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神的花园》斐与

11、牵牛花

　　鹿雪贺几乎没怎么思考：“喜欢啊。”

　　“你爱他吗？”程雨君追问。
　　“像爱我一样。”

　　鹿雪贺：“他跟你怎么能一样，他……”

　　他什么呢？
　　他不是家人？可他却是她的丈夫，是她的法定配偶。
　　他是家人？可他对她而言，又的的确确像是个外人。

　　鹿雪贺说不清。

　　“所以你并不爱他。”
　　程雨君几乎是断定。
　　“你和他结婚，是出于家族利益。”

　　“不是！”
　　鹿雪贺连忙反驳。

　　程雨君沉默了一下：“所以是因为我和梁植的事。”

　　鹿雪贺抿着唇不说话了。

　　“因为梁植在我和宋子乔之间选择了宋子乔，你就要抢走宋子盈的心上人，给我出气？”

　　鹿雪贺明显底气不足：“不是……”

　　“你结婚前我问过你，小贺。”
　　程雨君语气柔和起来。
　　“我问你是不是为了我才选择跟慕岭南结婚。你说不是。你说你爱他。”

　　“……”
　　鹿雪贺恍惚地抬头看向程雨君，似乎完全对这段对话没有印象。

　　程雨君接着道：“我那时候相信你。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你对谁的事这么上心。你打听他的爱好，为了他喜欢的东西飞大半个世界。可是，小贺，等你结婚之后，我才知道……那不是真的。”

　　“姐姐……”

　　“你和他结婚也有段时间了，你还有为他做过什么吗？你们婚后不到一个月，他就搬去了兰庭……你在意吗？”
　　程雨君直直地看着鹿雪贺的眼睛，“小贺，你老实回答我。”

　　鹿雪贺垂下纤长颤动的羽睫，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抬起脸，淡然地笑了笑：
　　“姐姐，你说的对……我不爱他，我也不喜欢他。我追他，只是为了让宋子盈不好受。既然现在目的达到了，我当然不用再劳心劳力了。况且，我看他也没觉得不好。”

　　“……”
　　程雨君哽住了，半晌，才用力在她肩头打了一巴掌：“你！你是傻子吗！！”

　　鹿雪贺吃痛轻呼：“干嘛啊！”

　　“你……”
　　程雨君一脸气恼痛心。
　　“梁植那个贱人，我都没把他当一回事，你反倒要为了他葬送自己一生的幸福？你是不是脑子坏了？！”

　　鹿雪贺无语地摸着手臂，她姐下手也太狠了。
　　“也不全是因为他啊，你也知道，我跟宋子盈本来就不对付。以前我们家落魄的时候，她怎么欺负我的，你难道不知道？”

　　程雨君沉默片刻，才道：“小贺。不要为了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惩罚？”
　　鹿雪贺似乎觉得程雨君不可理喻。
　　“姐姐，你在说什么呀？慕岭南这样的条件，嫁给他怎么也算不上是惩罚吧？”

　　程雨君似乎愣住了。半晌，才道：“小贺，你原本可以选择一个你真正相爱的人，携手一生。而不是为了报复别人，潦草地决定自己的一生。”

　　鹿雪贺认真想了想：“可是，姐姐，什么才是真的相爱呢？像曾经的你和梁植那样吗？可最后他还是放弃了你，选择了别人。”

　　程雨君试图纠正她：“我和梁植背后都有各自的家族，可是你不一样，你不用背负这些，你可以自由选择。”

　　“可是……姐姐，这就是我的选择啊。”
　　鹿雪贺看着程雨君，重复了一遍。
　　“慕岭南就是我的选择。你认为这是家族联姻也好，是我私人的报复心理也好，这就是我的选择。”

　　“你会后悔的。”
　　程雨君深吸了一口气。
　　“阿贺，听姐姐的劝好不好？趁现在可以回头。”

　　鹿雪贺抿着唇沉默。

　　程雨君在她眼里看到了坚定，她心底开始不安：“阿贺？”

　　鹿雪贺苦笑：“可是我真的不知道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好。慕岭南是个很不错的人，慕家的地位和权势放在全国也是首屈一指。当初你也是这么说的……”

　　“当初我以为你爱他！”
　　程雨君痛苦地打断了她。
　　“阿贺，如果我知道你是为了家族，为了报复，我绝不会同意的！程家牺牲了我一个人难道还不够吗？”

　　鹿雪贺不说话了，她看着程雨君眼底的泪光，心底一阵酸楚。

　　她知道，姐姐婚后并不幸福，姐夫流连花丛，两人全然就是表面夫妻。

　　她也知道，姐姐还是忘不了那个人。

　　她轻轻地抱住程雨君，劝道：“姐姐，别难过……我们和慕家联姻，要是以后程家能更上一层楼，我们就把梁植抢回来。”

　　程雨君心里一痛，却又被她孩子气的话逗笑了：“说什么傻话？”

