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蛇鼠一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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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的天气总是让人想起吴越之地的浣纱女——终日蹙眉含泪，真正展颜的日子，一年能有几多？
这是柳芊绫第一次出远门。
她们到达达勒姆的时候，阳光熠熠，从天边一直铺展到脚下。细碎的光斑落在眼睫，晃得人睁不开眼，倒叫她一时忘记了这美人本来的脾性。
不出几日，那点肆无忌惮的灿烂便在连绵的云海中显出颓势。前几日还是阳光和畅，今天起来，却连光尾也再抓不到，只有云层边隙，一圈朦胧的光影悄然晕开。
柳芊绫坐在街边，抱臂感受着愈发湿润沉重的空气，在周遭的讨价还价声中安然阖上了眸子。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你的直觉还真没错儿……”何路冒失闯进这一副祥和之景，带起的冷风扑在柳芊绫脸上。
“哈？”柳芊绫费力地睁开眼，循着本能回应。身体先脑子一步苏醒，迷迷糊糊地拉了拉腿上即将滑下的外套。
“我昨晚上打听过了，”何路也不管她听不听得明白，连珠炮似的叨叨，“姓莫里亚蒂的其实有三个人，第一个是莫里亚蒂伯爵，阿尔伯特·詹姆士·莫里亚蒂——确实是军人，陆军中校。”
“就是嘛，我说什么来着……”柳芊绫像一只被顺了毛的猫，满意地眯上眼睛。
“还有一个，威廉·詹姆士·莫里亚蒂，在达勒姆大学任数学教授，这也是他们搬来的原因……”
“哦……数学——什么玩意儿？”柳芊绫猛地坐起，顿时将那点睡意抛到九霄云外，“学数学的？我见他头发挺多的啊？”
“……你以后有机会……可以近距离看看……”何路沉默半晌，艰难开口，“是真的吗？”
柳芊绫:？
“咳……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玩意……最后一个是路易斯·詹姆士·莫里亚蒂——养子，府邸的各项事务都由他负责。”
“不是、等等……”柳芊绫咂摸出点不对劲，尝试阻止，“你跟我说这个干嘛？”
“至于莫里亚蒂伯爵，他还是上议院的议员，主要住在伦敦，不会长留达勒姆。身为长子，平日与其他贵族间也有往来，所以……”何路目光一转，悲悯地望向柳芊绫，“所以你还是有机会的。”
在他的注视下，柳芊绫后知后觉地伸出尔康手，一字一句，艰难道:“那个、米哥……你不会……以为我现在还记得那伯爵……长什么样吧？”
这下轮到何路满头问号了。
柳芊绫揉了揉太阳穴:“不是……我就这么一说，你也就那么一听……怎么还当真了呢……
你不会真当我见个帅哥就有想法吧？”
“是的。”
何路严肃回答，“你不是吗？”
“不是！！爬！！”柳芊绫的怒吼响彻水果摊，惹得摊主频频侧目。
“渣男！！见一个爱一个！你这叫精神层面的始乱终弃！枉我费尽心思帮你打听！”何路毫不示弱地朝她回吼。
眼看血腥事件即将发生，爱丽丝连忙从水果摊的另一端探出头来，试图转移二人的注意:“啊那个、何路——我昨天看你往桥头去了，是去干嘛？你晚上在哪过的夜？”
何路一顿，僵着脸依次回答:“……去听热闹，在听热闹的地方。”
“可是……那个方向……能打听消息的地方只有一个酒吧，里面的姐姐们……”
“里面的什么？！”柳芊绫惊起，将咽未咽的一口水卡在气管口，她咳得昏天黑地，却仍不忘表达自己的敬仰:“嚯——好、咳咳、好家伙——逛窑子去了——咳咳咳……”
“用词严谨一点——我是进窑子不是逛……不是……听起来更奇怪了——柳芊绫你笑个锤子！”
柳芊绫好不容易喘匀了气，瘫在椅子上，捂着肚子，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真的吗？我不信。某人前两天还死乞白赖地扒在门框上，扬言要娶八房姨太太……”
“我都说了，人的梦想总会随着际遇而改变——再说了，麻烦您老清醒点——19世纪！这可是19世纪！我就是有贼心也没这胆啊……淋病梅毒满天飞，我要命不要？”
“那你是去干嘛？”
“你不觉得，不管在什么时候，酒吧都是小道消息的最大集散站吗？”何路郑重其事地伸出一根手指，“孩子，这都是为了你啊！——虽然小姐姐确实也很好看……”
果然如此。
柳芊绫一脸冷漠——这家伙有脸说她渣男？简直是二百步笑五十步，说得跟他不一样似的，到头来还不是一个模样？
不对……好像把自己骂上了？
柳芊绫沉思着，想找出一个替代词，未果。最终，她一闭眼，自暴自弃道:“蛇鼠一窝！”
何路正欲回嘴，余光瞟见摊主犹疑的神色:“怎么了？”
“你去那里的话……”摊主面上浮现出怀念的神色，“有没有见到一个叫弗里达的女孩？我好久没看见她了。”
“弗里达？大概……是什么样的？”
“她是酒店之花，一个明艳的小女孩，爱笑爱闹……舞跳得很好，听说伦敦的芭蕾剧团还找过她——以往，她经常来这，但是……”
有些事情，说出来就成了真。于是她只好将担忧的话音悬停在将尽未尽的界限上，一厢情愿地为可能发生的悲剧留下转圜的余地。
明艳，舞跳得很好，芭蕾剧团……
何路的眼睛亮了起来:“老人家，您别放……担心！我待会儿再去看看，问问情况——有可能只是身体不舒服……”
“但愿吧……”摊主长叹一声，紧了紧披肩的领子，顺手打碎了何路对未来的憧憬，“对了，对那姑娘来说，酒店里的人和她的亲人没有两样，所以拒绝去伦敦，依旧在这里工作……也不知道后悔没有……”
何路眼里的光飘摇一瞬，熄灭了。
他叹息着理了理袖口，站起身来，把一腔愤懑转嫁到柳芊绫身上:
“我是真没想到，太阳都快落山了，你还搁这儿睡午觉，迟早得闲出二级伤残——
走吧，一起看看去，那地方位置不错，依桥傍水，很有点离别的意思。”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蛇鼠一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