价道。实际上他才是交流会时相良的对手。
女生面不改色：“可能是突然开窍了吧。”
然而对面的两个男生显然没有把她的话当回事。——事实上，相良明显感觉到五条还在专注地惋惜他的海鲜盖饭。
“你们两个平时经常出来吃饭吗？”
“倒也没有。”坐在她对面的夏油吃得很快，干干净净，桌面上也没有任何残渣。“不如说，最近好像一个人吃饭的时间才比较多。”
确实，以他们两个人的级别，根本没有必要一起出什么任务。
“要一个人去做任务啊……”相良轻轻叹了口气。
男生好像把她的失落理解成了不安，“不用太担心。”看到相良揭开另一只装小吃的盒子，他把手边没开封的甜辣酱朝女生推了过去。“刚开始不会给你很难的任务的。”
“是啊。”五条悟从他们的桌子上摸了一根薯条，“麻烦的任务全归我了。”
相良眨了眨眼睛。
夏油杰没有说话，她也没有说话。
“……你为什么偷吃我的薯条？”良久，她只是说。
“？我看你吃不了，帮你吃掉。”
“你的海鲜盖饭呢……？”女生很警戒地把薯条往夏油的方向推了推，“我确实吃不下。夏油也来一点吧。”
他实在是吃得太少了，从刚才开始就只是边喝水边听他们聊天。
“切。”
白发男生悻悻地坐回去了。
夏油笑了，很客气地伸手拈了她两根薯条，然后又放下手。
“难道说，”相良注意到他的谦让，“夏油你不喜欢吃快餐？”
“没有。”夏油杰摇头，“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刚刚的事件吗？”
五条悟很敏锐地接话道，“已经结束了吧。人都交给辅助监督了，想也没什么用。”
黑发男生叹了口气：“‘即使在祓除诅咒后，该诅咒带来的社会影响，也可能在短时间内导致一定区域有更多诅咒诞生’——教科书上写了吧。”
“我知道——我知道。”五条支起脸，“但是那不是辅助监督的工作吗。咒术师本来就人手不足，哪有那么多闲心。”
窗外人来人往，站在门口的店员热情地和离开的客人说着“感谢光临”。
“只是想想又没什么坏处。”
相良听着他们的对话，终于开口，“就像夏油说的。说不定哪一天，我们还会因为任务再回到这里呢。”
诅咒是会传染的。
会传染，也会相互吸收、同化。会源源不断、顽强又无休无止地疯狂蔓延。从人类之中诞生的诅咒，和人类实在是十分相似。
“……”
白发男生看了她一眼。
“我从第一天开始就在想了——你怎么老是帮杰说话？”
“？有吗？”
“有。”他还想说什么，口袋里的电话却十分唐突地响起来。男生掏出电话看了一眼，神色不满，“啧。好学生真是受欢迎。”——匆匆说完的后半句居然还是冲着夏油去的。
然后他对黑发男生比了个手势，边打电话边朝店外面走出去了。
“怎么了……？”
“他让我们再坐会儿。估计是夜蛾老师叫他回去了——那家伙晚上还有任务。”夏油很熟练地替好友解释道，“你慢慢吃，不用管他。”
“他晚上还有任务吗……？”
“嗯。听说是去外地的。”
“这样。”相良望着白发男生离开的方向。能看到他站在门外挂断电话，回头冲两个人摆了摆手，然后转身朝车站的方向走了。
“真辛苦啊……”她轻声说。
“大家都很辛苦。”
坐在她对面的夏油杰用一只手支着脸，眯了眯眼睛，“但是那家伙特别忙就是了。”
“夏油呢？”
“我的话——倒是还好。”他笑了笑，“马上就入冬了，说不定还能休息一阵。”
“确实。冬天还有修学旅行呢。”相良还记得她刚转来那天时两人的对话。
他们又在店里坐了坐。夏油杰暂时没有别的任务，于是和她一起坐上了回学校的电车。刚一落座，之前没有意识到的疲倦感忽然席卷而来。对于这个年纪的相良怜而言，刚刚的战斗的确有些超负荷了。她的术式本来就是辅助为主，实在是不擅长攻击。
女生沉默地回想着刚才的种种细节。坐在身旁的夏油杰也没有主动向她搭话。
时间接近傍晚，从敞开的车窗里吹进了东京的晚风。她轻轻闭上眼睛。
“列车即将抵达国分寺……”
“相良。”
一片温和的黑夜之中，传来了夏油呼唤她的声音，“马上要换乘了。”
相良怜睁开眼，眨了眨眼睛，“……好。”
男生没有说什么，只是和她一同起身下车。两个人沉默着在车站内等换乘的电车时，相良忽然说：“其实，我挺赞同夏油你刚才吃饭的时候和五条说的话。”
“？”
夏油杰低头看她，一下笑了，“我还以为你刚刚睡着了。”
“我没睡着。”女生控诉道，“我不在外面睡觉。”
“其实你睡一会儿也没事的。”
“好吧。……？我好像不是要说这个话题。”她发现自己又被男生带跑了，“我刚刚其实在车上想了一下这次的事情。”
“然后？”
“嗯——也没有什么。”女生想了想，偏过头，没有多说，“就是感觉有点不舒服。”
“你被说了什么吗？”
“咦？”
夏油杰没有看她，神色沉稳：“我给你打电话过去的时候，好像听到说话的声音。是和那个犯人发生了什么吗？”
“……那倒是没有。不过他说我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那算什么。”
相良被男生罕见茫然的口气逗笑了：“我觉得他不是初犯。……在用诅咒杀人之前，他应该就对校内的学生下过手。”
他看了相良一眼，“这也是你的直觉吗？”
