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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019.02.04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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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先生又不见了。
他总是这样,我已经习惯了。
三个月前,我们一起去宠物医院带咪咪回家,回来的路上出了车祸,为了躲避货车,我们的车撞上了公路栏杆,严重变形,先生为了护住我,用手臂护住了我的头,把我稳在他怀里。
我一直和他说话,他也一直配合地回我,后来聊天的声音越来越小,他回话的时间间隔越来越长。
我很心慌。
我听见先生突然对我说:“我可能撑不过去了。”
我看不见他的脸,抬不了头,我想跟他说不会的,你会好好的,可是话卡在我的喉咙里。
我没有说话。
他应该是昏过去了。
浓稠的血沾染透了我的棉袄。
我一点伤都没有,先生把我保护得很好。
我只是感觉在他怀里有些闷。
我也昏过去了。
先生没有死,他只是受了点轻伤,应该是头颅撞击形成了脑震荡什么的,反正,我醒过来的时候去找他,他还好好地躺在那里。
但先生的父母守在门外守了一夜,大概是因为担心,哭红了眼睛不让我进去,我知道他们一直觉得我带坏了先生,因为先生是独生子,他们怨我让先生走上了弯路。
可是我为什么不能进去?
我是他最爱的人。
我没有理他们,冲进去握住先生的手,说:
“你看,我就说没事的,我们会好好的。”
先生笑了,他说:“是,你说得对。”
“因为听见了你说的话,我才撑过来的。”
先生撑过来了,咪咪没有。
咪咪是我们在一起的那天,也是我生日那天,先生送给我的一只小奶猫。
它死在那场车祸里。
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处在又难过又庆幸的情绪里,难过的是原来生命这么脆弱,咪咪去的这么突然。
庆幸的是先生还在我身边。
我出院的时候还想陪着先生,但先生说他好了,所以没几天我们就一起回来了,我带着先生去家里做客。
妈妈应该没料到他会来,还没给他备碗筷,真是粗心,幸好我提醒了。
饭桌上我和他拌嘴,他最近真是越来越懒了,仗着身体还没恢复,几乎什么事都不做。
先生争辩说他很勤快,只是偶尔想偷个懒。
爸爸妈妈看上去很担心我们的感情问题,吃过饭,他们想拉我去书房说话,我让爸爸留下来陪陪先生,先生一个人很无聊。
爸爸看上去眼神有点古怪,看看先生又看看我,还是什么都没说,看上去有些不乐意。
真是奇怪,爸爸以前很喜欢和先生聊天的,他说先生知识渊博,是大才子。
妈妈把我拉进书房,她红着眼睛,问我最近过得好不好,我说好。
“先生一直待我很好。”
她就不说话了,默默地掉眼泪。
我以为家里出什么事了,但妈妈不肯说,我只能乱猜,安慰妈妈说:“先生不会嫌弃我家里破产的,不用担心。”
妈妈又哭又笑。
那场车祸之后我总有些患得患失,时常半夜惊醒,总往先生怀里钻,先生也很喜欢搂着我睡。
我闻着他的味道入眠,会安心很多。
有天晚上爬起来,发现先生不在,我满屋子地找人,从楼上找到楼下,没有找到任何踪影,我从楼梯上滚下来,摔伤了腿,爬不起来。
我喊着先生的名字,先生不应。
我第一次觉得黑暗这样让人心慌,它就像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野兽,在日复一日的流年里吞噬着我所有的安全感。
那点浮在表层的平静被骤然掀开,茫然无措和心慌意乱揭露在眼前,我才知道,没有先生的夜里我这样脆弱胆小。
我不能失去先生。
第二天我在楼梯口醒过来,脚腕刺骨地疼,应该是骨折了。
如果先生在,他一定会抱我回床上,或者抱着我直接去医院。
我一瘸一拐地爬起来,爬到门口,看见先生回来了,他风尘仆仆,像是从很远的地方赶回来。
我的委屈积累了一夜,想问他去了哪里,结果一开口眼泪就哗啦啦地往下掉,矫情地要命。
委屈的人之所以委屈,是因为有人疼,他的委屈有地方可以说。
在先生这里,我永远都是个不懂得收敛的小孩子。
先生心疼地给我擦眼泪,告诉我他昨晚去出差,忘记给我发微信。
那为什么不留下纸条告诉我一声呢?
我不想管那么多了,先生回来了就好。
我打车去医院看腿伤,先生却不扶我,我又委屈了,先生笑说我太重,他扶不动。
这个直男,他说的冷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这之后的几个月,先生经常时不时地消失不见,有时候是两三天,有时候是半个月,我从一开始的惊慌失措,到后来习以为常。
先生说他是去出差了,我信他。
只是先生走得时间越来越长,我开始每天晚上都要靠枕着他的枕头被子才能睡着,等到这些属于先生的味道淡了,我就去找他的衣柜,好几次缩在衣柜里睡着了,一觉醒来,先生又回来了。
我不在意,先生还在我身边就好。
除夕夜当天,妈妈打电话让我回去和他们一起过年,我很奇怪,往年我都是跟先生一起过的,为什么今年要我们回去?
不出所料,先生当晚又不见了。
妈妈这回准备了先生的碗筷,但先生没有来,我跟妈妈解释:“他出差去了,今天不过来。要过段时间才回来。”
妈妈愣愣地看了我很久,爸爸放下碗,走去阳台抽烟了。
这个年过得还不错。我吃了顿丰盛的年夜饭。
没有先生陪在身边,半夜的时候我果然又醒了。
这回忘了带先生的衣物了,没有他身上的味道,我在床上翻来覆去,实在睡不着,下了床去楼下倒水,路过爸爸妈妈的房间,听见妈妈轻轻的说话声。
妈妈说她很担心我,问爸爸到底该怎么办,爸爸应该又在抽烟,不说话,妈妈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说着说着又低声哭起来。
我听不懂妈妈的话。
为什么担心我?
担心先生常出差,我的状态不好吗?
这确实该担心,我也感觉我有些魔怔了,没有先生的日子很难熬,我简直离不开他,他就像是罂粟的毒,是我的瘾。
第二天妈妈说要带我去看医生,我同意了。
这样下去不行,我记得先生跟我说过,他喜欢我黏着他,但他觉得我不能离了他就变得什么都不会。
我是不是被那场车祸影响得太重了。
我得好好看看病了。
先生到底打算什么时候跟我求婚呢?
真难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