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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37章(前世) ...

  •   关于四阿哥胤禛这个人,九阿哥自从有了前世记忆,反复琢磨过很多次。起初是满腔的恨。
      恨他薄情、恨他心狠、恨他多疑、恨他狼心狗肺。
      在他继位之前,兄弟们即便是曾经做了些有损他利益的事,那也是为了各自的利益,不得已而为之。
      他还不是一样,多次算计过这些兄弟。

      假如是老八或是十四上了位,老四就能甘心吗?即便甘心为臣,他能做到像对待皇阿玛一样对新君俯首贴耳?

      他不是如天神一般的皇阿玛。
      也不是太子,自小就立为了储君。兄弟们不管心里服不服,都发自内心的觉得那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

      他是和兄弟们一起长大,经常在一起吃酒,说荤话的人。甚至多次见过他光着屁股洗澡的样子。对待一个熟悉之人,短时间内想恭敬,内心也恭敬不起来啊。
      难免会有疏忽,有失礼数的地方。

      摸着良心说,自从老四上位以后,这些兄弟当中,除了十四之外,都死心了。就连曾经野心勃勃的老八,都死心了,新君安排的差事,做得认认真真,兢兢业业。

      那时候,自己曾想过,以老四多疑的性格,可能不会信他们,还是寻个理由激流勇退,做个闲散王爷的好。

      可一向精明的老八,也不知道犯了哪根筋。或许是被廉亲王这个封号拢络着了;或许是想在新君跟前表忠心;或许是把爵位名望看的太过重要;也或许是不愿荒废掉一身的才能。
      怎么劝,都不愿意退。
      为了办好差事,一天只睡一两个时辰,把家里的存银都拿出来补贴理藩院亏空。

      可换来的是什么?

      老四先是把自己遣到西北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说的是磨练,那时候都已经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又不是毛头小子,还用磨练吗?
      明显是想把这伙人拆散,然后各个击破。

      想找一个人的错处,都不用刻意去找。甚至就连呼吸都是错的。西北贫寒,老百姓困苦不堪。自己拿出一些金银赈济他们,教他们谋生的方法,被老四下谕旨责骂,说是扰民。
      一个无中生有的罪名,就把自己全家给缉拿了。

      京城里的情况,比自己更糟,老十被革职圈禁。
      成了光杆司令的老八,孤立无援,被老四各种刁难。仅仅因在太庙外面设立的更衣室,油漆味太大,就被罚跪在了一昼夜。新建的房子,新刷的漆,有油漆味儿实属正常。
      怎么能算是不敬呢?
      紧接着又因没给科尔沁台吉盘缠,在上早朝时,当着众臣的面严厉斥责。指责老八以前的行为都是假仁假义,如今先帝不在了,就不再用心当差。
      那时候户部已经半年没给理藩院拨款了,老八早已把家中值钱的东西典当光了,实在弄不来钱发。

      老四明明什么都知道,就是这么一步一步的死逼。都把老八逼到绝境里了,让别的兄弟怎么敬你?怎么会没有怨气?

      那时候的自己,多次想过。早知兄弟们落到这般境地,还不如当时在皇阿玛跟前殉葬了呢。后来,自己的行为是有些作死,但老四也超出想象中的狠心。
      还以为,也就是圈禁起来,一道谕旨接一道谕旨的责骂。当初大哥说要杀二哥,皇阿玛怒气冲天,也不过是把他圈禁了。

      最后那段日子,才知道,有阿玛的孩子是多么幸福。即使犯了天大的过错,皇阿玛都没想过要处死谁。被圈禁的大哥二哥,不但一直有好吃好喝的供着,还有奴才们侍候。

      兄弟当权的时候呢?三伏天,把自己关在一间密不透风的屋子里,吃喝拉撒都在里面,过的没有一丝尊严,连猪狗都不如。
      又热又渴还铁链加身,就这么被活活闷死。临死前听到的最后话语,是他的狗腿子李绂追问,“塞思黑,你知不知罪?”
      噢,那时候曾经的好兄弟,已经把自己逐出宗室,改了名字,叫“塞思黑”。在满语里是猪的意思。
      责骂自己肥胖如猪,令人厌恶。

      刚刚有记忆的时候,那些沉痛羞耻的过往,就如刚刚发生过的一般。九阿哥曾多次想过,就是押上自己性命,也要把老四弄死。让他将来没有机会登上皇位,没有机会折磨这些兄弟。
      至于这大清的江山社稷将来由谁继承,任何一个兄弟都有这个能力。这些个皇子皇孙,哪个不是文武全才,样样差事都能挑得起来?