“才不是。”停在面前的电车玻璃门上倒映出他们两个并肩而站的影子，相良先一步上了车，“我坐在那里等犯人的时候查了查新闻，看到一些好像有点关系的报道。”
“这样。”
“而且那个人——夏油你还记得留在现场的咒力痕迹吧？”
“记得。报告上说咒力的痕迹是四散在房间各处的，对吧。”
“嗯。”
电车开动了。相良在对面漆黑的玻璃窗上看到自己。
“那个人是把女学生困在自习室里，让诅咒不停地追赶她们，慢慢折磨……并且以此为乐。”
“……是吗。”
夏油杰也注视着对面的车窗，他们好像通过遥远的车窗彼岸短暂地对视了。“给没有咒力的普通人强大的力量之后，就会经常发生这种事。”他的声音十分平淡，好像在谈论一件遥远的传闻。
“是的吧。”相良叹了口气，“虽然咒术师也好不到哪里去。”
黑发男生并没有接她的话，只是侧过眼睛看她：“你好像很生气呢。”
“……有吗？”女生愣了一下，其实她觉得自己表现得一直十分淡然，“生气当然肯定是会生气的。”
听到她这么说，夏油忽然就笑了：“不过当时你还是救了那家伙。”
“那就是两码事了。”
她眨了眨眼，“对了，我还没有道谢。如果不是夏油及时赶到，我当时可能就搞砸了。”
“不客气。”男生点点头。
“但是话说回来，夏油的术式真的很方便呢。”她又想起那只飞在空中的咒灵，忍不住感慨道，“你收集了很多咒灵吗？”
“很多。各种各样的都有。”
“比如？”
“民间怪谈里的妖怪。裹在身上可以隐身的咒灵。不过那家伙实际触感挺恶心的，我不推荐。还有被碰到以后能变身成那个人喜欢的人的咒灵。”
“……？最后那个是什么……？”
男生好像预料到了她的疑惑，一下子笑起来：“那个啊——好像是高一做任务的时候收服的，很奇怪的一个情杀事件。”
“原来如此……”
“不过它很弱的，完全没有战斗力。主要是悟觉得好玩，就留下了。”
这好像是相良第一次见到他笑得这么开心。
于是她也跟着笑：“你太惯着他了。”
终于，电车快要到站了。
“我还有点好奇……”相良看了看男生，见他露出“你问吧”的表情，才继续说道，“夏油你实际上是怎么收服咒灵的？”
“其实很简单。”
夏油杰比了个手势，“把它们缩成一个团，然后吞下去就行了。”
“？！要把咒灵吃掉吗？”
“是啊。”
“原来如此……”过去，相良怜并没有真正见过夏油杰收服咒灵时的样子，自然对这些无从知晓，“是要吃掉啊。……话说回来，咒灵是什么味道的？”
“嗯——反正不是什么好味道。”
“很难吃吗？”
“超级难吃。”男生望着车窗，笑眯眯地评价道。
她看着夏油杰的侧脸，眨了眨眼。“……这样啊。”
“我还以为咒灵也会有各种味道的。”半晌，相良轻轻吸了吸鼻子，“像是因为有人讨厌高热量食品而诞生的诅咒，吃起来就是芝士蛋糕味之类的。”
“没有那种诅咒吧。”夏油笑了，提醒她，“电车要到站了哦。”
他们一起走出车站，外面已经快要天黑。
车站附近的商店街亮起了灯光。高专坐落的山脚下居民稀少，入夜之后看上去十分冷清。再向高处看，上山的路灯光越来越少，漆黑的山林与天空交融在一起，渐渐地看不见了。
“秋天到了啊。”夏油杰望着眼前的山路。高专就坐落在山上的某一片黑暗之中。
“确实，一下就感觉到是秋天了。”触碰到晚风的寒意，相良和他发出了同样的感慨。她明明只是离开了不到一天，却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回来了。
原来是这样。
她反复咀嚼着夏油杰说出那句话时微笑的神情。……原来是这样。
回到宿舍以后，相良先去找家入帮忙疗伤。
“你怎么了。”
家入硝子拿了自己房间的医药箱回来，却发现她在发呆，“胳膊给我看一下。你不是撞到了吗。”
“好。”
“任务怎么样了？”黑发女生边帮她看伤口边问道。于是相良简单讲了讲发生的事情。“哇——真恶心。”对方十分理解地表达了和相良同样的反感。“那个犯人呢？”
“现在在箱岛先生那里，不知道醒了没有。”
治疗是在相良的房间进行的。两个女生都直接坐在地板上，开着灯，很小声地说着话。
“这样。”家入硝子看了看她，“你好像挺消沉的。”
“是吗……？”
“嗯。是有什么烦心事吗？恋爱纠纷？”
“不是。”相良被逗笑了，“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觉得自己挺没用的。”
“嘛。和那两个人比起来，是谁都会显得没用的。”家入看上去很是淡然。
“啊哈哈，确实。”
“……好了。”一种很奇妙的感觉瞬间包围了相良，她眨了眨眼，发现自己原本惨不忍睹的小臂已经几乎变回了原来的样子。“谢谢。”
“小事。”家入硝子收拾起自己的东西，“不用太在意那两个笨蛋的事情。因为他们俩都很笨，有些事情说了估计也没法改变的。”
“确实。”相良怜苦笑，“我也隐约感觉到了。”
嗡。是相良放在地上的手机响了一声。
她拿起手机，看到发件人栏写着夏油杰的名字。
「相良，犯人醒了。你要过来吗？」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05.反语 其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