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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灯火通明,店肆林立,如长河般向着街道两边绵延,摊贩不停歇地招手吆喝,热情高涨,口中词话通溜押韵,信手拈来的打油诗,很是幽默。

      花灯放完,宿傩也不着急回客栈歇脚,反倒跟禅院惠闲逛起来,后者在放花灯前便欣赏一遍,这会儿行走,漂亮眼睛又忍不住四处留情。

      宿傩虽是武将,看着五大三粗,不过也是心细如发之人,见他总是对着某一物目露渴望——明明很想要,却又碍于面子不敢出声。宿傩不禁无声笑笑,然后手指一勾,勾住了他的斗篷一角。

      “跟我来。”

      禅院惠愣了愣,脑子一时间转不过弯,“去哪?”

      宿傩这会儿不吭声了,或许是觉得没有回答的必要,或许是觉得行动会比语言更有说服力。禅院惠跟着他走,心思稍转,想到可能是要回客栈了。

      木栏高挂灯笼,烛火幽幽,风中摇曳不止,映得一地影子晃动,宛若水面波澜。靠近巷旁的地方相对静了些,摊贩鲜少,买的多是吃食,可见酒肆门前摆着好几个烟熏熏的烤肉摊,其中还夹杂有香喷喷的甜品铺子。

      卖甜品的师傅穿得厚,手红通通的,正拿着细如薄片的铁铲在热锅上来回翻动。栗子被迫起落,发出不少清脆声响,那味飘香,蜜糖般的甜,混着风儿袭入鼻间,还挺勾人。

      禅院惠情不自禁吞咽了一下口水,即便黄昏时已经用过餐,不过吃得少,所以这会儿闻到好吃的,肚子不争气地犯起饿,似乎也是情有可原。

      眉目微抬,他佯装无事地看了一眼身旁男人,“将军也喜欢甜食吗?”

      “也?”宿傩笑了笑,否认道:“不是。”

      不是吗?禅院惠沉默,总不会是给他买的吧?

      宿傩似乎并不打算解释,敛起笑容,他对着那个摊贩道:“师父,包一袋糖炒栗子。”

      “好嘞,稍等一下!”摊贩愉悦地应声。大冬天的,好不容易来位客人,他本来想同人唠叨唠叨,抬头却见客人带着一张鬼面,狰狞扭曲,简直骇人,一下子就把他怵得失言了。

      禅院惠见他神情僵硬,还发出了一声气音,似乎是“嗬”,像是在喉腔转了十八弯,自唇缝泄出来时甚是涩厉。

      刚炒好的栗子热乎乎得烫手,不过往上蒸起的味道真真勾人味蕾。宿傩付完钱后,把这袋子吊在手中,又脱了右手的皮套,随意拿起一个剥开,不出几下,栗子就被光溜溜地递到了禅院惠面前。

      栗子鲜美,黄澄澄得就像天上悬挂的月亮,上面氤氲热雾,糖味浓甜。禅院惠迟疑了一下,明明肚子快饿得叽里咕噜叫,但他手指一缩,还是推拒了:“我不要你的,我可以自己来。”

      宿傩挑了挑眉,也不知道打什么主意,不过还是乖乖将袋子伸向他。

      这么好说话还是第一次。禅院惠有些狐疑地看了看他,可惜没看出什么,毕竟那面具真是好东西,藏人神情,断人窥视。

      于是,他几乎想也没想,就这么问了出来:“你为什么戴着面具?”

