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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杰森·陶徳 ...

  •   “沟通生与死?”威尔逊重复了一遍。

      “是的,在我还很小的时候,我愿意相信绘画真的能够做到这一点,对我来说,那就是绘画的全部意义所在。后来,我才明白,绘画打通了生与死,只是意味着,绘画凝结了刹那,把衰败死亡的瞬间留在了此岸的世界,几乎实现了永恒。”

      “但是照相机出现了。”医生不合时宜地开口,“它做的比画像更好。”

      维奥丽特的眼神无意识地落在了威尔逊医生的背后,更远的地方,她有些出神,似乎回忆起了什么:“是的,但是艺术永不终结。艺术逐渐不再追求形的复制,而是希望能够把握灵魂,把握本质。但是我没有这么崇高的目标,医生,我对这些毫无兴趣。绘画对我只意味着一件事,那就是它应当帮助我留住一些东西。如果它做不到,那么它对我就失去了全部的意义。”

      “……”

      “事实上,它就是做不到。绘画只是绘画,在现实的世界里,它留不住任何东西。它不是一柄能够捍卫自己的木仓,也不是能够买通一切的金钱,更加不是令人趋之若鹜的权势。它没有真正的力量,如此轻薄,甚至不比一把美工刀更有力。”

      “但是,所有人都为你的作品感到惊艳。”威尔逊忍不住出言反驳,“尽管我不懂艺术,但是我知道,有很多人喜欢你的作品,他们在那些绘画面前流连忘返,他们的精神受到了深深的触动——也许艺术并不具有物理意义上的力量,但是,它具有精神意义上的力量。”

      “在哥谭,那意味着毫无用处,医生。”维奥丽特摇了摇头,她垂下了眼眸,一切情绪都深深地掩藏,“……对我来说,我过去的一切作品都只是让我意识到了自己的无能。”

      威尔逊看着她,轻声道:“那个你没有留住的……是某个重要的人吗?”

      维奥丽特沉默良久:“……也许吧,但也许我失去的只是一种希望、一种执着、或者一个意义。我不知道,我并不关心他人的艺术,但某一刻,我清楚地感觉到,我的艺术之路已然走到了尽头。我的主题枯竭了,我的欲望也随之枯竭,一切都结束了。”

      ——但那就是问题的关键。威尔逊忍不住想。那就是问题的所在,现在所有利益相关人士关心的就是这个问题。即使维奥丽特已经变成一片死灰,那群人也会想尽办法让这片死灰复燃。

      同样,这也是威尔逊医生在这里的全部意义。他必须推动这件事的发展,因为如果他做不到,那群同时拥有强权和暴力的家伙们就会夺走他现在拥有的一切。而他不可能接受这件事。

      于是他问到:“主题枯竭?”

      “每个画家都有自己偏好的绘画主题。有些很明显,有些则很隐蔽。”维奥丽特解释道“而我,大多数时候,我只会画一个主题——哥谭。”

      “哥谭?”

      “是的,永恒的哥谭,变化莫测的哥谭。它像爱一样复杂,像死亡一般无解,像潘多拉魔盒一般诱人,因此成为我取之不竭的绘画源泉。我试图穷尽所有不同角度观察它,直到我找到最好的那一个。”

      “你找到了吗?”

      “我找到了,但后来,我失去了。”维奥丽特将视线移向医生,那谭深灰色的湖泊此刻倒映着他的身影,意味深长,“……不过,那不重要了,医生,对我来说,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上帝是仁慈的,而我看见了新的可能,它等待着我的确认。”

      她的态度改变了,她暗示了一条积极的道路,一条能够让所有人满意的道路。但是为什么呢?威尔逊观察着这个诱饵,他必须确定维奥丽特今天的反常到底是什么原因。

      “……维奥丽特,我为你的坦诚而感到欣慰,但是,我不能明白你的坦诚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或者,我能为你做什么?”

      “你只需要把我告诉你的这些话如实地转告给那些人就够了,医生。”她微笑起来,“哥谭太平静了,而我需要那群鬣狗们循着肉味躁动起来。”

      这话再明白不过。但正因为如此,威尔逊才会感到……悚然。

      “如果可以的话,”她双手平静地摆放在膝盖上,漫不经心地抚平病服裤子上的褶皱,“我还想要了解一下最近哥谭的动态,比如说,最近发生的新鲜事……以及出现的新鲜面孔。”

      “……我会替您转告法尔科内先生的。”威尔逊避开了维奥丽特的视线。为什么以前他会以为维奥丽特是一头被错放进狼群的羊?无论如何,她是一个法尔科内!

      “那么,”她垂下眼眸,“我会耐心等待的。”

      *

      “我会耐心等待的。”维奥丽特缓声说道,“等到你从国外回来为止。”

      “哈?真的?”杰森长腿轻轻一迈,跃上高高的看台,他随手将书包随意地丢在一边,然后挨着她坐下,似笑非笑地鼓了鼓腮帮,睨了她一眼,“你什么时候变成一个有耐心的人了?”

      “只要结果能够偿还我等待的时间,我就能保持耐心。”维奥丽特晃了晃双腿,“再说了,我有什么办法?我又不能突然请假,然后跟着你一起出国。”

      杰森惊了一下,半是警告半是劝导:“你怎么会有这个念头?当然——当然不行,那又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

      “那你为什么要去呢?”