　　“为什么是傻话？只要你还喜欢，我们就抢回来。”鹿雪贺说得极其认真。

　　程雨君叹了口气：“抢回来我也不稀罕要了。”

　　鹿雪贺道：“即便是不稀罕要，也不给姓宋的。”

　　程雨君哭笑不得地用食指推她的头：“别打岔，在说你的事。”

　　鹿雪贺抓住她的手指，半是撒娇半是抱怨道：“哎呀，姐，你就别替我瞎操心了。就算我当初说喜欢慕岭南是骗了你，但你还是认可了他的为人，说明我嫁给他很值得啊。你老是希望我跟电影里一样，找个生死契阔，山无棱天地合才会与君绝的人，我告诉你，别做梦了，爱情都是短暂的，只有利益是永恒的！”

　　“……爸妈当初特意送你学艺术，怎么半点罗曼蒂克都没沾上，反而从哪里惹了一身铜臭气。”程雨君很嫌弃。

　　鹿雪贺却揽着她的肩膀，亲亲热热地贴在她身上：“当然是从你身上惹的啊！”

　　说完，见她依然锁着眉头，只好又劝导：“姐，其实对我来说，什么真心相爱啊两情相悦啊，我都不在乎。我只要你和爸爸妈妈，只要我们一家人开开心心就够了。”

　　“那是你没有遇到那样的人。”
　　程雨君叹息。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没遇上也没什么大不了，又不影响我穿衣吃饭。”
　　鹿雪贺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而且，鬼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遇上啊。要是这辈子都遇不上，难道这辈子都不嫁人了吗？”

　　“万一你以后遇上了呢？”
　　程雨君问。

　　“那到时候就跟慕岭南离婚。”
　　鹿雪贺回答的倒是干脆利落。

　　程雨君却嗤笑：“说得轻松。慕程两家绑得越牢，你跟慕岭南就越不可能离婚。到时候，就算我和爸妈心疼你，两边的董事会可不是吃素的。”

　　“嗯……”鹿雪贺像是认真地苦恼了一番，接着犹豫道，“那要不，偷情？”

　　程雨君翻了个白眼，起身要走。

　　鹿雪贺起身拉住她：“别，别走呀……”
　　话音未落，房门被推开了。

　　打闹的姐妹俩身形一僵，回头望去，只见慕岭南正站在门口。

　　西装革履，劲瘦的腰身埋进利落的西裤中，外套搭在他的手肘上，另一只手还维持着推门的姿势。

　　空气凝固了一瞬。

　　慕岭南浅笑着收回手：“公司有急事，我要去一趟。”

　　“……啊……”
　　鹿雪贺蓦然回神，起身道：“好的好的。”

　　程雨君也有些尴尬地捋了捋身上的衣服。

　　慕岭南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一般，对鹿雪贺道：“阿贺，姐姐难得来，你多陪陪她。”

　　“知道了。”鹿雪贺莫名有点心虚。

　　慕岭南对程雨君微微点头：“姐姐，失陪了。”

　　程雨君不愧是生意场上搏杀出来的人才，当即换上一副从容自若的模样：“工作要紧，阿南不用在意。”

　　等慕岭南离开后，两人四目相对，鹿雪贺悄悄做了个鬼脸：“吓我一跳，门怎么没关啊？”

　　程雨君也捏着眉头：“怎么办，要是被听到了……”

　　“听就听到了呗，这有什么？”
　　鹿雪贺全然不在乎。
　　“我们俩又没说什么。”

　　“……”
　　虽说程雨君这次就是为了劝自己妹妹离婚来的，但是她也不想跟慕岭南把关系弄僵了。
　　毕竟，就算是真的离婚了，两家也都是各自行业的翘楚，生意场上的往来不可避免。

　　鹿雪贺看出来她心里想的什么，忍不住好笑：“不会吧，小程总跑人家家里劝人家离婚，这会儿又心虚了？”

　　程雨君翻了个白眼：“我为自己亲妹妹筹划，我心虚什么？”

　　鹿雪贺连忙狗腿子地给她揉肩膀：“是呢是呢！辛苦小程总，百忙之中，还要操心这个不懂事的妹妹。你妹妹有你这样的姐姐，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程雨君懒得理她这一套：“我可跟你说清楚了，现在外界谣言四起，你要是趁这个机会离了婚，谁都不能把你怎么样。等我们和慕家的项目落实了，以后再怎么样，也离不了了。”

　　“知道知道。”
　　鹿雪贺趴在她的肩头赖着不下来：“你们不就是担心我一时冲动，以后后悔吗？但是我就算后悔了，不还是有你们吗？怕什么呀。”

　　程雨君见完全说不动她，只好作罢。原本打算走了，又被鹿雪贺拉着一起玩游戏。

　　闹了一下午，又逛了一趟园子，鹿雪贺亲自钓了几条鱼，让人拿水箱养起来，送到程雨君的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