      “为什么啊~”宿傩将尾音稍微扬起,显得几分漫不经心。

      禅院惠满脸疑惑地看他,后者也不着急解释,等了几息功夫,那浑不正经的话方才飘入耳畔:“小惠公子有所不知,我之所以鬼面示人,是因为我面如冠玉,俊眉修眼,容貌艳绝诗家笔,唯恐世人对我见之忘俗。”

      他说得浮夸,玩笑成分也很重,禅院惠听完,心中不禁失语一阵。

      垂了垂睫,他伸出手在袋子里抓了一颗栗子,不打算在这话题纠结了。见宿傩剥壳剥得轻松,以为不会很烫,结果指腹刚碰到栗子,他瞬间就觉得自己像被火舌舔到一般,烫得不禁惊叫出声。

      火辣辣的痛意还在指尖猖狂,禅院惠缩回手,下意识捏起冰凉的耳垂:“唔……”

      “烫到啦?”宿傩的声音夹杂几分笑意,像是幸灾乐祸。

      禅院惠眉心攒起,脸颊微红,被他取笑得几分羞愧,“明知故问!”

      吊着袋子的手收回去,宿傩从中又摸出一颗剥了起来,不过没像禅院惠一样被烫得缩手,甚至三下五除二就轻松剥完了。

      宿傩把栗子递到他唇边,温声道:“张口。”

      为什么自己连碰都碰不得,这家伙却能轻易剥开了?禅院惠满脸困惑,心中又不服气,于是他推开了面前的栗子,执拗道,“我要自己剥!”

      “爱吃不吃。”宿傩收回手,袋子拉上封口,不打算给他了。

      禅院惠没想到他还那么无赖,“你、唔……!”

      在他开口的一瞬间,宿傩就拿着栗子迅速推进他的嘴里——

      冒着寒气的冬天是凛冽冻人的,即使穿得更厚,雪风也会钻入缝隙溜经身体,又依附着裸露在外的肌肤。栗子在指尖残留热意,指尖擦过唇瓣仿佛点起火苗,引来灼灼,它浇烫到唇腔,瞬间又裹着细碎的栗子滚入腹胃,整个身子仿佛都因此而热了起来。

      “甜吗?”宿傩声音轻轻,眸子晦暗,泛着赤色微光,仔细看,还能看到浮动的笑意。

      禅院惠脸色微红,被烫到似的起了热,心跳声如擂鼓,被烫到似地跳了快。他诧异于宿傩的行为,因为与以往的表面亲昵不同,他这会儿是真真切切,无意间亲吻到一个人的指尖。

      甜,还有些烫。禅院惠偏过脸,却是一句话都不想跟宿傩说了。

      纯情,或者可以说是青涩,总之他对这样的接触真的不知道怎么办。

      回到客栈的时候,黑天又飘起了絮絮梨花,纸片一般细细薄薄,将整个镇子落满了它的颜色。

      只剩下最后一间房,两人理所当然挤在一起。

      很尴尬,真的尴尬——禅院惠抱着自己的衣服,安静地坐在床上,在那边,隔这两道屏风,宿傩正在放水,帮他试水温。

      在大家眼里,他是光鲜亮丽的禅院家小公子,可是府里的人都知道,他连伺候日常起居的下人都没有。所以不管是更衣,还是沐浴,通通都是他独自完成。

      这会儿倒好了,宿傩放好水后,走过来时还十分善解人意地询问他要不要帮忙更衣。

      禅院惠觉得连整个房间都充斥着难言的窘迫。

      “哎……小惠公子不会害羞了吧?”宿傩摸了摸下颌,眉眼微弯,又说得几分暧昧。

      他走到禅院惠面前,微微俯身,与他四目相对着,“大家都是大男人,你有我都有,对吧。”

      禅院惠明明知道他这是逗自己,但还是会忍不住脸红心跳,于是双手一撑,他直接将人推开,又抱着自己的衣服站了起来,语气忿忿:“那又怎么样!我要去沐浴了,你不许偷看!”