      杰森感到十分苦恼。他看着维奥丽特认真的脸庞,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故事太复杂了,而他还没有准备好把自己的一切过往讲给她听。从犯罪巷到蝙蝠洞,他的人生如同戏剧一般跌宕,她是否会相信都是一个问题。……也许他应该先透露一点自己是罗宾的信息?但那会不会显得自己像个中二的傻瓜?又或者他应该先告诉她这一次他是要去国外找自己的生母?但这样,他就不得不解释他那复杂的身世。

      而且,她会想知道这些吗?也许对她而言,他只是一个普通朋友,一个良好的取材对象,没有必要进行深入的了解。

      于是,杰森选择了逃避,他避开了维奥丽特的那双澄澈如镜的灰色双眼,模糊地说道:“……我们不是说好了?等我回来,我会讲给你听。”

      “……好吧,”她好像叹了一口气,“就像我承诺过的,我会耐心等待的。”

      维奥丽特不再说话了,她低下头继续写写画画。独留杰森注视着她的优美的侧脸,有些出神。

      突然,她停下笔,扭过头来对上他松怔的眼神,忍不住翘起唇角:“你在偷看我。”

      “嗯?才不是!”杰森莫名慌乱起来,他撇开头,无措地抱起手臂,“谁偷看你了——”

      “你没有经过我的允许,”维奥丽特很愉快,甚至没有注意到他涨红的脸是多么的不自然,“所以你要跟我道歉,杰森。”

      ……他瞬间冷静下来了。

      ——很好,他心想,愤愤地对自己说,你真是个蠢货,杰森·陶德。

      他忍不住瞪着维奥丽特,直到她逐渐疑惑起来,才不情不愿道:“好吧,我们抵消了,下次你偷看我不必道歉。”

      维奥丽特:“……?”

      她茫然地看了他好一会儿:“事情应该这么发展吗?”

      杰森被她的反应逗笑,唇角扬起恶劣的弧度,环起的手无意识放开:“不然呢?谁叫你偷看我偷看的更多?”

      “但我不是已经拿到了杰森·陶徳终身观看许可证了吗?”维奥丽特说道。

      杰森呆住了,他缓慢地眨了眨眼,几乎有些不能理解维奥丽特的话。

      他觉得自己在燃烧。

      “你的脸怎么红了?”她凑过来。

      杰森扭过脸避开她,但是她毫不在意,起身凑到另一边去看他,她的眼睛像星星一样明亮,他闭上眼,伸出手捂住了自己一侧的脸颊,发出一声呻|吟:“……维奥丽特·法尔科内……”

      “什么?”她欢快地答应道。

      他飞速地瞥了她一眼。他真想不通,明明一开始她是多么地乖巧寡言啊,只会像一头执着的小牛跟在他的身后,什么时候起,她在他面前变成了这种……性格?虽然他并不真的讨厌这种改变就是了。

      杰森沉默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朝她伸出手:“那么,我的画呢?”

      “什么画?”

      “你画了我,我却一幅也不配拥有吗?”他故意为难她。

      “……啊,但我现在手中没有特别好的……”她为难地垂下眼眸,睫毛像蝴蝶在风中止不住地颤动,随即像是下定了决心,认真地注视着他:“你真的想要我的画吗,杰森。”

      他的心像是被烫了一下,有点结巴:“怎、怎么?不可以吗?”

      她摇了摇头:“你等我一下。”

      维奥丽特重新坐了下来,从随身携带的画本中撕下一角,抽出一支笔缓慢地画了起来。

      她看起来是那么专注和认真,杰森感到自己的心也随之慢慢平静,他反手撑地,看着远处的天空,思索着关于他的母亲、关于布鲁斯、关于维奥丽特的事情。

      不知过了多久,微风轻轻拂过了两人的衣襟和发梢,杰森随意地向后捋了把头发,意识到维奥丽特正在看着他微笑。

      她一只手紧握成拳,显然藏了什么在掌心,把它伸到了他的面前:“送给你,杰森。”

      ——是画吗?他想,是画吧。

      他伸出了两只手。

      然后,那个还带着她体温的黑色挂坠盒就顺着她松开的手,垂落到了他的掌心。他当然认识这个挂坠盒,维奥丽特每天都戴着它——那是她母亲的遗物。

      杰森惊讶地看着维奥丽特,他的大脑一片轰鸣,笨拙地在她的眼神示意下打开了那个小小的挂坠盒——在那里,妥帖地安置着一张匆匆画就的人像。虽然只有黑白线条,但他就是能认出,那是他自己。

      他张开嘴,却失去了声音。

      “我等你回来,杰森。”她长久的注视着他,就像是一直以来她所做的那样,“等你回来时,我会为你画一张更加完美的画像,来替代这一张。”

      “所以你要记得,杰森,记得我还在这里等你。”

      于是,杰森收起了那只吊坠盒,他将它仔细戴上,贴身藏好,他紧张不安地踏上了属于自己的旅途,同时期待着归来的那一天。

      那时,他以为那将会是他人生中无比晴朗和美好的一天。

      ……

      “咔哒。”

      黑色的挂坠盒被一只有力的手轻轻合上,随即被珍重地重新塞进了衣服的领口。

      外面套着一件夹克的青年环顾四周,最后扫视了一遍这间临时出租屋。但这里没有其它值得带走的东西。于是他沉默地拿起了桌面上那顶红色的头罩,戴在了自己的头上。

      他推开门,走入沉默的黑夜,准备迎接自己的战斗。

      此刻,哥谭正在下雨。

      这真是极其糟糕的一天。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杰森·陶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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