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地》独木不成林

54、第六章：红叶狩

　　当我被降魔宝剑刺进心脏的时候，我并没有感觉到疼痛，虽然嘴角深处渗出的鲜血染红了我白色的裙子，看着把我层层包围的人群，我寻找他的身影，遗憾的是，我没有找到。在我即将死亡的时候，他抛弃了我，就像枫树抛弃绯红的叶子一样。
　　我的名字是红叶，出生在一个叫奥羽会津的地方。
　　我并不是那对叫伴世的夫妇的孩子，尽管我称他们为父母。
　　伴世夫妇老而无子，便向摩利支天请求得到一个孩子，而我就是那个出现在他们门前的女婴。他们对我极尽宠爱，而我也为他们的生活带来了许多乐趣。
　　他们不知道的是，摩利支天会在每年枫叶飘落的时候出现在院子里，那些红色的精灵飞舞在天空，用死亡最为做好的谢幕舞蹈。
　　摩利支天凝视着坐在窗台边上的我，微笑，然后伸出右手，我把自己的左手放在他的掌心里，那是一种沉默的陪伴，只听见枫叶落到里面上时候丝丝的声音。
　　“红叶，过了这个秋天，你就年满十六岁了。”摩利支天侧过脸对我说，“会有很多绅士向你提亲。”
　　“你希望我出嫁吗？摩利支天。”
　　“你的父母应该希望你嫁给一个有名望的绅士吧。”
　　我握紧了摩利支天的手，“我只想知道，摩利支天愿意让我出嫁吗？”我有些难过的问他，我是不是嫁给别人，摩利支天一点都不在乎，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少女，而他是高高在上的天神。
　　“你这种认真的表情，会让我很为难呢，红叶。”摩利支天边笑边叹气地说道，“不过，如果你不想出嫁的话，我可以教给你一种法术，利用法术做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人偶，那样你就可以躲避别人的求婚了。”
　　“真的吗？”我高兴地吻了一下摩利支天的面颊，这是我第一次吻他，我可以闻到他身上那种甜蜜的枫糖味道。
　　“调皮的孩子。”摩利支天抚摸着我的头发。
　　正如摩利支天所说，十六岁生日之后，地方上的绅士们争先恐后的向我家提亲，我选择了一个最有势力的绅士，我将人偶嫁了过去，收下了聘金，悄悄地离开的奥羽会津，只身一人来到了京都。
　　利用数目不菲的聘金，我在京都的四条通买了一座房子，开了一家教女性学习弹琴的艺馆。
　　日子在风平浪静中度过，我期待着下一个秋天的到来，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摩利支天，和他的身份太过悬殊，我只有把对他的爱慕悄悄藏在心底。
　　一次偶然的机会，源经基的夫人来到了我的艺馆学习弹琴，她是位美丽庄严的女性，很快的我和她成为了朋友。
　　“不久府上将举办一场聚会，会有很多豪门贵族前来，红叶，我想请你在聚会上演奏。”
　　“我可以吗？”我有些受宠若惊。
　　夫人肯定的点头，缓解了我的紧张。
　　果然是非常盛大的聚会，我看到京都里许多有名望的人都出现在了源府上。我一个人躲在角落里，悄悄地观察着。
　　“这位小姐是哪个府上的？”一个声音在我背后响起，我慌张的转过身，不小心绊到了身边的梨花木躺椅，那个男子一下子揽住了我的腰，避免了我摔倒在地。
　　“谢……谢。”我想我的脸应该像枫叶那么红吧。
　　“不客气。”那男子的含笑着对我说。
　　我抬起头，和他目光相视，似乎有种感觉破土而出，我听到吱吱的声响，“我只是源夫人请来演奏的艺妓。”
　　这个英挺的男子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我以为姑娘是某个贵族的千金。但仔细观察，姑娘身上并没有那些贵族少女们的骄横气质，反而是清新脱俗呢。”
　　我有些不好意思，“公子过讲了。”
　　“那里，我的名字是源经基。”
　　“原来是源大人。”我赶忙行礼，他轻轻地拉起了我的手。
　　我似乎看到红色的火光在我和他的指尖跳动。

