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稿集》见木生财

11、011.

　　等林知乐到市中心一栋楼下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多，童雯就在大厅等着她，一看见她就连忙站了起来朝她挥手。

　　说是试镜，但其实像她们这样两个经纪人都没有的，也试不上什么角色。

　　林知乐跟着童雯上了楼，见到了她口中那个姐姐，也没比她们大多少岁，五官清秀，扎着马尾，看见林知乐的时候还多看了几眼，但没说什么。

　　林知乐跟着童雯喊了她一声：“王姐。”

　　王姐原名叫王元元，喊上她俩和另外几个差不多年纪的女孩进了一个房间。

　　往那边走的时候她们要经过一个大厅，大厅里有不少人在等着，林知乐粗略扫了一眼，看见了几张眼熟的面孔，经常在各大剧里扮演配角的那些，她们有些身边还跟着工作人员，手里拿着写了号码的牌子，等着另一个房间里的人出来叫号码。

　　林知乐了然，这才是正儿八经的在试镜。

　　她们跟着王元元进的房间里也有几个人，王元元跟他们打过招呼后，朝一个戴眼镜的中年女人问：“吴姐，您看看这几个怎么样？”

　　吴姐目光在林知乐几人脸上一一扫过，点了点头：“可以，你直接带她们去签合同吧。”

　　“行！那吴姐你们先忙。”王元元笑着应下，转身就要带着林知乐她们走。

　　就在这时候，一个微胖的男人突然问了一句：“诶？你们几个会写字吗？”

　　林知乐等人脚步一顿，纷纷看向王元元，王元元朝她们使眼色。

　　加上林知乐一共五个女孩，全都往前走了一步，面面相觑一瞬后都点了点头。

　　“元元，你去拿点纸笔过来让她们写，我看看。”男人道。

　　王元元立马跑了出去，很快就拿着一支笔和一本本子进来了，进来后她把笔递给了离她最近的一个女生，又把本子翻开递过去：“没找到多余的，一个一个来吧，李导，写什么呀？”

　　王元元这一声喊，林知乐才知道这男人也是剧组的一个导演，有时候剧组就不止一个导演，负责的戏份也不同。

　　大概她们几个要演的戏份就是这位李导负责的。

　　“就写三个字，谢沉袅……”

　　“淡荡春光寒食天，玉炉沉水袅残烟。”宋美英的声音几乎和李导的声音重合在了一起。

　　林知乐感觉耳朵凉凉的，强忍着才没有去看宋美英。

　　第一个拿着笔的女生直接愣住了，憋红了脸问：“导演，哪个沉哪个袅啊？”

　　“不是告诉你了吗？玉炉沉水袅残烟的沉和袅。”李导说完，见她神情还是茫然，于是叹了口气，扭头看向林知乐四个，“你们谁会写，谁会写就来写。”

　　那个女生站起来，将手里的笔放下了，也跟着扭头看向林知乐她们。

　　没人动，只有林知乐抬脚往前走了一步。

　　发现只有自己动了以后，她索性走到了桌子前，拿起了桌子上的笔俯身写了起来。

　　这是著名词人李清照一首作品里的词，林知乐也不记得自己在哪里看过了，她握着笔把“谢沉袅”这三个字写了出来，一笔一划工工整整，乍一看像是打印上去的字。

　　一看到这手字李导眼睛就亮了，和身边那位吴姐对视了一眼，指着林知乐道：“不错，这手字就不错，这就是谢沉袅的字！”

　　林知乐自己还愣着了，她握着笔，有点懵，她的字什么时候写成这样？

　　虽然从小爸妈就希望她练出一手好字来，但她坐不住，爸爸倒是给她买了好几本练字帖，她就没一本是写完的，林知乐也从来不在意这个，总觉得只要自己写的字能让看卷老师认出来写的是什么就够了。

　　现在这手工工整整的字……

　　她没控制住，猛地扭头看向了身边飘着的宋美英。

　　宋美英低垂着头，脸被头发遮挡了大半，轻声道：“小乐的字跟我的字一模一样。”

　　“！”林知乐一下明白过来了。

　　在渡云村里她眼前一黑死的时候突然变成了宋美英，虽然当时好像只过去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可她却像是作为宋美英把那几十年都走了一遍。

