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如江湖》微露

13、言笑晏晏

　　喻颜一路狂奔，直到喻部的宅院门口，嘎然停下，弓着背抚上喘吁不已的胸口，傻傻的站着，也不好意思径直走进去。正巧有个丫鬟拖着一只木盆从里面走出来，喻颜顺了顺气，迎上去：“我大哥在里面吗？”

　　“在，在……里面。”丫鬟指了指屋里头，但眼神闪烁，似乎在掩饰什么。

　　喻颜也来不及细想，转了个弯就要进屋里头去。眉间微蹙，淡淡的血腥味近在周身，喻颜转身的瞬间差点一个趔趄，那丫鬟手中捧着的盆子里装了水，水中淡淡化开的血丝。

　　喻颜大叫一声，哆嗦着，尖锐地叫道：“我大哥的？”

　　丫鬟没吱声，抖着的手撒开了木盆，散了一地血水，丫鬟呆滞一下立马撒腿跑了。喻颜不敢再多犹豫，连忙进了屋子，连敲门都省了。

　　“颜颜么？”喻部从床上起身，神态怡然，动作干净利索，几步走到喻颜面前，关切道：“怎么了？”

　　喻颜喘着气，脸色微白，打量着将喻部上上下下看个遍，总是没瞧见什么不妥的，一眼看上去还觉得喻部比喻颜还健康，脸色红润，神采奕奕。

　　喻颜放下心道：“大哥，我以为你替颜颜挨打了，就跑来看看。”

　　“那真是对不住颜颜啊，大哥身子骨好着呢，爹罚我抄书呢，说我欠谋略算计。”喻部拉着喻颜到书案前。书案上赫然摆了一幅字帖，写的正是前两天喻颜翻看过的《谋略大成》，喻颜“扑哧”一声笑：“哥，我帮你抄。”

　　“是么，那是好。”喻部笑着，“不过这书早了，家里就一本，市面上都买不到……”

　　“诶，哥放心吧，颜颜早看熟了，能一字不落地默出来。”喻颜拍了拍喻部的肩，让其安心，“爹爹要你抄多少？”

　　“抄三十遍。”

　　“好，哥哥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诶，颜颜……”喻部涩涩道，“怎么说三十遍是有些多，而且我也该看看这些书，不然连妹妹都不如，大哥都不成小弟了么？”

　　“啊，大哥担心的是这个呀……”喻颜调皮道，“那我只抄二十遍，剩下的你自己写，好了吧？哥，你想看书，颜颜上街的时候给你带几本更好的回来。”

　　“好……”喻部拖长音调，应道，“爹没罚你吧？”

　　“没有，我带了客人回来，爹爹哪好意思为难我呀。”喻颜道，“诶，对了，骆天也回来了呢。”

　　“骆天？他回来做什么？爹知道么？”喻部换上一副忧思的神色。

　　喻颜一见便笑了：“谁说大哥不会斟酌，明明会得很呢。”又补上一句：“爹爹怎么会不知道，我不说他也了如指掌，又瞒不过他。”

　　“好小妹，你乖乖的，别和他太近了，被爹爹看到不好。”

　　“恩，知道了。”喻颜依顺地点头，但眸中调皮的光一闪而过。

　　喻部又不放心道：“你还带了什么人回家？”

　　“秦于易，还有一个大汉、一位姐姐。”喻颜抿嘴笑道，“那姐姐可漂亮了。”

　　“什么呢，没个正紧。”喻部面上一红，赶忙堵住喻颜的嘴巴，“你快去看看你那些朋友有没什么需要。”

　　“迟些去无妨，是三姐吩咐下人做的，担保没大问题。反倒是大哥你，我来的时候看见丫鬟拿了一盆子血水，着实吓了我一跳，以为是你的呢。”喻颜眉心果然隐着担忧。

　　“哦……大哥在路上抓了只……小猎物，准备煮了吃。”虽然说得有些遮掩，但喻颜未曾发觉，只道：“哦，那我先走了。”

　　喻部点点头，看着喻颜走出院门，这才松口气，右手抚上后背，温热黏稠湿了一片，面色微白，额上细密的汗珠涔涔，弓着身子，反手拉过一张木椅坐下，道：“快来人。”

