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稿集》见木生财

10、010.

　　“小乐啊……”她贴在林知乐耳朵边喊她，吹出的凉气快把林知乐耳朵冻麻了。

　　屏幕上，几个嘉宾刚动用脑力解开困住他们的门锁，“啪”的一下灯全灭了，胆小的嘉宾吓得连忙抱在一起。

　　隔壁的男生余光瞥见林知乐搭在腿上的手骤然收紧。

　　她也被吓到了，他想。

　　他不知道，一只惨白的手此刻就搭在林知乐肩膀上。

　　“啊啊啊啊啊……”突然出现的鬼脸吓得嘉宾们尖叫连连，胆子更小的直接缩成一团。

　　坐在座椅上的林知乐猛地站起身。

　　“怎……怎么了？”男生抬头看着她，脑子里转过毕生所学想知道这时候应该说什么能安抚住她。

　　林知乐匆忙把耳机还给他：“我……我要下车了，谢谢！”

　　说完她匆匆跑下了车。

　　正好公交车到了一个站点，离林知乐家还有两站路，她冲下车，那个碎花裙毫无意外也跟着下了车。

　　林知乐脚步不停，闷头往前走着，碎花裙始终跟在她的身后，倒是没有再像在公交车上时那样脸贴脸吓她。

　　林知乐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跟着自己，她开始思考今天晚上要不要去附近道观睡一晚上，她不想把对方带回家，那太恐怖了！

　　“你不送她去地府，她就会一直跟着你。”

　　熟悉的阴风刮过，林知乐脚步一顿，眼前垂下来一张死人脸，她心脏一紧，差点就这么走到人生尽头。

　　之前消失的鬼差又一次出现，嘿嘿笑了一声，阴森森的瞥了一眼她身后。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林知乐收紧手，面无表情看着他。

　　路过的路人好奇的扭头看了她一眼，旁人看不见鬼差，也看不见她身后的碎花裙，只看得见她站在路边上不动自言自语。

　　像是有病。

　　林知乐连忙抬脚继续往前走。

　　鬼差飘在她身边跟着，不再执着于要用拘魂索把她魂魄拉出来：“你看看你的册子就知道了。”

　　册子？什么册子？

　　这么想着，林知乐却不由自主的摊开了手掌，一本漆黑的巴掌大册子就出现在了她手上。

　　心随意动，手掌的册子蓦然翻动起来，“啪”的一下停留在了一页，上面赫然列着一个名字——宋美英。

　　林知乐猛地回头，这一次她不带恐惧，只有震惊，也终于看清了碎花裙女鬼的脸。

　　那明明就是年轻时的宋美英阿姨！

　　“你……是宋美英阿姨？”林知乐不可置信的看着对方。

　　女鬼朝她点了点头，喊她：“小乐……”

　　在知道一直跟着自己的碎花裙女鬼就是宋美英阿姨后，林知乐就不再害怕了，她开始认真思考起鬼差说的那句话来。

　　“必须得我送她去地府吗？”她一边往家里走一边问，道观也不用去了。

　　鬼差：“既然是出现在你名册上的，那就只能你去送，你要是不送她去地府，她就只能在这天地间做个孤魂野鬼，你知道什么是孤魂野鬼吗？没有香火供奉，也没有来生……”

　　林知乐：“我要怎么送？”

　　“简单啊，你速速离魂，领着她和我一道去地府找判官登记就是了。”

　　离魂……还是得离魂。

　　林知乐抿唇，她只担心一点，自己离了魂送宋美英阿姨去了地府以后，自己还能回来吗？

　　她不想宋美英阿姨做个孤魂野鬼，但也舍不得就此离开爸妈去当什么鬼差。

　　“怕什么，一来一往也就几分钟的时间，只要你身体没被损坏，回来后你照旧能做个活人。”鬼差看出她在想什么，出声道。

　　可他声音阴森诡谲，听起来就很不怀好意的样子。

　　林知乐想到他先前还一直用拘魂索拽自己，就更觉得这鬼差的话不大可信了。

　　“有时间限制吗？”林知乐问。

　　鬼差一指她手里的名册：“七天为限期，若她名字从你名册上消失，到时候就算你想送她去阴曹地府也去不了了。”

　　“知道了。”林知乐抿唇。

　　鬼差盯着她看了看，又莫名笑了笑，朝她道：“日后我们也是同事，你叫我孟召就行。”

　　林知乐眼皮都没抬一下：“噢。”