      可也正因为有了前世的记忆,让他的心理不再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年龄大,考虑的事情也就多了。想到这世上可能存在着,和自己一样,有着前世记忆的人。也许那人会在自己行动之前,就会来个致命一击。
      同时也怕再次连累到额娘和同母兄弟。
      这才没有轻举妄动。

      时间再长一些,渐渐地也想开了。
      现在的老四,毕竟不是前世的老四。现在的老四,是大家的好兄弟,从未做过对不起谁的事。把前世那个人的账算在他头上,对他不公平。

      但也仅仅如此而已。

      前三年,忍着心中的极度不适,仍旧维持来往,是想观察有没有和自己一样的人。现在知道,可能是没有。
      就不想再勉强自己了。
      天神给自己重活一次的机会,是想让自己弥补前世的遗憾,而不是过得委委屈屈,缩手缩脚。

      此时被四阿哥追问,有没有做过对不起自己的事,九阿哥又想起了那段暗无天日的往事。
      缓了好一会儿神。
      才舔了舔有些干瘪的嘴唇,说道:“与隆科多的事情无关,我就是不想和你来往了。”顿了片刻又道,“看见你,心情就糟糕透顶。以后你就把我当成普通的兄弟吧,就像对待十二......那样。”
      他是想说十二十三的,想到太子被废之后,十三和老四关系走的近。
      又不想提十三了。

      九阿哥的神色变得前所未有过的深沉。这种深沉,四阿哥从未在任何一个兄弟身上看到过,仿佛经历了无数的风雨,见证了无数的沧桑,背负了无数的恩怨情仇。
      这令他的嗓子发紧,像是被一只僵硬的手掌攥着,又干又涩又憋的难受。
      同时也令他相信了,老九说的这些话,并不是一时赌气,是真不想和自己再有来往。

      四阿哥干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才说话:“老九,你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你说出来,看四哥能不能帮你。”

      九阿哥摇了摇头。

      缓了口气之后,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道:“这是心病,谁都帮不了我。四哥别问那么多了,问我也不会说。以后咱们各走各的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将来是福是祸,各自扛各自的。”看老四又要开口,他又抢着说道,“尊重我的决定,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请四哥尊重我的意愿。”

      “行,那就依你。”四阿哥也不是黏缠的人。说着话,便站起了身,“你什么时候想开了,什么时候来找我。在我心里,你是我最好的兄弟。”

      九阿哥立马说:“这辈子,我都不会因私事主动找你。你也别等着我想开了,我到死都不会想开。”他还想说,他们之间的事,莫要对其他兄弟提起。
      想到目前老四除了自己,和其他兄弟本就是泛泛之交。何况对方又是一个不容易把心思外露的人,不用交待,也不会说出去。
      就没再多说。

      四阿哥走后,小玲就进来了。十来岁的小姑娘,和她的主子一样朝气蓬勃,无忧无虑,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喜气:“主子爷,福晋说等您忙完了,去后面一趟。”

      九阿哥揉着有些发紧的脑门,没带什么情绪地问:“什么事?”

      “奴婢不知道。”小玲猜测可能是福晋要与主子爷商量,收到礼物的事,但她故意不说,“主子爷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福晋在等您呢。”

      “我这边还有点事。”九阿哥站起身道,“快到用午膳的时候了,你跟福晋说,让她用完膳,小睡一会儿。等我忙完了,再去找她。”

      云惠听了小玲的禀报,问道:“你过去的时候,主子爷在忙什么?”

      小玲如实说道:“四爷刚离开,主子爷坐在客厅东边的梨花木圈椅上发呆。看上去心情不太好。”接着又道,“可能是和四爷谈的不愉快,四爷走的时候,脸色也不大好。”

      “知道了。”知道九阿哥这会儿不来,云惠也不再仔细观察,自己的妆色是否均匀。
      放下手里的小铜镜,看向小玲,叮嘱:“以后莫要揣测主子们的心思,就是揣测也不要说出来。”

      小玲赶紧低下头认错:“奴婢错了,奴婢不会犯第二次错误。”

      云惠一看小丫头紧张得浑身都僵了,又笑着安慰:“我知道你是好意,是为了向我透露更多的信息。但你的判断可能是错的。即使判断的对,主子爷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我最好还是不要知道,免得徒增烦恼。”
      这是她额娘再三给她讲的道理。说夫妻之间相处,就得睁只眼闭只眼,看的太清楚了,伤人伤已。

