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演技大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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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的时间，足以了结很多事。
比如，达德利卿迄今为止的罪行全部暴露，“舞女跳河”的真相也大白于天下。
比如，顺着这场舆论的东风，卢西恩暂时解决了家庭矛盾，把弗里达接回了家里，是要收拾心思好好过日子的架势。
再比如，威廉为参加王立学会，动身前往伦敦，恰应了他一月前对柳芊绫的邀请。当然并非巧合，只是……一时半会儿，柳芊绫也看不出他的意图，至于他承诺过的“故事结局”……
坐在火车的车窗边上，柳芊绫敛眉一笑——她等着他的答案。
爱丽丝瞪她一眼，无奈发问:“你再说一遍——你怎么跟弗里达说的？”
“爱丽丝啊——我已经说了三遍了，临走前，我好心跟那姑娘指点迷津……”
“那你倒是说你指点了什么啊？”爱丽丝抓狂。
指点了……什么？
那时候，日头尚早，临时搭伙的一群人一个个登上了火车。柳芊绫却特意留在了最后，伏在弗里达耳旁，轻柔又暧昧的气音从耳后飘来。她们就那样相拥而立，身后是莹蓝的天幕。
那是一副和谐安谧的风景美人图，火车的鸣笛声都让这瞬时的恬静甩在了脑后——但爱丽丝看见了。
柳芊绫偏头时，眸内转瞬即逝的恶劣，以及她把胳膊搭在弗里达身上，微微抬手，指的是威廉·莫里亚蒂的背影。
“不是，人家怎么惹上你了？我可先提醒你，别仗着他住得离伦敦远，就为所欲为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爱丽丝忧虑道，看上去对柳芊绫的人品很不放心。
“我怎么了？我就跟她说……”柳芊绫无奈挠头，有些心虚地移开了视线，“跟她说:‘你要是被别人欺负，或者感觉有人要欺负你了——别犹豫，知道他是谁吧？达勒姆威名赫赫的贵族老爷！别犹豫，往他家跑！老爷那么心善，可不能不管！’”
柳芊绫一脸陶醉，绘声绘色地复刻起之前的场景。爱丽丝抬起的手停在了半空，缓缓收回，抵住了额头:“……不愧是你。”
柳芊绫惊奇:“我还以为你要夸我熟练的甩锅操作？”
爱丽丝向角落里靠了靠，打了个哈欠，无暇再纠正她黑白颠倒的价值观——她多虑了，这货明明比她更怕麻烦——如此想着，她自顾自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安详地闭上眼睛。
爱丽丝不接茬，柳芊绫只得抖抖面前的报纸，半倚着车厢壁，愤愤然做起了阅读理解。
沉浸在英文单词的海洋里，时间过得很快。
但柳芊绫睡得更快。
火车抵达伦敦车站，爱丽丝拽走半梦半醒的柳芊绫之时，日头已落西山。
柳芊绫被爱丽丝拉着，跌跌撞撞地走在前面，莫里亚蒂一行人稍微落后半步，以确保两位女士的安全。
一直走到火车站门口，柳芊绫才从睡梦中醒来，懵懂地朝四周打量。她猛的晃晃脑袋，动作像只刚穿过一场细雨，回到家中，急于抖落身上水珠的小猫。碎发扬起又落下，显得更加凌乱。
威廉偏过头，轻笑一声。
这声轻笑倒让她完全清醒了，回想自己方才，宛如大型猫科动物的智障行为，柳芊绫咳嗽一声，捋了把头发，不动声色地回头望去。
倒是更加欲盖弥彰。
威廉压下唇角，将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到莫兰身上:“这一路上你一直在喝酒，没事吧？”
莫兰闻言，骄傲地把头一扬:“这点酒算什么！顶多是和阿尔伯特拼酒前的准备运动——”
“莫兰先生与阿尔伯特兄长的关系可真好。”路易斯提着包，从车站走出，与莫兰擦身而过，头也不回，随口丢了句话过来。
莫兰的脸蓦地黑了下去，胸膛起伏，好半天没说话。
柳芊绫难得回身，看了他一眼，以为这位老哥被戳到了痛处。
片刻的沉默后，莫兰突然上前一步，额头青筋暴起:“怎么可能！关系怎么可能会好！！和那种家伙！”
柳芊绫默默背过身去，开始质疑自己的判断能力。
r“你也知道那家伙的性格吧？！”莫兰冲着路易斯的方向喊道。
什么性格什么性格？明明跟那人除过一面之缘外再无瓜葛，柳芊绫还是暗自竖起耳朵。
这怎么能叫听八卦——这是人类伟大的求知欲望！天性使然！
柳芊绫抬袖掩住上翘的嘴角，短短几秒就完成了道德重构，满怀期待地等待接下来的对话。
但话题并未如她所愿。路易斯与莫兰错身而过，神色之冷漠，宛如人为屏蔽了来自莫兰的声音信号:“哥哥，我们等会是乘马车去伦敦大学吧？”
威廉笑着回应:“嗯。”
如此情景，谁都要叹一句兄友弟恭——若背景音中没有莫兰的咆哮的话。
“……你们竟然无视我！”
“我去街上叫马车。”路易斯笑容不变，向路边走去。
