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知晓》尤源一

8、朋友（一）

　　即便只有六个人，组合里仍然会按照亲疏远近形成小团体，摩擦和矛盾也在所难免。说来也奇怪，程果是团体里的老幺，虽然她不怎么爱交流，但是几个姐姐似乎都与她关系不错，可能在某些女孩子看来，不爱说话也少了搬弄是非，算是一个优点吧！

　　不过，最近队里有一个与她同岁只是大月份的女孩，程果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了她，从前不久开始，这个叫“妍妍”的女孩就有些针对自己。

　　女孩们虽然住在不同的房子里但是都在一层，互相串门也是常有的事。事情还要从隔壁一个队友丢了一个价值不菲的项链说起。

　　“有人在吗？”

　　周安琪听到隔壁女孩在敲门，应了声“来了。”

　　“程果在吗？我有件事想问下她。”眼前的女孩叫“萌萌”，是妍妍的室友，她下午出门了，这会儿应该是刚回来。

　　“程果，萌萌找你！”周安琪朝程果卧室的方向喊了一声。

　　“什么事呀？”程果穿着拖鞋啪嗒啪嗒地走过来。

　　“我想问你下午去我们厕所的时候有没有看到洗漱池旁边有条项链？”下午去隔壁玩的过程中程果的确借用过厕所。

　　“没有啊，我好像没有看到过什么项链，不过也有可能是我没在意，怎么啦？”

　　“唉，我妈给我买的那个蒂芙尼丢了，我记得我中午洗澡摘下来就放在洗漱池旁边的，我问妍妍也说没看到，所以就想问问你，可能也是我记错了。”

　　“你再好好想想，兴许随手放在别的地方了，回去再仔细找找。”听到她们的谈话，坐在椅子上的周安琪插了一句。

　　“嗯，不好意思啊，那我回去再找找吧！”

　　“她不会怀疑是我拿的吧？”关上门后，程果对周安琪说出了自己的疑虑。

　　“不会吧？东西丢了问一下你有没有看到很正常。人着急的时候都是这样。”周安琪宽慰了几句，她知道程果心思敏感。

　　即使是这样，程果仍然心事重重，后面几天她们都没有再串门，在公司里排练时也没有互动，练舞时程果不小心踩到萌萌，虽然立马道歉却还是被对方骂“是不是没长眼睛”。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请你不要说得那么难听。”程果忍不住怼了她。

　　“你踩到我了还这么横？谁证明你不是故意的？”萌萌得理不让。

　　“唉，懒得跟你说，无语。”疲惫的程果也来了脾气，转过身去不想理会。

　　“你是不是拿了我的蒂芙尼？”萌萌伸出右手拉住程果的左臂阻止她离开。

　　“你在说什么？什么蒂芙尼？”程果回过头来质问她，气氛愈发紧张。

　　“妍妍！那天下午是不是就她进去过厕所？”萌萌招呼妍妍过来。

　　“是的。”妍妍站在萌萌身边附和着。

　　“我根本不知道什么蒂芙尼不蒂芙尼，我也不稀罕。”程果双手抱在胸前，她知道眼前这两个人的说辞是什么意思，她是不宽裕，但也不至于当小偷。她从三年前就开始了集体生活，这种关乎人品的污蔑是大忌，她完全不能接受。

　　她不可一世的态度也激怒了对面的两个人。“呵呵，蒂芙尼你不知道吗？萌萌那条项链八千多。”妍妍在一旁带着轻蔑的语气煽风点火，“你这个乡下来的怕是长这么大没见过吧？”

　　“我没见过又怎样？又关你什么事？我再说一遍，我！没！有！拿！”程果近乎是咬牙切齿地看着妍妍。

　　“穷不是你的错，偷就不对了。”妍妍有一米七二的个头，她俯视着比自己矮六厘米的程果，火药味越来越浓。

　　面对对方如此出言不逊的侮辱，愤怒让程果一时间忍不住扬起手要去扯妍妍的衣领。身旁的周安琪见状赶忙上前把她拉到身后，“大家有话好好说，你们俩也不能无凭无据地血口喷人啊！”

　　“除了她还能有谁，妍妍说下午你们几个去我们宿舍，就她去过厕所，我记得很清楚我就放在台子上，我晚上回来后到处找遍了都没有。妍妍天天跟我住一块，我也没丢过东西啊！”萌萌一通分析过后，另外两位队友也开始面面相觑。

　　“那这期间或许还有其他什么误会，程果天天跟我住一起我也没有丢过任何东西啊？你看我脖子上的卡地亚应该不比你的蒂芙尼便宜吧？”程果扒开自己的黑色卫衣把项链拉出来展示。

　　“行吧，反正我也没有证据，别人不承认我也没办法，谁不知道你们俩关系好，连卫衣都穿'一对'呢！”萌萌的话里散发着一股酸味。

　　“你们俩要向她道歉！”周安琪把程果拉上前来。平日里她这个队长几乎不会拿这个头衔来压人，而此时此刻，她觉得有必要展示自己的威严。

　　“那就对不起呗，算我自己倒霉。”萌萌先表了态，妍妍却迟迟没有出声。

　　“还有你。”周安琪提醒她。

　　“我没有什么好说的，我不想跟这种人道歉。”

