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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   落月满屋梁,千家万户灯色依旧,只是人烟渐稀,显得冷清了些。

      宿傩并没有回房沐浴,之前跟禅院惠说的话,只不过是为了逗他。他到大堂,随手拉了小二询问这里的澡堂在哪,后者瞧他这张鬼面,登时骇得不清,愣了好半会儿才支支吾吾把地点报了,直到人走了还有些心有余悸的,毕竟鬼面是其次,此人身上的戾气还是主要。

      客栈后头便是澡堂,离得不远,宿傩很快就寻到了。只不过天寒地冻,加上时辰不早,这会儿的澡堂并没有什么人在。他收回环顾的视线,心道这样也好,省了他不少麻烦。

      摘下面具,宿傩又将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脱了下来。虽然他总是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不过肤色并不白皙,反倒是像被日光常常光顾的小麦色,上面还有不少刺落的诡谲黑纹。

      要是有人在这里,看到后一定会惊诧万分,因为他身上的黑纹是从面到足。就像某种古老的神秘图腾,勾挑之间尽显凛然邪气,则肩臂与腕足的圆弧,似缧绁,同诅咒。再配上这张刀削斧凿似的俊脸,让人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好与不好,只是不敢多看、细看。

      室内烛火袅娜,并不葳蕤,被池中水雾蒸得更是迷朦。

      宿傩缓缓步入池中,水花霎时激荡,涟漪晕开,亲吻寸寸肌肤。他眯起眼睛,微微放松下来,唇轻张,隐约能窥见舌苔也有类似黑纹,像是无法抹消的烙印。

      房内。禅院惠抱着暖被等了良久,发现房门依旧没有被推开的迹象,除了店小二过来换水那会儿。奇怪了……

      宿傩出门也没跟他说明原因,自己当时也没想起要问,看这架势,这位将军到底还会不会回来了?

      想不明白。

      禅院惠瞪着眼睛,忍着困意胡思乱想了很久,最后拢了拢被子,在床上翻了个身,小心翼翼得生怕自己摔疼的尾骨又泛起麻意。窝到角角落里,他忍不住嘟囔起来:“要是还回来的话,那就睡外边吧,不回来也罢。”

      即使这一天什么也没做,只是悠悠惬惬待在马车里面,不过也算得舟车劳顿。他等不到宿傩,眼皮愈发沉重,困意也如潮水般涌来,禅院惠很快就撑不住而睡了过去。

      梦中花明月暗,风缓涟漪轻,各色各样的花灯将湖水映得发亮。

      宿傩背手而立,一张鬼面依然悚人,简直与山海经的凶兽无异。不过他有一对漂亮眉眼,此刻还稍微莞尔,带着笑意。他说:“我许了一个愿。”

      “我愿禅院惠一生顺遂,岁岁年年,平平安安。”

      禅院惠看着他,后者微微侧过脸,笑得盎然。

      流水擎灯,然寄其愿。

      微风挟带凛冽寒气拂面而来,禅院惠眨动眼睫,唇齿轻张时,却觉舌头生津,竟不知回些什么话。

      古有规矩,逢新年,人只能许三个许愿,神明听到,便会在这三个愿望挑选,或实现,或略过。禅院惠幼时偷偷向神明祈祷,想要父母的陪伴。

      “小惠公子,你许的什么愿呢?”宿傩接着问。

      禅院惠眨了眨眼,还没来得及答话,紧接着,梦中画面碎如飞花,轻而易举换了副场景。

      街市不再,只有热闹依旧,处处都是欢庆气氛。禅院惠变成了幼时模样,穿得暖和又喜庆,因着元宵佳节,他被允许出门,身旁还带着四个随从顾看着。

      只不过,街上人群络绎不绝,就算有八双眼睛盯着他,人挤人之间,也还是走失了。况且禅院惠孩子心性,当时被夜幕的烟花吸引,一心想找个好位置好好观赏,于是越走越远,也没注意自己身边发生了什么。

      来到石桥的时候,那里人更多,几乎水泄不通。禅院惠被挤着,很是费力地在人缝中欣赏烟花,又看花灯,还悄悄地在心里许了一个愿想。不过人实在太多了,禅院惠没站一会儿,就被人流推挤得摔了出去。

      他那会儿真以为自己的屁股要遭殃了,结果下一秒,自己的腰身就被揽住,他一抬头,就看到了一位漂亮姐姐,她的身边还站了一位看着尤其斯文的公子。

      “小孩,怎么一个人跑来这边?”

      漂亮姐姐的声音温温柔柔,宛若春风拂柳,轻轻扫过耳畔,令人舒惬的动听。

      禅院惠被她放开,稳稳站好,闻言便下意识解释,“不是一个人。”

      他说完,转了转身,想跟这位姐姐解释自己有四位随从跟着,结果这一看,发现周围除了旁的人,什么都没看到。

      “啊!”禅院惠眼睛微微瞪大,心情一下子变得焦急又害怕,后知后觉到自己跟他们走丢了!

