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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三章 投名状 ...

  •   一骑枣红大马负载着一个白影,在灰沉沉的东越军队中显得格外扎眼。
      当少白旗的人马在城下停顿下来,并且摆出迎战的阵仗,白色身影却没有停下,反而继续独自前行直至双方兵马的正中间。
      这代表了什么?郡王已经向东越国投诚?将会反过来对付西毓军队?
      沈君翔脑中各种疑问翻转着,快要乱成一团麻了。需知郡王在军中是何等威信,先不谈其对西毓军队的了解有多深刻,单凭郡王这么从敌军阵营里走出来,就足以扰乱军心了。沈君翔隐约地感觉到了四周士兵们的疑惑和紧张。
      几番思量,沈君翔决定首先探一探郡王的用意。他纵马行于队伍前方,提起内力大声地问道:“来者,可是郡王寒静?”
      “不错,正是本王。”声响不算洪亮,却气息充盈,绵延悠长,刚好能让两军阵前的将士听得清清楚楚。
      清冷如秋的嗓音,顿时让人联想起那一张面无表情的苍白脸庞,沈君翔甚至能看出士兵当中产生了些许骚动。
      不能让郡王扰乱军心!
      沈君翔说:“陛下和太后一向对郡王恩宠有加,怎料郡王静轻易投敌,如此有负圣恩,实乃天理难容!”
      沈君翔意在指责郡王背信弃义,表明己方代表的正义性。从事实出发来评判,说皇帝对寒静多么多么好纯属胡扯,但是对于远离国都常年戍边的下级士兵而言,他们不懂得复杂的政治斗争,因而只要强调寒静的不义就可以有效地削弱他的威望,减轻他对士兵造成的影响力。
      算盘打得不错,可寒静又岂是省油的灯?她先前保持沉默是因为她对世事灰心丧气,一旦她改变主意,决意求得一线生机,再想要拦阻她就没那么容易了,至少沈君翔似乎还办不到。
      “恩宠?几次三番暗害于我,在我的日常饮食里下砒霜,这就是皇帝对我的所谓恩宠吗?!”寒静一面不遑相让地反驳,一面仔细地观察西毓军队的编组和阵型排列,“君王不仁,何以为忠?”
      论心计,沈君翔原本就不如寒静;论人望,寒静更加高出他不知多少,寒静几句话下来,便将言论倒向扭转了。
      “元帅,此等乱臣贼子何必与他多费唇舌,末将请命,请元帅准许末将出战,斩其首级祭旗!”
      沈君翔默然点头,以作应允。

      “将军,那边像是要派人,我们要不要帮忙?”
      白若影抬手一挥,“不用,静观其变就好。”
      场中寒静双脚一蹬,从马背上一跃而起,如雄鹰展翅般展开双臂俯冲而去,然而长靴落地,未曾激起半分尘土,俯冲之力消散殆尽,就像从没出现过一样。
      ——轻功卓越,在昨晚白若影已经见识过了。
      今日白若影带上寒静的本意是要利用寒静昔日的威望来扰乱敌方军心,现在一举两得,他正好再趁此机会来试探寒静的武功路数。

      寒静记得上前来的西毓将领,他是原先南临军的一个参将孙允,擅使长刀。
      既然有人沉不住气要出头,那最好不过,省得多花力气去激将了。寒静迫切需要一个机会来打消白若影对她的疑虑,她昨晚说的立功表心也不全是违心之论。
      哼,不自量力,寒静想道,就用你的命来打消白若影对我的疑心好了。
      这么多年来,寒静成功的秘诀在于她非常擅长抓住机遇,能够淋漓尽致地利用任何一个细小的机会,尽管不能否认在某些时候她的运气会诡异地发挥作用。
      孙允意外地看到郡王居然懂得轻功,心里仍没有将寒静看在眼里。他满不在乎地瞧了一眼寒静手里的长剑,嘲笑着说:“郡王,就你那纤弱的手指,小心别削了自己的手!”言罢,抽出长刀。刀尖出划过一道凛冽白光,急速向着寒静而去。
      面对孙允来势汹汹的长刀,她只是平静将右手平抬至身前,竖起手掌。

