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拾遗》婧妤

114、人生几度春秋换 世事一场大梦间（下）

　　进展又受到阻碍，靳捕头只得在贾西和小令的住所加紧搜查。终于在小令房中烛台上的蜡烛里发现了毒物。经仵作检验正是导致素问死亡的那种毒药。

　　证据确凿，可是小令在审讯过程中依旧不承认是她毒杀了素问，亦不承认这毒药是她的。然而，在一一询问过城内的药铺之后，有一家药铺的伙计清楚地记得小令在他们店里购买过这种药，当时她还买了许多其他药。

　　这回人证、物证俱在，由不得小令抵赖，只是她坚持声称自己并没有下毒，更没有说是贾西指使的，所以苏轼只得根据证据判小令死刑，而判贾西无罪开释。

　　得知这一判决的琴操与苏轼大吵了一场后，与樊玄子一起将安置在仵作间的素问领回去安葬。当赵令珩回到杭州城时，素问已经被火化，由琴操将它洒在了钱塘江中。他握紧双手，看着江水奔涌向东，神情悲恸，站在一旁的琴操从来不知道这个男人为甚么会这般悲伤。

　　幽篁楼里，赵令珩将宅子的地契放在冯妈的眼前时，她才知道，这幽篁楼真正的主人是眼前这位恩客赵侯爷。她心中一阵惆怅和失落。

　　竹里馆，蔡云英在一遍又一遍地看着素问留给她的那本话本，忽然有一行成文的文字迎入眼帘：云儿，见字如晤。与你死别，阿姐心中亦有不舍。但非此法不能救赎。

　　原来，这话本每一列的首字相连竟是素问的遗书。遗书中讲述了她的一生，这时她才知道，这个与自己姐妹相称的人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元丰五年（1082），杭州城里开了家新妓馆，叫幽篁楼。当时年仅十二岁的刘木槿成为馆中第一批培养的官妓，更名素问。谁也不知道她才是这幽篁楼的老板娘，两个月后，她将冯妈找来，当了这幽篁楼表面上的老板娘。而她自己在几年后成了这幽篁楼的头牌。

　　众人都知木槿与向信相知相识与儿时，却不知道她爷爷与已故的老华阴侯是故交，所以她从小也认识赵令珩。这个年少却深沉的孩子，让人猜不透又想靠近。家道中落后，赵令珩秘密找到她，原本她以为可以逃脱连坐，可没想到的是，赵令珩还是将她送到了幽篁楼，当幕后的老板娘。

　　多年的陪伴，两人终于走到了一起，她也知道了他的志向，只是，她不希望他步她爷爷的后尘，却又无能为力。

　　男女之间的情爱总是让人与爱变得狭隘，虽然素问不希望赵令珩追逐权力，但她又不得不帮助他，这种矛盾的心理可能只有鸾鸾才懂。

　　元祐元年（1086），蔡云英因父亲亦被迫沦为官妓，作为赵世居谋反案主审官的蔡熠，在刘木槿眼中算半个灭门仇人，所以她动用关系暗地里将蔡云英弄到幽篁楼里，想亲眼看着她与自己一般，堕入尘网中。

　　同时，让蔡云英成为幽篁楼的摇钱树，为赵令珩的谋划添砖加瓦，当有朝一日，她知道事情的真相时，便会自责、愤怒而又无能为力。可是，她没想到，自己真的会把蔡云英当成自己的妹妹。

　　遗书中，此处素问写道：“云儿，原谅阿姐的卑鄙，不奢望你再相信多年姐妹感情为真，只愿你余生和乐安康。另外，阿姐有一事相求。”

　　读完之时，蔡云英已泪流满面，哽咽不已。

　　清河坊小院中。赵令珩也在看着素问留给她的遗书。内容不长，只几行字，上书：“令珩台启，此时恐已阴阳两隔，愿念在多年情分，为我们的孩子报仇。唯此一事牵挂于心，不得安息，他日大仇得报勿忘将其骨灰撒于钱塘江中，告我知。生死平常，勿念。”

　　看完信的赵令珩将信笺紧紧攥入掌中，眼角泛红，青筋暴露。稍后，整个院子他又翻了一遍，没有找到他要的东西。环视四周的赵令珩心中浮出一个名字，心中疑惑道：莫非在她那？

　　此时，樊玄子的小院中有一人到访，说是奉了素问之命转交一封书信。拆开信的樊玄子，捋了捋白须，口中喃喃道：“一切都该结束了。”

　　三日后，贾西暴毙于家中，城里的大夫和仵作都查不出是死于中毒，贾员外老年丧独子，悲恸过甚，也跟着去了。杭州城盛传，是素问含冤，小鬼索命。下葬几日后，贾家墓园中发生了盗窃案。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对于素问所求之事，琴操在平复之后，还是做了。她约赵令珩在到樊玄子的小院一聚。

　　这日，赵令珩精心穿戴，准时赴约。见到蔡云英时那炙热的眼神，似曾相识。云英妆容整齐，只是精神差了些。喝过茶后，蔡云英道明意图，她拿出一把钥匙，放在桌上说道：“侯爷，这是阿姐托我交给你的。”

　　看到钥匙，赵令珩便知是素问放金银、物什和情报的地方的钥匙，是他一直在找的东西，果然在她手中。他错愕了，心道：难道她都知道了吗？阿瑾会都告诉她吗？那......