　　“妍妍，你过分了，再这样我们去找经纪人。”周安琪对她的态度很不满。

　　“她怎么进我们团的她自己心里清楚，恶心！”说完，妍妍拿起背包头也不回地走出训练室。

　　剩下的人疑惑地窃窃私语，程果自然也待不下去了，周安琪追着她一起离开了。

　　她们的争吵传到了经纪人那里，分别找她们四个人谈了话，说明了团队精神的重要性，希望以后不要再有这种事情发生，要互相信任，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不要随便怀疑队友，也不要乱嚼舌根，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当艺人在面对镜头时更要做好情绪管理，绝对不能让私人恩怨毁了整个团队的工作。

　　关于妍妍最后的一番话，程果不说，周安琪也不问。晚上她们几个人还要一起录节目，虽然互动不多还是会强颜欢笑，就像经纪人说的“即使是仇人也要装作是朋友”。

　　“我都饿了，我们买点宵夜带回去吃吧！”节目经常会录制到很晚，周安琪拉着程果进了一家烧烤店点了些吃的打包带走，又买了几罐啤酒。天凉之后，深夜的街道上人少了很多，小明星的好处就是不会有那么多人簇拥着围观，市井生活中还算自由。

　　“好久没有吃烤串了，馋死我了！你没吃晚饭，多吃点！”周安琪抓了一把肉串放到程果面前，“啤酒你喝吗？”她又拿了一罐啤酒递过去。

　　程果并没有吃肉串，而是接过啤酒打开喝了起来。“你吃啊，凉了不好吃！”周安琪催促她。

　　“我有时候觉得很神奇，我们是怎么成为朋友的，明明你那么优秀，我们差距那么大，你应该跟和你差不多人一起玩的。”

　　程果的一席话让周安琪“噗嗤”一下笑出了声。“你说的好像我只有你一个朋友似的，我在学校里也有同学啊，朋友就是玩得来就可以啊！我就是觉得你挺好的，跟你合得来，就想交个朋友呗！”

　　“不是，我只是觉得自己有点不配，你是不是看我可怜……”

　　“你说得也太严重了吧！我喜欢听你唱歌，还喜欢看你笑，来，给姐姐笑一个！”

　　周安琪的这句话确实逗笑了程果。“作为朋友，我有个秘密想要告诉你。”一直在做思想斗争的程果决定还是说出来。

　　“嗯？你果真有秘密，你快说。”周安琪放下了手中的烤花菜，单手托起下巴，做出一副认真倾听的姿态。

　　“刚才录完节目在门口接妍妍的那个男的我认识。”

　　“嗯？蒋老师是我们公司的呀，我也认识，怎么了？妍妍好像最近跟他走得挺近不知道是不是在谈恋爱。”

　　“可能吧，那也说得通为什么她这么针对我了。”

　　“你该不会跟蒋老师也有什么吧？”周安琪睁大了眼睛。

　　“我真希望我们没什么。”程果端起啤酒一饮而尽后捏扁了罐子。她把事情总体跟周安琪概述了一遍，“他骗了我，我跟他发生了关系。”

　　“他竟然是这样的人！他强迫你的吗？”

　　“没有，他暗示我，我自己同意的。在他来之前，我自己用手指捅了进去，我不想……”程果捂着脸哭了起来。

　　周安琪默默地给她递了纸巾。

　　“可是我真的很想签约啊，我不想失去这个机会，是我自己太急功近利，我太傻了……”程果擦了擦眼泪拿来了一个mp4，“我怕事情有闪失，提前开了录音。”她按下播放键，这也是她自己第一次听那段被记录的糟糕经历。

　　虽然音质比较模糊，但也可以大致听清二人的对话内容。“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的。”这是蒋老师的声音。

　　“嗯。”程果缩坐在一角。

　　“我真的喜欢你！”蒋老师快步走过来坐到她旁边，开始强吻她。

　　“你别动！”程果打掉了“咸猪手”，护住了自己的吊带背心。之后又递给了他一盒抽屉里的安全套，她希望尽可能地保护自己。

　　“呵！你还怪懂的，不是第一次吧？现在的小姑娘越来越开放了。”

　　程果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关了灯。

　　“你关灯干嘛，害羞啊？”

　　周安琪按了暂停键，她不想再听下去了。“后来呢？他知道你录音了吗？”

　　“他让我做他女朋友，我说不行，他就说可以当炮友，我让他滚。他不知道我录音了，我没告诉他，我当时想把这个作为证据留在手里，如果我后面没有出道，或者他敢再骚扰我我就用这个警告他。不过，后面他也没有再纠缠我，倒是像个没事人一样还跟我打招呼。”

　　“真看不出来他是这样的人，估计后来又在妍妍跟前炫耀是他帮你出道的，真的太恶心了！”从上次妍妍的话里来看，周安琪做出这样的推测并不无道理。

　　是啊，太恶心了，恶心到那天晚上，程果一直在厕所里呕吐，她打开花洒，使劲地擦拭着身上的每一寸皮肤，水流和眼泪一起汹涌而泻……她忘了自己哭了多久，直到哭累了才从卫生间里出来，头发也没有吹就倒在床上沉沉地睡去……

　　时隔不过半年，却像是很多年前发生的事。如果每个人的记忆是个分为两层的盒子，一层是用来装开心美好的事，另一层则是用来装不开心的坏事，那么程果习惯性地给后者上锁，甚至刻意地遗忘掉钥匙的模样。这样只打开美好的那一层，是不是就不会伤心了？然而，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另一层太满的时候，总要打开来释放一些，否则，哪还有空间装得下呢？

　　好的朋友不一定是健谈的倾诉者，但一定要是真诚的倾听者。“终于说出来了，这件事压得我好累啊！”程果说得每一个字里都透着痛苦，周安琪情不自禁地抱住了眼前这个仿佛破碎后又重新粘贴好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