      破空掌——暗血部的掌功之一,练到第六重以上,能够做到聚气成形,加上幻象诀霸道异常的真气,在寒静的手掌处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坚实壁垒。
      于是乎,一个诡异的场面出现了:眼看孙允尖锐的刀口就要刺进寒静的手掌,长刀突然在离寒静右掌几寸的地方停住了,寒静仅凭一只肉掌便挡住了凌厉的刀势!
      孙允感到有一股狂猛邪肆引发刀身剧震,虎口疼痛不已。孙允奋力向前欲冲破大力却是徒然。那股狂暴的大力直直冲进孙允的臂膀,狠狠冲乱了他的经脉和气息。孙允一惊之下,立即想到要撤回招式,更惊恐的发觉,身前那道坚固的壁垒不单挡住了他的进攻,而且有强行吸引之势,俨然将他禁锢在霸道真气中,进退不能。
      绝望中,他对上郡王透过青灰色毫无生气的冷硬目光,正气定神闲地注视着他。
      一个瞬间,孙允忽然感觉眼前的景象变慢了,画面定格在那只白皙的手掌上。他是第一次见到郡王的手。记忆里,郡王的双手总是藏在长长的衣袖中,人们都说他天生孱弱,肩不能挑手不能提。
      现在在孙允面前的这只手,苍白得没有任何血色,连掌纹和青色经络都似是被苍白化去,他想不通这样纤弱的手怎么可以毫不费力地挡住他的攻势呢?
      没有给他更多的时间出神,下一刻,寒静的右手用力向前方推进,同时改掌为爪,狂猛的真气生生震碎了一把长刀。
      趁着掌势的余威将其中几块长刀的碎片震入了孙允的脸上,随后手指一并,化作掌刀直插向孙允的胸骨,击中之后指关节一屈给其一记重击,然后再手握成拳,又是一击。在旁人看来只有一招,其中却包含了数重攻击。
      最后,寒静一个转身,在孙允的身体倒下前旋起一脚,将孙允的尸体踹回西毓军队所在之地。
      一套动作连贯似行云流水,在极短的时间内一气呵成。
      寒静有感于自己久病缠身,长久激斗的话她会有暴露病症的危险,虽然她再怎么也不至于输给一个小小参将,可是白若影正在后方不远处盯着她,她不想让任何人察觉到她的弱点。
      况且又不是什么比武打擂,用不着打得华丽炫目,叹为观止。寒静把十几年的修为尽数倾注在这一掌,务求一击即中,起到震慑敌人的作用。
      孙允的身体仰面朝天,脸上被碎刀片横七竖八地划得鲜血淋淋,还嵌着几块明晃晃的长刀碎片,最恐怖的是有一块碎片刚好插在他的左眼中,眼珠的一半由于碎片的挤压血肉模糊,几乎要滚落出来。另外由于寒静最后的三连击震碎了孙允的胸骨,因此当孙允的后背撞上地面,肺里的积血从口中溢出,使得孙允连吐两大口鲜血,尸体才瘫软下去。
      没有什么比血腥的恐怖画面更能震慑敌人了。也有人说鲜血可能会刺激人的杀性,但那要看出手的是谁。
      世上有谁会比暗血部更懂得制造血腥恐怖?

      果然,西毓军队上下集体瞠目结舌,尽皆失色。
      “不可能,你不可能是郡王!你到底是何人?!”
      寒静右手缓缓揭开脸上的面纱,用力一扯随手抛向上方。左手一抬,横剑胸前,整个剑身连同剑鞘一起嗡嗡作响。
      她伸手,拔出了剑。
      一许夺目的寒芒闪耀得使人看不清剑身,仿佛剑本身有灵性般想要挣扎着破鞘而出,等不及展露自己威势。
      寒静拔剑的动作不快不慢,就像故意克制凝霜剑的意愿,与剑的力量相抗衡一样。
      轻而薄的面纱软绵绵地垂落下来,一触及剑光立刻碎裂四溅。寒静猛然将剑彻底拔出鞘,耀眼的寒光霎时收缩,锋利的剑身这才显露在人们的眼前。
      寒意在细长的剑身中不断流动乱窜,但是再不能外泄半分。如同被困在笼中的野兽,奋力撕咬牢笼,落得个伤痕累累的模样而笼子依旧毫不受损。
      它四周坚不可摧的牢笼,就是寒静身体里霸道狂猛的幻象诀真气。
      和凝霜剑剑气相比,孙允的长刀光芒简直是萤火之于太阳,软弱到可笑、可悲,是远远不能相提并论的水准。
      这样强大的力量和威势,就握在寒静手中。当中的意味不言而喻,寒静在展露一种讯息,她是强者,是能够降服这种力量的强者。
      “实力,才是一切!”