　　孟召心知她还记着自己用拘魂索捆她的仇，也不和她计较，转身办差去了。

　　至于林知乐明明死了又为何能回到身体里的事，孟召没再提，林知乐也就不去问，她也想当此事没发生过。

　　若是可以，她也压根不想当这个鬼差。

　　等孟召走了，林知乐才跟宋美英说起话，神情温和，完全不似刚刚刺猬似的态度：“宋美英阿姨，抱歉啊，可能得请您多等几天我才能送您去地府了，您放心，我肯定送您去的。”

　　但是在送宋美英去地府之前，她得先想好自己要是一去回不来该怎么办。

　　她得想好自己的后事。

　　“小乐，我不急……”宋美英垂首跟在她身后，嗓音幽幽，“我……我也想晚点走，我想等警察联系上我家里那边，虽然我父母肯定已经不在了，可如果还有其他亲人……但我好像只能跟着你，不能离你太远，所以，你能帮我向林警官问问这事儿吗？”

　　这事儿林知乐当然得帮。一到家她就给林随安发了消息。

　　但是林随安估计在忙，没有回她。

　　“林警官还没回我，等他回我了，我一定跟您说。”林知乐抿了抿唇，朝宋美英道。

　　宋美英应了一声：“好。”

　　她也不乱跑，只低垂着头站在林知乐家客厅窗户边，乍一看窗户边站着个鬼确实挺吓人的。

　　但这是宋美英阿姨啊，林知乐安慰自己，这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至于会不会吓到别人？

　　林知乐想，也没有谁会跟自己一样死了又复活还能见到鬼吧？

　　她在医院就陪着爸妈吃过晚饭了，回家洗了个澡就上床睡觉，想着明天还得去试镜，要是她一去地府就回不来了，正好，那她得趁着这几天多赚阳间的钱。

　　林知乐躺进被窝里安心睡觉，宋美英站在她家客厅窗户边低垂着脑袋一动不动。

　　凌晨三点，林知乐家的门被“砰砰砰”捶响，林知乐猛地从床上坐起，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连滚带爬鞋都没穿冲向了客厅，连忙打开门。

　　一开门，门外刚打算撞门的人直接扑了进来。

　　林知乐灵活的往旁边一闪，这才没被对方给撞翻。

　　“警察叔叔，怎么了？”门外站了几个两个民警，还有一个林知乐认识的保安大爷，还有一个一身酒气的男的，她在小区见过，但不熟。

　　看着这些人全站在自家门口，还要撞自家的门，林知乐懵懵的，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门外的人一看门开了也是吓了一跳，紧接着一个个都探头往她家客厅看。

　　“哪呢？你不是说有人在客厅上吊死了吗？”民警回头，朝报警的男人问。

　　片刻后，林知乐终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这个叫何山的大叔凌晨三点喝完酒回家，路上无意间一抬头，瞥见林知乐家客厅挂着一个人影，他左看右看，感觉那人影就像是上吊的样子，顿时吓得一激灵，酒都醒了一半，连忙摸出手机报了警。

　　等附近民警赶过来，惊动了小区门口保安大爷，从保安大爷口中得知林知乐家的情况，爸爸最近生了病住院，妈妈陪护去了，家里只剩下一个刚高考完的孩子。

　　于是一群人冲过来开始拍门，拍门半天没动静，更觉得是林知乐出事，于是就开始撞门。

　　门一开，林知乐好端端站着，一副睡着觉突然被吵醒的样子，客厅里也根本没有何山说的上吊的人。

　　弄清了来龙去脉的林知乐：……

　　她心知何山可能是喝醉酒无意间看见了站在窗户边的宋美英阿姨，但这话她也不能说，只能一脸无语又好笑的站在门边，听着民警教育何山以后少喝点酒。

　　民警之前拍门的动静太大，这一层楼的住户几乎都被惊醒了，这会儿开着门看着，也觉得好笑。

　　不过何山本意还是好的，等民警教育完他离开，林知乐扭头朝他道了声谢：“叔叔，谢谢你啊，你也快回去休息吧。”

　　“啊……没……没事。”何山这时候酒已经完全醒了，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那啥，你一个人在家，要是有事就吼一嗓子，咱们邻里的听见了都会来帮你。”

　　“好，谢谢您。”林知乐点头。

　　看着何山转身进了电梯，她关上门之际瞥见对面门口站着一个连声的年轻男人，对方正紧盯着她身后看。

　　林知乐“砰”的一声关上门，扭头，看见身后站着的宋美英。

　　“小乐，对不起，我好像给你惹麻烦了。”

　　“没事没事。”林知乐连忙摆手，掩嘴打了个哈欠，“我回去睡觉了，您——”

　　她顿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安排，想来想去，还是指着客厅沙发道：“您随便坐。”