　　“红叶姑娘，京都的冬天还真是很沉闷呢，幸好有姑娘的琴声相伴。”
　　“大人……”
　　源大人是个认真温柔的人，每个午后，他都会过来听我弹琴，我喜欢他的眼神，时而坚毅时而淡然。
　　很难去形容和源大人相处的这段日子，每天清晨醒来都会恍惚的以为是在梦中，源大人不喜欢交谈，总是沉默的听我弹琴，他的眼神会随着乐曲而变化出各种色彩，有时他会一脸忧愁的望着远方，好像迷失了方向的孩子，我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让他如此之苦恼，但我喜欢看着他那双迷离的眼睛，那种雾气，总让人想要抓住，可是每每却从指尖溜走。
　　在这偌大的京都，我独独盼望着源大人的到来，就像是渴睡的孩子盼望着黑暗的到来一样，和源大人相处的每一秒钟，对我来说都是莫大的奖励。
　　偶尔我也会想起摩利支天，那个我只能仰望但无法触摸的神明。我爱着他，尽管这是无法实现的爱情，摩利支天说的每一句话都刻在了我的脑海里，像一首永不消逝的歌谣，陪伴着我。
　　源大人在某种意义上说是我作为一个人类的唯一的朋友，若是没有他，我恐怕会因为过度思念摩利支天而死去，为源大人演奏是我活下去的动力。
　　“红叶……你是不是有什么烦恼的事情呢？”在某个午后，源大人突然问我。
　　琴声戛然而止，我拿着琴，有些不知所措的望着源大人。
　　“总觉得，你有心事。”源大人降低的语调，“当然，不说也无妨。”
　　“心事？有谁没有心事呢？”我反问道。
　　“红叶，你是不是有了心仪的人呢？”源大人突然拉住了我的胳膊。
　　我一怔，苦涩的摇了摇头，“怎么会呢，大人。”
　　“如果没有心上人，红叶，我……”源大人的脸突然没来由的红了起来。
　　“什么？大人。”
　　“我喜欢你。”源大人低下了头。
　　喜欢？我感到有些昏眩，“大人，你是有妻室的。”
　　“我知道，我非常矛盾，不知道该不该向你表白，虽然你一定会拒绝，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我的心意，起码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
　　“为什么要喜欢我呢？”
　　“第一次看到你，我就觉得你不属于这个世界，那么美好和纯洁。每天听你弹琴，变成了我最大的期待。我没有资格向你说这些，但我还是想告诉你，因为你的陪伴，让我觉得有了生活的意义。”
　　我不知道怎么回应源大人情感，就如同我不知道怎么掩藏我对摩利支天的思念一样。看着源大人那双明亮而真挚的眼睛，我恍惚了，这就是爱情吗？我可以深刻的感觉到源大人对我的感情，可我如何去回应呢？
　　我拉住了源大人的手，我对摩利支天的爱情是苦涩的独角戏，而此刻，站在我面前的男人用温柔和热情包围着我，只为了我的笑容而满心喜悦。
　　就像所有的三流戏剧一样，我和源大人相爱了，也许那不是相爱，只是互相取暖的依靠，无论如何，源大人的吻，让我可以暂且忘记摩利支天。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京都里开始流传着我和源大人的暧昧之情，正如同我猜测的那样，源夫人找上了门来。
　　她淡褐色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瞪着我，然后，举起右手，狠狠地打在我左侧的面颊，火辣辣的疼痛。
　　“你选错了人，红叶。”源夫人冷酷地对我说，“现在的你，不是应该留在奥羽会津做乡绅的妻子吗？我很好奇前日看到的那个红叶莫非是你的同胞妹妹？可是，伴世夫妇告诉我，他们只有一个女儿，唯一的女儿----红叶。”
　　两个穿着金色袍子的男人突然从我的背后用绳子绑住了我，“我不知道你用什么的法术迷惑了经基，不过当他看到另外的你的时候可是又惊慌又恐惧呢。”这就是源大人昨天失约的原因吧，我苦涩的笑了笑。
　　“明日正午，就是你的死刑之时。”源夫人洋洋得意的离开了。
　　夜晚，我被关在京都的大牢里，月光从生锈了的天台倾泻到我的身上，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我回想起和摩利支天度过的日子，来到京都以后，摩利支天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明天，我死亡的时刻，他会来吗？不是来救我，仅仅是来道上一句再见。
　　很遗憾，在围观的人群里，我没有找到他。
　　我不在乎别人称我为妖女，更不在于即将到来的死刑，我只想知道，在摩利支天的心里，有没有小小的我的存在。这个他赋予了生命的女孩，这个一直默默地爱着他的女孩。
　　当降魔宝剑刺进我心脏的时候，我听到路人们大声的叫嚣以及嘲笑声，然而，在这最后的一瞬间，他还是没有出现，我思慕的摩利支天。
　　“若是现在死去的话，就再也见不到摩利支天了哦。”一个穿着白色的长衣的漂亮男子突然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似乎只有我能看到他。
　　突然天空飞舞着鲜红的枫叶，我一怔，是了，“你是来诱惑我的吧？不过我还是想就这样死去，生无所恋，就在这枫叶里死去，也是一件很美的事情呢。”
　　那男子不解的看着我。
　　我没有告诉那个男子，我生于红叶，死于红叶，这如同鲜血染红的叶子，是摩利支天给与我的唯一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