“……哼！算了，我买酒去。”莫兰骂骂咧咧地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莫兰与路易斯离队，一路上不发一言的男孩佛烈德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这样一来，仍站在车站前的就只剩下三个。
天色本已不早，柳芊绫在车上，梦了一路的阅读理解，也没睡安稳，于是回家当条咸鱼的念头愈发坚定:“莫里亚蒂先生，您承诺的结果……打算行事的时候在通知我就是，我先回去了。”
威廉看了她一眼，脸上浮现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不必……”话音未落，却被身后犹疑的声音打断。
“……莫里亚蒂先生？”
“是的？”威廉笑着回应。
只见三个男子正盯着同一张照片，久久不发一词。
背后，两个壮汉悄然靠近，堵住他们的道路。柳芊绫皱了皱眉头，借撩头发的档子，眼神飞速扫过几条街道，匕首从袖口滑落掌心。
“……请问有何贵干？”威廉恍若不觉，继续问道。
“没错，就是他，动手！”为首的男人突然下令。
……找的是“他”？
没她事啊……
柳芊绫紧绷的肌肉突然放松，匕首又稳稳收进了袖中。
与此同时，身后那两个大汉猝然扑来，殃及池鱼前，柳芊绫一个滑步与威廉拉开了距离，然后……目瞪口呆地见证着这一切。
威廉被两名大汉牢牢抱住，粗暴地塞进了路旁，等待已久的马车上。
一声闷响传来，吓得柳芊绫一颤——那是骨骼与硬物相撞时发出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摔得很疼。
柳芊绫短暂地吸了口气，目送着马车扬长而去——她可算知道威廉打算干什么了——但是、这牺牲未免太大了吧？
她为这位犯罪咨询师的敬业精神嗟叹之时，耳畔传来路易斯惊慌失措的呐喊:“哥哥？！那辆马车！站住！”
“站……”路易斯正欲去追，却有过路者匆匆而过，肩膀不经意间一顶路易斯的胸膛，将人撞倒在地，十分凄惨。
柳芊绫张了张嘴，脑子却像是被报纸上的阅读理解糊住了，无意义的字母在眼前组合又分离，与真实世界反倒隔了一层，看不真切。
“路易斯！出什么事了！”莫兰匆匆赶来。
“哥哥他、哥哥被人绑架了！”路易斯慌张大喊。
“啊？！”莫兰瞪大了眼睛，似乎不相信命运的毒打怎么会落在良家百姓头上，表情之夸张，情绪之饱满，令人动容，却令柳芊绫不寒而栗。
他似乎还嫌不够，继续喊道:“绑架？！”
多亏了莫兰吊嗓子似的两声，柳芊绫的脑子终于摆脱了梦魇的纠缠，大脑开始解码眼前两人的对话信息，他们目的也因而呼之欲出。
“他们究竟是什么人，怎么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这种事情！”爱丽丝蹙眉，跟上二人的节奏，目前适应良好。
人群开始向着边围拢。
柳芊绫不甘示弱，清了清嗓子，挑了个合适的声线，惊慌道:“哦，我的天哪，伦敦的治安怎么成了这个样子！莫里亚蒂伯爵家的次子都能在街上被绑，那么他们岂不是可以在大英帝国为所欲为？”
但凡是唱戏的，嗓音都是个顶个的亮。旧时候没有话筒音响，不论是天桥底下还是戏园子里，观众熙熙攘攘，人声鼎沸，如何出彩，如何营生？全靠这一副嗓子。
柳芊绫当然也不例外，身子虽不是原来那个，但技巧却做不得假。她一段话说出去，明明瞧不出刻意做作的痕迹，内容却一字不落，清清楚楚地传进每一个人的耳中。
“什么？贵族老爷被抓走了？”
“这可是大新闻！”
消息已经扩散出去，按理说阶段性目标已经达成，接下来该去下一个任务点，但柳芊绫好像还意犹未尽。女孩捂着脸，缓缓蹲下，本就瘦弱的身影在此刻愈显单薄无助:“都怪我——如果不是为了救我，他也不会陷入险地，但我现在却什么也做不了……”
呜咽的声音从女孩的指缝间传来，却出乎意料地清晰，人们甚至能听出她稍微带颤的尾音。
莫兰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爱丽丝满意地与路易斯退回后方战场，安安心心地看起戏来。
人群又一次嘈杂起来，伴随着愤慨的呵骂声，柳芊绫拨开一绺发，掩饰自己意得志满的面部表情。
一名贵族小姐，从歹徒暴起当街劫人，到侍从发觉哭天喊地，从始至终一字不发，甚至还悄咪咪离被害者远了点儿——这段空窗期，她应该怎么圆？
只能讲一个凄美动人的故事。歹徒的目标原本是小姐，但事发之时有人见义勇为舍己为人，不慎被歹徒制服，而小姐被他推开，恐惧与震撼之下，一时忘记了呼救……一方面，解释了她的行为，另一方面，顺手将这水搅浑，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至少能更像个“巧合”。
不然呢？说她刚才太困没反应过来？
柳芊绫现在十分膨胀，自认为方才这段话是她几十年来，说话艺术的巅峰。
但是……她完全没有预料到，桃色新闻的传递潜力。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演技大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