　　林知乐睁大了眼睛，所以她这是意外获得了一项写手好字的技能？

　　“小乐，还愣着干什么？李导问你话呢。”王云云轻轻拍了拍她。

　　林知乐回过神，完全没注意李导刚刚说了什么，还是旁边宋美英提醒她：“他问你之前演过戏没有。”

　　“没有。”林知乐老实摇头。

　　李导让王云云带着童雯她们先出去了，房间里就只剩下了林知乐跟李导他们。

　　他从桌上一叠纸里抽出了一张递给林知乐：“来，你先看看，这是谢沉袅的剧里的一段戏，待会儿你演给我看看。”

　　林知乐连忙接过来，垂眸看着。

　　她拿到的只有这一张纸，没有关于谢沉袅这个人物的信息，纸上有关谢沉袅的描写只有一段：

　　谢沉袅盘腿坐在地上，往日里动不动就掐她甩她鞭子的少爷虚弱躺着，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的状态了，她手里握着婉芸送她的那根簪子，一点一点在少爷的脸上刻着自己的名字。

　　她落下最后一笔，鲜血顺着少爷的脸流淌到她脚边，她扭头朝那边被捆起来的婉芸看，扯出一抹笑，“姐姐，你看，我的字写得好不好？”

　　……

　　林知乐把这张纸翻来覆去的看，等王云云再进来的时候，李导问她：“看完了吗？”

　　林知乐点头。

　　李导就让王云云给她搭戏，其他人全都看了过来。

　　王云云演的是那个躺在地上的少爷，她也不需要什么演技，往那里一躺扮演一个道具就行。

　　林知乐盘腿坐在她旁边，闭着眼睛想了想，她不知道谢沉袅的身份背景和性格，可单看那一段，眼前的少爷显然经常打骂折磨她，而她在饱受折磨的时候肯定也无数次想过要反击报复回去。

　　这让她一下想到了作为宋美英被关在渡云村那段日子，如果……如果那时候她就有机会报复渡云村的人，那些本来被她压下去了的绝望和愤怒又翻涌了上来。

　　林知乐睁开眼的时候，直面着她眼神的王云云就打了个哆嗦，有那么一瞬间王云云甚至想爬起来跑走，还是林知乐突然伸手捏住了她的脸，让她僵硬在那里。

　　冰凉的笔头在她脸上缓缓划过，王云云瞪大眼睛看着林知乐，被她眼里的情绪震撼，手脚都开始发麻。

　　明明林知乐手里拿着的是一支笔，还是那头圆圆的笔头，可王云云却觉得她就是在用刀子割着自己的脸，一点一点，要将她剥皮削骨一般。

　　房间里很安静，所有人都在看着那个垂着头的少女，王云云只感受到恐惧和想象出来的疼痛，他们这些旁观的人却看得更仔细，能看见少女握着笔的手不受控制颤抖着。

　　不是因为无力，而是因为太过于用力，带着极致的恨意和愤怒，她不是想在这个人脸上刻下自己的名字，她是想将他毁灭、撕碎。

　　终于，最后一笔落下，她停顿了一会儿才扭脸看过来，扯了扯僵硬的嘴角，问道：“姐姐，你看，我的字写得好不好？”

　　念完这句台词林知乐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还是王云云被吴姐给拉了起来。

　　林知乐才跟着起身，她喘了口气，把挤在心口的情绪往下压了压，但自己情绪还是有点陷在其中，所以人就显得有点沉默。

　　李导认真看了看她，扭头和吴姐几个嘀咕了几句。

　　没一会儿王云云走过来告诉她：“我们先出去吧，李导让你回去等消息。”

　　“好，谢谢。”林知乐道过谢，跟着王云云一起出去了。

　　外面童雯还在等着，见她出来就显得格外兴奋：“怎么样怎么样？”

　　林知乐摇头：“还不知道，你呢？”

　　王云云送她跟童雯见了面就走了，但留了她的微信，还安慰她就算李导那边那个角色没过也不要紧，原来打算给她的那个龙套角色还会给她留着的。

　　和童雯一起往外面走的时候林知乐才知道，王云云一开始带她们去见吴姐，给她们的角色其实就是几个龙套角色，当丫鬟的，只不过比起其他龙套角色露脸比较多，还有几句简单的台词。