      她见禅院惠那副样子,不禁翘起唇角笑了笑,“不是一个人?莫非还是一位小仙君?”

      这话实在揶揄,禅院惠面颊微热,开口间不禁磕磕绊绊的,是因为被夸羞的,也是因为走丢而急切:“不、不是!我不是小仙君,我的意思…我、我好像……走丢了!”

      她笑意顿敛,拧起了好看的秀眉,“走丢了家里人可是会担心的。”

      禅院惠微怔,然后垂了垂脸,手指无意识绞起了衣袖,想到自己素未谋面的父母,以及并不关心自己的所谓家里人。

      一旁的公子见他神情有异,以为这是在担心无法回家,便摸了摸他的脑袋,温和地劝慰,“没事的,我们可以带你找到家里人。”

      禅院惠眨了眨眼,有些为难:“会不会麻烦到你们了?”

      “不会的。”女人微微欠身,右手拿了一个兔子形状的糖画,她微笑着递到了禅院惠的面前,附和道:“小孩,家在哪里可还记得?”

      禅院惠本能想要拒绝这个糖画,因为随便收下陌生人的东西并不好,但是看见漂亮姐姐脸上温柔的笑意,鬼使神差地,他就接了过来。

      那位漂亮姐姐笑了笑,又重复问了一句。禅院惠诚然报了府门在哪,还小小声地说了谢谢。

      中途,他们问了禅院惠不少事情,譬如年岁喜好,再譬如父母相关。禅院惠虽说答起来毫不费劲,但是谈到父母,他都是不愿出声的比较多,于是都会选择吃起了手中的糖画。

      从喧闹的人流渐渐到了僻静的街巷,禅院惠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觉得困意沉重如大山,则回府的路段似乎比平日遥远了不少,天也黑黑沉沉的,映得街面街角都歪斜扭曲起来。

      “困了么?”女人温和询问道。

      禅院惠摇了摇头,强撑着困意。只是不知怎的,那想睡觉的意思伴随着他的摇头越来越浓郁。

      禅院惠脚步虚浮,眼前景象从乱晃变得纷白,像是下了一场巨大的雪,挟带着彻底的睡意将他吞噬了个完整。整个人昏昏沉沉、浑浑噩噩,身体也如同坠入深海,无论如何都使不上丁点气力。

      他紧皱眉头,模糊听到那位漂亮姐姐说了句什么,大概是:“你且安心睡着,很快就有人买走你,当你的父母了。”

      ……

      宿傩回来的时候,发现床上已经有了一座小山包。他轻手轻脚走过去,见禅院惠侧着身子,窝在角落的位置,面朝墙壁。

      故意腾出的位置估摸是留给他的。

      宿傩无声笑了笑,本来打算打个地铺,不过现在看来,倒不如遂了小惠公子。

      烛火挑灭,室内霎时落入黑暗,俨然伸手不见五指,何况门窗俱掩,无半点月光窃入。宿傩走过去后,便将外衣褪下,又摘了面具,小心翼翼掀开被子。他正要躺下来,脖颈倏地一热,被细嫩的手指分别抵住了。

      宿傩侧了侧眼,见原先闭眼睡着的人此刻已经醒了,瞳孔如同碧玉一般熠熠生辉,闪烁荧光,带着冷然的杀意。

      “呀。”宿傩眸光微转,耐人寻味地看着他,一点也不在意自己被扼住脖子。

      禅院惠骤然从噩梦惊醒,尚分不清现实与梦境,还以为当年那人贩子在自己身边,下意识就出手了。听到熟悉的声音,他愣怔了片刻,紧接着,便听到对方揶揄道:

      “小惠公子,好身手。”尾音稍稍上扬,带着明晃晃的促狭。

      “……”

      指腹下的心跳砰砰,富有节奏,像是小鼓一般隔着薄薄肌肤而锤击。禅院惠与他四目相视,又被那心跳声撞得心焦气促,于是连忙收回了自己的手:“将军分明可以避过。”

      即使故作冷静,可这埋怨的语气可是一点也不加以掩饰。

      禅院惠懊恼,一方面是因为自己又暴露了,另一方面是自己又被这厮取笑了。

      宿傩摸了摸自己的脖颈,莫名察觉有些冷意,也怪惦念被禅院惠握着的感觉。想法一出,他忍不住轻笑了声。

      “你又笑什么!”禅院惠蹙眉不展,羞恼至极。

      宿傩勾了勾唇,放松身子躺下来之后,他便懒洋洋答道:“笑我避不过小惠公子~。”

      “…………”

      禅院惠觉得这个将军真的是越来越讨厌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等久了等久了。
    我已经太久没写了,都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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