      小玲小声说:“奴婢记下了,多谢福晋教导。”

      午膳比早膳还要丰盛。

      云惠一个人面对二十二道菜,四道汤,有点懵。以前在庄子上,一荤一素,还是和以前的丫头一起吃,后来是和小玲一起吃。
      不过,那时候的碗大,份量足。
      这里的碗碟也大,但每道菜的量不多。
      即便是这样,她也仅吃了小小的一部分。宫中的规矩严,初来乍到,还摸不清门路,也不敢贸然赏给下人们吃。
      不过,她听小秋和小玲说了,她和九阿哥吃剩的菜,也都没有浪费,都是院子里的奴才们分了。
      至于怎么分的,她们没有详说,云惠也就没多问。

      她额娘说过,下人有下人之间的规矩,主子过问太多,干涉太多,反倒不是好事。
      反正小玲一直在说宫里的伙食好,说明她们吃的也不错。

      云惠原准备等午睡过后,叫二顺来问问院子里的情况,现在是由谁管着事儿。顺便探探九阿哥在忙什么。她教导小玲时,当时就是想着,不去打听的。可想到九阿哥此时正心情低落,就特别想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还没午睡呢,十福晋来了,送来了暂居在隔壁的小乖乖。

      “九嫂,你是没见老十那个难分难舍的样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要把他的儿子送人。我就跟他说啊,小乖乖跟着你不开心,都没跟着九嫂的时候活泼了。你霸着不给,是害了小乖乖。他这才肯让我抱过来。”

      小猫咪确实跟前些云惠更开心。看见云惠的时候,没等十福晋放手,就纵身一跃蹿了下来。
      围着云惠的打转,又是蹭又是咬,还不停地仰起猫脸喵喵叫。仿佛是个在外多日的孩子,回家见到老娘一样,委屈着撒娇。

      云惠把小乖乖抱在怀里,哄了好一会儿,见它终于消停下来了。这才分神和十福晋说话:“十嫂,在年前,你是我嫂子,我是你弟媳。你听十哥说这事儿了吧?”

      十福晋“哈哈”大笑,看到小乖乖扭头看她。生怕吵着这只小祖宗,又要哄半天。
      赶紧放低了声音:“他们闹着玩儿的事,九嫂你还当真了?”

      “不是闹着玩儿的。”云惠轻撸着猫咪的脖子,笑呵呵道,“我家爷可是非常认真,还叮嘱我,一定要喊你嫂子。”

      “行,既然他们胡闹,咱们就跟着胡闹吧。万一皇阿玛知道了,责怪下来,也由他们顶着。”十福晋和云惠的想法差不多,反正也就是个称呼,也就认了,“你是不知道,刚见你的时候,看你比我小那么多,嫂子我都喊不出口。这才适应了,又要改口。真是难为死我了。”

      “十嫂不就比我大了两岁嘛。”云惠不以为然。

      十福晋忍不着又是哈哈笑,“你喊的真顺口啊,我叫不出弟妹怎么办?”

      “那就什么都不称呼,反正知道谁跟谁说话。”在称呼方面,云惠一向没什么讲究。

      两人说着说着,就说到了上午的拜礼上。十福晋说:“你刚走没多久,宜母妃就和惠母妃斗起嘴了,后来荣母妃和德母妃也插话,紧接着福晋们也开始插嘴。那可真叫热闹。”

      这个时候斗嘴,想必话头是由自己引起的。云惠连声问:“最后呢?怎么收场了?是太后发话了吗?”

      “哪儿啊,太后看得乐呵着呢,偶尔也插一句话。像是生怕她们停了似的。”

      “那最后谁让步了?”

      “是宜母妃。”十福晋想到当时的情形,就想笑。女人们一旦斗起嘴了,宫里高贵的娘娘们和民间妇人,也没什么区别,“没想到吧。最后是宜母妃让步了,叫着我和五嫂去翊坤宫喝茶。听说,我们离开之后,没多久大伙都散了。”
      接着又道:“今儿中午,我和五嫂在翊坤宫用的膳。临离开,宜母妃还赏了我和五嫂,一人一枝钗。”

      云惠仍对斗嘴的情形好奇:“当时都哪位嫂子搭话了?”