      白若影不知该如何形容发生在他面前不可思议的一幕。
      仅仅一句话,一句听起来狂妄且毫无血性的话而已,竟然使得二十万大军在同一时刻一起向后退了一步。
      仅凭一言撼动千军万马,究竟需要怎样的魄力和威望?
      天地肃杀冷漠,山河壮阔雄伟,风云变幻莫测,在那一袭白影面前都相形失色。
      那种感觉,是比严酷的寒风更加冰冷而让人窒息,比滔滔不绝的洪水更加汹涌狂猛,如芒刺在背,如利刃高悬,如重锤敲心。
      若为之不折服,便会被其无情折断。
      莫说是普通士兵,白若影觉得就连自己都难以自制地为寒静的声音所感染。他赶忙运功稳住心神。
      这就是郡王的魔性魅力所在吗?

      沈君翔强打起精神,垂死挣扎地说,“郡王可还曾记得容雅太后的知遇之恩?你这样做是否对得起太后!”
      太迟了,沈君翔,再拿恩情的帽子来扣我已经不管用了,既然你们厚颜至此,我也不需要给你们留什么面子了。寒静手中长剑直指沈君翔,或者说是指向整个西毓军队:“容华已谢!谁能阻我?!就凭你沈君翔?”
      郡王知道了?!沈君翔脸色一白,难怪会倒戈相向,问题是毓都方面隐瞒得密不透风,消息如何走漏的?!沈君翔心里骇然,一时间忘了要驳斥寒静。
      “凭老夫又如何?”苍劲有力的声音打断了寒静和沈君翔的争论。西毓军队中间让出一条空隙。
      是孟苍浩!
      果然是孟苍浩亲自来了,寒静暗自庆幸,不枉她折腾了半天,终于有收获了。
      白若影带上寒静是为了打击西毓军队的士气,寒静却另有盘算。
      她的目的有三,第一自然是蛊惑军心,打击士气;第二是要找机会表现,最少要让白若影相信她确实和西毓国反目了,因为白若影对她的判断极有可能在不久的将来影响到东越国君对她忠诚的评判;第三,寒静要探查出西毓军队的部署,此战敌我力量悬殊,凶险之极,她不习惯把自己的命运随意交托给别人,她要掌握主导权。
      “原来是孟先生亲临,难怪沈君翔如此有恃无恐。”
      “寒静,你真以为自己可以操控一切吗?”孟苍浩没有称呼寒静为郡王,有意摆出为师的姿态压制寒静。他没有亲眼见证过寒静的手段,所以不容易被她牵着走。
      寒静对他嗤之以鼻,“孟苍浩,你老了。”
      世上除了容雅太后没人够资格向她示恩,寒静不会买任何人的账,尤其,是对雍帝的人。
      “是吗?老夫会对你拭目以待的。”孟苍浩下令,“撤军回营。”

      确定西毓军队暂时退去,寒静上马回到城下。
      “不知白将军以为,寒静的诚意是否足够?”
      经过这么一出,白若影明白寒静和毓国之间的矛盾已经不可调和,但是他一看到寒静一副吃定人的笃定样子就万分不爽,“‘容华已谢’——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容雅太后死了。”寒静泰然自若地说。
      白若影愣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他说,“你好像总是会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东西啊。”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的耳朵不过是比普通人稍微灵敏了一点。”
      “少给我顾左右而言他!”白若影呵道,“你的剑从哪里来的?”长了眼睛的就知道它绝非凡品,白若影可不记得自己的军营里有这种宝物!
      看着暗红色的剑鞘,寒静神情漠然,“从想要我命的人那里得来的。”
      “你在耍我吗?!”
      “将军,那把剑……好像是前几天那个女刺客的兵器。”一个小将提醒道。
      白若影意味深长地盯着寒静。
      “说实话,你真的很可疑,所以哪怕你确实和‘西边’闹翻了,我也不相信你。”白若影环视左右,“回去以后再把锁给他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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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二十三章 投名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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