　　“二哥，你打算在喻家呆几天？”廖木倾提着雪色衣衫，跨脚迈进秦于易的厢房。

　　秦于易抬眼，摇起扇子，思忖一会，答道：“估计会有几天时间。”

　　“为何？”廖木倾急切地问。

　　“还不是因为那……”蒙嵩也在屋子里，将赤红刀置于桌上，说到一半便对上秦于易盯着他的目光，只好不再说下去，却沉着脸，双手互抱，靠着墙而坐。

　　廖木倾只好回望详装悠然无事的秦于易，冷冷道：“因为什么？”

　　秦于易装模作样地端起茶杯，正色道：“就是想弄清楚那事。”

　　廖木倾道：“还想清楚来做什么，怕是正中你心意吧？”

　　“嘿，木倾，你倒真知我心意。”秦于易干笑笑，瞥见廖木倾愈发苍白的脸色，“木倾，我们在外游荡了那么久，你上回跟我提银两的事，不如就从喻家掏点出来，反正是大户人家不会在乎那么点银子，何况我们还救了喻颜一命，不至于那么小气吧。”

　　廖木倾一愣：“你说要想清楚的事就是这个？”

　　“是啊，不然木倾以为是什么？”秦于易见势反问道。

　　“没，没什么。”廖木倾面带愧色，缓缓低下头去，轻轻道，“我只以为你是因为喻颜……”

　　谁都没有注意到她说了什么，门外一声“夫人小姐好”完全盖过了她的声音。

　　院门口处，几个丫鬟簇拥着两人朝这个方向慢步而来，一个雍容华贵，一个妖媚多姿，正是喻夫人和喻卿。

　　秦于易三人迎上去恭敬道：“夫人，二小姐。”

　　喻夫人拿眼仔细观察着秦于易，但见他眉清目秀、仪表堂堂，而又风度翩翩甚是谦谦君子的模样，面上笑意自然流露，微微颔首道：“不知喻府可有照顾不周的地方，三位可还住得舒适？”

　　秦于易俯首道：“自然，劳烦夫人多虑，我等此番真不知该怎样感谢贵府。”

　　“哪里，看秦公子一表人才，却不知是何样人杰地灵之地竟能孕育出如此逸群之才啊？”喻夫人仍是笑道。

　　“我等鼠辈不足挂齿，而家住乌山望北，堂皇富丽也不及喻府，但一碧千里，青山绿水，风景不殊，环境清幽雅人，予人颐养天年未尝不可。”一番话下，秦于易眉宇间的桀骜之意不减反增，眸中浅浅笑意望着喻夫人。

　　喻夫人一愣，随后悦色道：“好，好一个风水宝地，只是秦府所处之地于我喻家之人而言真是梦中仙境，飘渺之境啊。”

　　喻卿在夫人话间缓缓移开莲步，悄声走近秦于易周边，轻摇玉手，露出皓腕，慢慢搭在秦于易肩上，朱唇轻启：“这般佳境，小女子恐怕是无福消受啊。”

　　秦于易不留痕迹地跨出一步，朝夫人拱手道：“如此不是什么难题，倘若是夫人老爷应许，于易自然会带喻颜于家中小住。”

　　瞬间皓腕离间，一甩长袖，微怒道：“如此，四妹真是有福呢。”

　　喻夫人笑道：“秦公子客气了，我只是言笑呢。倘若有不时之需，尽可告之颜颜，老爷那还有些事，我们先离去了。”转而对喻卿道：“卿儿，走罢。”

　　喻卿施施然经过蒙嵩身边，仰脸，千娇百媚一笑，尽显柔情绰态，吐气如兰，细语道：“这位哥哥，也住乌山脚下么？”

　　蒙嵩沉默不语，一脸赤红，犹如手中刀。

　　冷不防，廖木倾面色清冷，语调不带一丝感情地替蒙嵩答道：“我三人自小青梅竹马自然一样。”

　　喻卿一挑细眉，故作娇羞态，甩开细长水袖掩嘴幽幽笑道：“是么？这不，我倒忘了还有你这冰美人在么，难怪挑了两根刺……”看着廖木倾愈冷的面容，痴痴笑开，步履轻盈，珊珊作响，婀娜而去。

　　秦于易三人相顾而视，面对另两人的怒意，秦于易猛然大笑一声：“呵呵，喻卿，此女子甚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