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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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嘘啼缓缓露出愉悦的笑容,轻声道:“既然如此,杀了便是。”
说罢她轻抬玉指,一道青光自她指尖飞向灵昭的眉心。
灵昭阖着双眼,不省人事,对面前的危险毫不知情。而她身上却骤然亮起一层金色三足鸟图腾,将青光猛地弹了回去。
嘘啼倒抽一口气,后退半步,迅速一挥衣袖将青光拂去,吃惊地“咦”了一声:“金乌护体?”
旁侧的白泽早有所料,她轻轻颔首,道:“不止如此。”说着,抬手在虚空点了点。三足鸟图腾下,又浮出两层浅金色的咒文。
“瞑息咒和……禁言咒?”嘘啼辨认了一番。
“不错。都是烛龙的手笔。”
“烛龙?”嘘啼有点惊讶。
白泽指着埋进山岩中的屠龙箭,问道:“你可否看得出这一箭是如何射进去的?”
“应该是从高空射过来的吧。”嘘啼扫了一眼略微倾斜朝下的箭尾,伸手想把它拔出来。
她刚捏住箭尾,便听见白泽在身后喊道:“别碰!”
已经晚了。
小小的岩山在嘘啼轻轻一提中,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连同沙面下的山体一起,瞬间爆裂成一团沙砾。
白泽站在空中,看着地下浓雾般的尘埃,无奈道:“这么鲁莽作什么?你看不出那岩山内里已被屠龙箭震得粉碎了吗?”
嘘啼站在她身旁,背着手,一脸无辜:“我若是看出来了还会去拔箭?”
白泽叹气,道:“这一箭的威力把控如此精准,世上除了烛龙再无旁人了。”
“什么?这一箭也是烛龙射的?”
“自然。”白泽回首望向沙坑的底部,满眼碧绿的石莲叶中,凌乱地躺着几快巨石。
“那里本是座岩山,应该就是独目人举行祭祀的地方。我方才路过的时候,看了一眼。上面有一处传送阵,是这山灵所画,想来她便是通过传送阵到了此处,准备逃走。却被山顶之上的烛龙,一箭射中了拖在身后的缚神索。”
白泽顿了顿,接着道:“若东也所说皆属实,那么金乌接住屠龙箭后,掀起的风浪应该会将附近的沙子推至十里开外。方才你我所在的地方,也会被沙粒淹没。当时山灵逃出来,必然是在沙下潜行。烛龙远在十里之外,还能精确地捕捉到她的动向,一箭钉住她腕上的缚神索,而不伤她分毫。依我所见,他的功力不说恢复了十成,七八成总是有了。”
“哼。”嘘啼不高兴地嘟了嘟嘴,“我就说女娲最偏疼他,神力他最高,身体也是他的最强壮。我受的伤还没好全呢,他都活蹦乱跳了。当初建马和巨灵还在的时候,咱们就打不过他,现在更别提了。”
白泽莞尔一笑:“那倒未必。”
“嗯?”嘘啼眼睛一亮,“此话怎讲?”
白泽却卖了个关子,并不回答。她打量了一眼远方的天空,道:“风沙要来了,先回车上吧。”
“你是不是有什么计划啦?”嘘啼缠着她不放。
白泽不理她,自顾自去了,临走前丢下一句:“把山灵带上。”
小岩山飞溅出的沙尘已经散去。岩山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个井口大小的坑,周围的细沙扑簌簌地落进其中。
岩山爆裂的时候,白泽和嘘啼躲得都很及时,身上纤尘不染。而躺在山下的灵昭就遭了秧,被尘土埋得严严实实,一眼望去根本发现不了她在何处。
幸而她身上的缚神索还在外面留了个尾巴。
嘘啼不耐烦地抓住缚神索,跟拔萝卜似的,粗暴地将灵昭从沙土中拽了出来,转身便拖着她,追白泽去了。
嘴里还嚷嚷:“是不是我们拿到治世之宝就能打赢烛龙了?治世之宝到底是什么你肯定知道对不对?”
白泽失笑:“不是跟你说过,要亲眼看了才知道。”
说话间,两人已经回到了六龙舆辇旁。
嘘啼收了玩闹的神色,不悦地看着恭候在车前的东也:“你怎么还在这里。”
东也一愣,讪笑道:“大人,属下在等二位大人回来,继续侍奉左右。”
嘘啼将灵昭扔进了车内,对着东也顽劣一笑:“我们要去找烛龙了,你也要跟着吗?”
东也坚定道:“东也誓死追随二位大人,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嘘啼却不屑地嗤笑了一声:“可我从不留无用之人。你如今没了翅膀,金翎箭也施展不出来,在我身边只是个拖累。自己走罢。”
说罢与白泽同上了舆辇。
东也怔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关上的车门,随即扑过去把住车辕道:“大人,我有用的!我……”
话未说完,驾车的黄龙便冲着他,威慑地发出一声龙吟,东也被震开数步。
眼见着舆辇飞驰而去,东也顾不得许多,拔腿就追。
他清楚地知道,若是被留在这里,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洹流中无情的风和食肉的虫兽会把他撕碎。
可是龙舆哪里是他靠两条腿就能追得上的,眨眼间就没了踪影。
沙地中的东也拼命向前奔跑,嘴里恐惧地大喊着:“大人!求求你!把我带走吧!”
洹流的沙极轻极细,沙下又有众多巨型生灵游走。它们所过之处,会留下大大小小的甬道。从沙面上看不出迹象,可若是不小心踩上去,必会陷入其中,不能自拔。
东也狂奔之中,更顾不得看脚下的路。一步跨过去,足下的沙便霎时坍塌,将东也整个人裹进去了大半截。
东也惨叫一声,便没了声音。细沙挤压着他的胸膛,他连呼吸都困难万分。
流沙还在他身侧缓缓流淌,将他慢慢推进不见底的黑暗。
东也呜咽着,不敢动弹,绝望席卷了他的心头。
从前独目一族有日华傍身时,经常在洹流中来回。那时他就见过不少被流沙吞噬的生灵。
那些可怜的家伙甚少能留下全尸,细沙下众多嗜血的毒蛇虫兽会将他们慢慢啃噬成一具具骷髅。
他甚至遇到过被虫蚁吃掉了大半个身体却依然活着的人。那人用脸上仅剩的一只眼睛哀求地看着他们,求他们给自己一个解脱。
是东也,一箭射穿了他的头颅。之后,他做了整整半个月的噩梦。
可听别人说,这都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被某些寄生类的虫蚁看上了,拖回巢中,成为无数幼虫的寄主。在暗无天日的巢穴中,半死不活地做着幼虫的养料,那才叫求生无路,求死无门。
这些记忆化作可怖的阴霾,缠住了东也的内心。
他一边尽可能大声地呼救,一边却前所未有地怨恨烛龙——都是他!夺走了我的日华!否则我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就在他以为自己真的要命丧于此的时候,方才随着舆辇远去的铃音不知怎么又飘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