　　看着失态的赵令珩，蔡云英说道：“你和阿姐的事，在阿姐给我留的遗书中都告诉我了。你与她青梅竹马，为何要送她到这尘网中来，她肚中的孩子是你的罢。如果是你，我想她是愿意的。只是，我竟然，我竟然才知道。”

　　面对质问，赵令珩沉默了。

　　“你说话啊，为甚么？为甚么这般狼心狗肺，有了阿姐还来招惹我，当着她的面招惹我，你置阿姐，置我于何地？竟然还敢言爱，你懂吗？你配吗？你说话啊，为甚么！若是你对阿姐有心，她也不会死了，你还我阿姐，你还我！”

　　蔡云英越说越激动，到最后都走到赵令珩身边抓着他的肩膀，凑得很近，很近，一遍又一遍地问着，赵令珩始终沉默不语。

　　他脑中在想着，蔡云英所知道的是不是只有这么多，还是她都知道，只是她只在意这些。他不知道，也不想下定论，蔡云英带着哭腔的质问声终于传入他的耳膜，他看清楚了眼前人的脸，梨花带雨，眼神却很坚定。

　　她想求一个答案。

　　赵令珩，反手握住她的双手，与她四目相对，真诚地说道：“本侯对不起阿瑾，便不能再对不起你，本侯要定你了，本侯保证，会给你这世间最好的一切，万里山河，与你携手看尽。”

　　蔡云英抽开了双手，扬起手来，就往他脸上扇去，只是在咫尺间被赵令珩挡住，他的目光中是疑惑，是惊讶，也是愤怒。这人许是第一个敢抬手打他的女人了。

　　而蔡云英的眼中只有不屑和愤怒，他眼中怒气暴增，将握着她的手抓得更紧了，稍一用力，就把她拉近怀中。蔡云英挣扎着，忽然一个人影闪现，赵令珩感觉到了杀气，他放开蔡云英，本能地闪躲，是樊玄子。

　　两个身影你来我往，不相上下，最终不知道又从哪里冒出来一个身影，一脚踢开了樊玄子快凑到赵令珩太阳穴上的拳头，看样子是赵侯爷的暗卫。

　　樊玄子大惊，没有再使招式，他心中大呼不好：“这家伙竟敢私养暗卫，近日怕是。”

　　趁他走神的空挡，说时迟那时快，那个身影快步上前朝着樊玄子的要害就是一脚，蔡云英惊呼：“师傅，快走。”可是，那人身手太快，等樊玄子回过神来，已经趴在了地上。

　　蔡云英跑过去，将樊玄子挡在身后，赵令珩只得命暗卫退下，他居高临下对樊玄子说：“道长，你这是何意。”

　　“哼，要杀、便杀，不、不要、惺惺作态，我、好了，定、定取你、狗命。”

　　“你，敬酒不吃吃罚酒。”赵令珩恨得牙痒痒，蔡云英见状即刻将她师傅护在身后，直直地看着赵令珩。

　　“我可以放过你，也可以不追究你今日的行为。仅仅是看在云儿的份上，云儿高堂已逝，视你如父，得留着你来嫁女。”

　　还没等蔡云英拒绝，樊玄子直喊：“你、休想。”仅说了三个字，便咳嗽不止。蔡云英立刻帮他抚膺，一边对赵令珩说：“你走，我不会答应你的。”

　　“哼，这可由不得你！”说完便要离开。

　　就在此时，樊玄子提了一口气，朝赵令珩扑过去，暗卫又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将樊玄子踢出好远。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赵令珩怒斥暗卫，可为时已晚。樊玄子挣扎着，看向他的云英，蔡云英跑过去，抱着他，听见他在耳边说道：“对、对、不起，云儿，为师、害、了、你、一、辈......”

　　樊玄子悬在空中想触摸蔡云英鬓角的手落下，蔡云英再次昏厥。

　　当她再次醒来时，苏轼坐在她的床边，眼中满是担忧。她撑起身子，问道：“师傅呢？”苏轼不语。她掀开被褥，朝樊玄子的房间跑去，可刚出了房门，就看到小院中人来人往，身体被苏轼一把拉了回去：“你干甚么？外面那么多人！”

　　“子瞻，我师傅呢？”蔡云英一字一句，再次问道。

　　苏轼眼神躲避，快速道：“道长他，去了。”

　　蔡云英眼前黑暗袭来，双腿一软，苏轼扶住她，将她带到床上躺下，这回她并未昏阙，她的语气毫无波澜：“苏大人，你走罢，我想静一静。”

　　次日，苏轼发现蔡云英穿戴整齐，画好了状，像素问那般，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苏轼背脊寒凉，快步走去：“云儿，云儿，你，可别做傻事呀。”

　　他将蔡云英抱起，一张纸从她手中飘落，苏轼抱着已经冰凉的身躯泣不成声，闻讯而来的绿绮，见状亦小声哭泣，尔后，不断有人进来，有人哭泣，苏轼将蔡云英放下，穿过人层，捡起地上的纸张，上面只有一首词：

　　更漏子
　　风满园，昙花雪，夜半梦中惊却。
　　罗帏颤，锦衾寒，觉来更漏残。
　　人间道，欢愉少，长恨此身未老。
　　水底月，镜中花，心归何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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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全本写完了。这结局是在构思时就已经想好的，可能让大家失望了。第一本不如意的地方太多，感谢能看完的朋友，由衷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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