      宿傩笑意渐浓,直起腰身道:“嗯,一定不偷看。”

      屏风一面绣了嫣然牡丹,一面又绣了迢迢云山,两道挨起,浓淡相宜。禅院惠就站在屏风后面,这里烟雾缭绕,氤氲温热,他一边褪衣,一边又惴惴盯着屏风外,生怕那厮看过来,或者无理闯入。

      可好在,什么都没有。

      一会儿,他听到了窗户打开的声音,随即而来的就是栗子壳被剥掉的声音。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宿傩应该站在那里,正吃着栗子眺望窗外夜色。

      禅院惠轻轻吸了一口气,用手指探了探水温,发现刚刚好。

      平时在家里独自沐浴的话,他会好生享受一番,让热水洗去浑身的疲倦,可这会儿不行,房间并不止他一个人。宿傩这人确实是恶劣了点,总爱做些轻浮行为来逗他,不过好歹没逾越,至少没太过分,但这不代表他能放松警惕。

      于是没泡多久,禅院惠就忍不住起身了。

      水声哗啦啦作响,伴着窗外猎猎风声,像是轻羽微扫耳朵,带来一阵奇异的痒意。宿傩停下剥壳的手指,抬声问了句:“小惠公子,需要更衣吗?”

      几乎是下一秒,屏风后就传来羞恼交加的声音:“不用!”

      宿傩没忍住笑出声来。

      “地上滑,你不让我伺候更衣,那自己就小心一点,可别摔倒了。”

      “我……啊!”

      伴随着惊叫声响起,里面泼水哗然,又有一阵子嘈杂的哐啷,不知道是掀翻了什么。宿傩眉心微攒,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是无奈自己的乌鸦嘴,还是无奈禅院惠笨手笨脚。

      “没事吧?”宿傩说着,就要抬步过去帮忙。

      “别过来!”禅院惠及时喊了一声,听起来有些慌乱。

      宿傩顿住步伐,说:“我不过来,你摔到哪了?怎么样?”

      “没事……”禅院惠几乎是咬着牙关说话,缓了几秒后,方才抬起手扶着浴桶边缘缓缓站起来。这一跤摔得实在不应该,他是被自己掉在地上的衣衫绊到了脚,然后不可避免地摔疼了屁股,疼得他额头一下子都冒了汗。

      好不容易穿戴整齐出去,一想起自己那笨拙行为,禅院惠对着宿傩,脸忍不住烧红起来,实在羞窘。

      “摔到哪了?有没有受伤?”宿傩握着他的双肩,转前转后,又上上下下检查起来,满眼流露的担忧和关心不似作假。

      禅院惠抿起唇,当然不告诉他。

      宿傩就作势解他衣服,禅院惠一惊,连忙推开了他:“做什么!”

      “看你伤在何处,方才更好治疗,然后痊愈。”宿傩回答得理所当然。

      禅院惠牢牢攥紧的衣领,眼睛瞪大,睫羽轻轻颤颤的,像是受惊的小兔,看上去几分惹人。而此时,那小兔声音冷硬道:“我没伤,你别大惊小怪的。”

      宿傩半眯起眼睛,似乎思忖什么,久久不言。禅院惠被这诡异的气氛弄得内心一阵毛骨悚然,怕他真的会剥了自己的衣衫,毕竟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对上这种自幼习武的人完全没有胜算。

      禅院惠微微挪动脚步,离他远了些,继而催促起来,“你还是快些沐浴休息,明早不是要赶路吗?”

      宿傩神色不变,猩红色眼眸依旧凝视着他,像一簇困人的火丛般,烧得人心脏咚咚跳,很是难捱。在禅院惠几乎招架不住时,他才转开了视线,声线低沉,语调倒是轻松,“小惠公子所言极是。”

      话音落下,他抬起手指,指了指窗旁的桌子,说道:“栗子都剥好了,可以吃点。”

      禅院惠下意识循着他指去的方向去看,只见纸袋子里装满了黄澄澄的栗子,壳剥得破碎,成小山一般堆积在桌面上。

      宿傩在说完这些之后就走出去了,估计是找店小二换水。

      禅院惠目送他离开,又安静地站在原地好一会儿,不知为何,心里一阵复杂,明明在细细梳理了,但又理不清到底怎么复杂。大概是因为……宿傩这个人,真的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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