      “自然是三嫂和五嫂。三嫂帮荣母妃,五嫂帮宜母妃。大嫂才入门,年龄小又是继福晋,根本没她说话的份;四嫂说今儿起的太早,头晕,下去歇了。太子妃和八嫂不愿掺合,说去照顾四嫂。”

      “你呢?”云惠瞪着眼睛问。

      十福晋笑嘻嘻道:“我和七嫂老老实实地坐在旁边看热闹。”转话又道,“以前五嫂也是看热闹,今儿她是转性了,竟然肯出言帮宜母妃。宜母妃嘴巴利的很,若是来了劲,一个人能斗她们几个,根本就不用帮。”

      “五嫂看着性子温和,竟然也敢在母妃们面前说话。”云惠小声道,“要是我,我可不敢。”

      “五嫂这个人啊!”十福晋收敛了笑意,认真地说,“通过你和九哥的婚事,我才发现,她才是咱们妯娌中最深藏不露的人。平时看着不声不响的,指挥起人来,有条有理。就说昨天吧,她早早的给我们几个命妇安排了一桌子菜。说辛苦大家了如何,让我们早些用膳。”
      接着又道:“今儿德妃提出,在民间请女大夫常住西二所,以备随时伺候。五嫂就说,这不是宜母妃操心的事,自有九哥张罗。”
      十福晋笑嘻嘻道:“就连宜母妃都不该操心,德妃一个不亲的婆母,操哪门子闲心啊。一句话堵得她说不话来。”

      云惠听到这儿,松了口气。有个厉害的婆母,还有个深藏不露的亲嫂子,是好事。以后若有类似的情形在出现,自己也在场的话,就能和十福晋一样,老老实实地坐在旁边看热闹了。

      站在旁边侍候的小秋,旁听了她们的话之后,可不是这么想的。待十福晋离开后,担心地说:“福晋,看来宜主子很不好惹,五福晋也不是传说中的好相处。福晋以后要小心。”

      云惠笑道:“她是额娘,我得敬着爱着,又不去惹她,有什么怕的。再说了,等明年,咱们就搬出宫了。只在初一十五入宫请安。”

      十福晋这一搅合,云惠没半点睡意了。吩咐道:“去把二顺叫过来,我问他些事。”

      这个时候,九阿哥刚走出乾清宫。上午,小玲离开后,他就出了西二所,在御花园里转了一圈,情绪恢复如常后,去了乾清宫候召。
      康熙爷一听说他来了,急忙让进。
      父子二人谈了一会儿战车的事,如九阿哥想的那样,康熙爷指出了独轮车的种种弊端,给出了轴承的改进方法。
      出乎他意料的是,康熙爷还提出制造小型号火炮的问题。
      谈至用午膳的时候,仍是意犹未尽,就留他一起用膳。用膳的时候,打破了“食不语”这项规矩。
      这顿午膳用的时间,是平时的一倍。

      午膳后,康熙爷说:“你去兵部当差吧。上午读书,下午去当差。去详细了解一下,打仗究竟是怎么回事。”

      眼前这段时间,九阿哥还不想当差。于是试探着说:“大哥不是在兵部嘛。皇阿玛,一个部门两位皇子,是不是有些多?您是跟尚书大人交待了,把我们当成普通大臣看。他们哪里会敢当真如此。都恭敬的很。一座庙里,进两菩萨。他们的差事难办。”

      “你能这样想,考虑到别人的感受,就说明真正的长大了。等老大办妥永定河的河务回来,不再回兵部了。朕打算让他去理藩院熟悉熟悉。你们是皇子,不比大臣们,干好本职的差事就行。你们要对我大清国的政务,有个全面的了解。将来,朕随便把你们放在任何一个地方,你们都能担得起来。”

      理藩院是管治藩国,以及蒙古、回部、西藏等边远地方的部门。官制等同六部。但又和六部不同。因为是对外的部门,最容易树立威信口碑。现在皇阿玛竟然把大哥放在理藩院了。
      在前世,大哥从未在理藩院任过职。

      皇阿玛究竟是怎么想的呢?究竟因为什么,让他与前世的思想有了变化?难道是因为想要让自己进兵部,才把大哥调开了?还是大哥最近的表现,与前世相比,令皇阿玛更加满意?

      九阿哥走出乾清宫,就把这些烦心的问题抛置脑后了。他又不打算和兄弟们相争,操这么多心干嘛。
      还是让有心之人去琢磨吧。
      反正这两年,太子的储君之位是稳的,大家的日子也就都是安稳的。趁着这段时间,还是想想怎么过好自己的小日子,才是重中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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