　　“每句台词都是钱呢。”童雯感叹，“但是我问过王姐了，你那个角色可不一般，也算得上是一个有名有姓的配角了，而且跟女主还有对手戏呢……”

　　林知乐恍恍惚惚，想了想还是道：“我之前也没有演过戏，不知道能不能过，要是过了那就是好事，要是没过没关系，王姐不是说龙套角色还给我留着吗？”

　　“这倒是。”童雯点头，挽着她的手臂晃了晃，虽然被留下试戏的不是自己，但她还是很兴奋，还嚷嚷着说不定以后林知乐就能火呢。

　　“有句话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指之前林知乐死而复生的事情。

　　林知乐被她逗得笑起来。

　　本来童雯还想拉着她在附近逛逛的，但林知乐得去医院陪林海东，所以两人约好以后有时间再一起逛就分头走了。

　　这个时间点公交车上就没多少人了，林知乐上了车，发现林随安不久前回了消息，警方已经联系上了宋美英的朋友，对方已经在赶过来的路上了。

　　林知乐一下坐正了，朝宋美英道：“阿姨，派出所那边有消息了……”

　　她把林随安说的转述给了她，正好公交到了一个站点，她连忙起身下了车。

　　车上坐在她附近的几个人神情茫然。

　　阿姨？他们几个大老爷们坐在这里，那小姑娘叫谁阿姨呢？

　　这趟公交不去派出所，所以林知乐才下了车，查了去林随安那边的公交后换了辆，在车上她还不忘给妈妈打了电话，告诉她自己要去找林警官，所以暂时不去医院那边了。

　　“好好好，没事，你路上注意安全啊。”余虹连声应着，余光瞥见一个瘦弱的女人提着热水一踉跄，她连忙伸手拉了对方一把。

　　“没事吧？”余虹问。

　　女人提着的热水是刚去开水房装的，刚刚那一下要是真摔了，水壶砸了算小的，人被烫伤才是大事。

　　“没事没事，谢谢啊。”女人连声道谢，也有点后怕。

　　“咱俩一个病房的，我帮你一起提过去吧。”余虹认出女人老公也是林海东那病房的，见她精神不好的样子，索性帮她把热水提了过去。

　　林知乐赶到林随安在的派出所时正好是饭点，她没有贸然进去，自己在附近找了家粉面馆打算解决午饭。

　　她还站在那里抬头看菜单，目光落在最便宜的素粉上面，她朝老板道：“你好，我要一碗素粉，在这里吃。”

　　刚说完，身后响起了林随安的声音。

　　“林知乐？”

　　林知乐回身，看见林随安还有肖武，还有好几个眼熟的面孔，全是那晚去了渡云村的警察。

　　他们显然也记得她，一看见她神情各异，尤其是肖武，显然是想起来她死而复生那事儿了，他们到现在都没弄明白林知乐当时是怎么了。

　　不过，他们也没弄明白林队是怎么知道那群人在渡云村的。

　　林知乐跟林随安他们坐在了一桌，她要的那碗素粉也被林随安取消了。

　　他们几个显然是这里的常客，点过菜，林随安还问她：“你想吃什么？”

　　“没事，随便点，叔叔们请你。”一个年纪比较大的警察道。

　　肖武顿时有些不满：“什么什么？你那叫叔叔，我们可还是哥哥辈。”

　　“就是就是。”

　　“警察叔叔懂不懂？你们是不是警察？啊？”

　　“……”

　　几人打趣着，林知乐也忍不住笑起来，倒是没了那点拘谨，她没有再多点菜，而是小声问起林随安宋美英的事情。

　　林随安看见她就知道她是为宋美英的事情来的，给她倒了杯水，道：“宋美英父母十几年前就已经去世了，他们去世前都还在找宋美英，去世以后，找宋美英的事情就落到了宋美英一个朋友身上，当初公安系统建立时，他们就来登记过……”

　　所以才能这么快查到宋美英的家人。

　　只可惜，宋美英已经没有家人在世了，警方能联系上的只有她的年少时的好友，对方并不住在本市，所以赶过来需要一点时间。

　　“不过也快，下午应该就到了。”林随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