　　回卧室睡觉之前，林知乐先过去把客厅的窗帘给拉上了。

　　昨晚上睡得早，虽然说半夜又被吵醒了，但林知乐还是起了个大早，她洗漱完就换上衣服要出门，从她家到童雯发来的试镜地点有点远，再加上早上出行的人多，路上难免会堵车，所以她提早就得出发。

　　早上起来的时候她也没看见宋美英，林知乐在家里找了一圈才看到她一点身影。

　　“白天有太阳，我不大舒服。”宋美英解释，“小乐，你不用担心我，我也没法离开你太远的。”

　　林知乐这才放心，她刚回身关上自家门走去等电梯，对面那家门就猛地拉开了。

　　她扭头看过去，看见昨晚上见过的那个年轻男人。

　　男人头发乱糟糟的，一副才睡醒的样子，跟林知乐对视了一眼，朝她笑了一下：“早啊。”

　　“早。”林知乐从有记忆开始就住在这里了，她知道对门那户房主把房子给出租了，上一任租客还是一对夫妻，不知道什么时候搬走了，这个男人应该是新搬来的租户。

　　他们是在六楼，楼层不算特别高，电梯很快就上来了，里面只有一个牵着狗的女人。

　　女人将狗往角落里拉，给他们让出了位置。

　　林知乐不怕狗，甚至对这条狗很熟悉，她一边进去一边和狗狗主人打招呼：“蔺阿姨，早上好。”

　　“小乐，早啊，这么早出门，是去医院看你爸爸吗？你爸爸情况怎么样啊？”蔺阿姨关心的问。

　　“在准备手术了，医生说只要手术成功后面就好了。”林知乐道，俯身摸了摸她脚边那只萨摩耶，“公主耳朵怎么了？”

　　萨摩耶乖乖蹲坐在主人脚边，伸着舌头看着林知乐，明显很兴奋，但是也没往林知乐身上扑，只身后尾巴飞快甩动着。

　　它耳朵上缠着绷带，还打了个蝴蝶结，有点可怜又有点可爱。

　　“说起这个我就来气，前天晚上我带公主出门遛弯碰上一只阿拉，凶得很，冲过来就咬公主，那阿拉主人明显是个惯犯，就站旁边看着，也不管，咬完了就跟我说加个微信赔我医疗费，然后带着狗就走了，连句对不起都没有，我差他那点医疗费吗？可怜我们家公主遭老罪了，害得我又心疼又生气……”

　　等出了电梯的时候还在跟林知乐骂那个阿拉主人。

　　一直出了楼栋大门，蔺阿姨要带着公主去另一边遛弯，这才跟林知乐挥了挥手：“我先走了，小乐，你路上也注意安全，要是有什么困难就跟阿姨说啊，不要不好意思。”

　　“好嘞，蔺阿姨再见~”林知乐笑着朝她挥挥手，转身往另一边的小区门口走。

　　走了没几步她才发现那个男人跟自己同路。

　　林知乐没太在意，一路上碰见好几个遛狗的和晨跑的，等她快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年轻男人突然走到她身边，状似无意的问了一句：“那个……你叫小乐吗？你好，我叫曹典。”

　　“噢，你好。”林知乐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心里抱着警惕。

　　曹典看出来了，本来想多跟林知乐拉近点关系的，哪知道刚刚在电梯里他都没找着机会说话，现在眼看着再不说都到小区门口，小区外面人更多，那他想说的那些话就更不方便说了。

　　于是他语速飞快的朝林知乐问了一句：“小乐，你相信世界上有鬼吗？”

　　林知乐抓着背包带子的手微微一收紧，表面上一脸狐疑看向曹典：“你问我这个干什么？难道你信这些？”

　　“不是我信不信的问题，而是……”曹典左看右看，压低了声音，“我能看见鬼！”

　　他这一说，林知乐就想起来昨晚上民警和何山离开后曹典盯着她身后看的事情了，原来当时曹典在看宋美英阿姨。

　　她在心里骂了句脏话，现在人人都能看见鬼了吗？

　　先是一个喝醉酒的何山，现在又来一个曹典，未来是不是路上随便碰到一个人都要跟她说一句：“嘿，我能看见鬼哦~”

　　靠了！

　　“呵呵……”林知乐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冷笑了一声。

　　曹典以为她就是不信自己的话，他一点也不意外，大部分人听见了都会是这么一个反应。

　　“真的，其实昨晚上那个醉汉说看见你家客厅有人上吊，其实不是他喝醉酒看错了。”曹典神情严肃，“而是因为凌晨三点到四点本来就是一天当中最黑阴气最重的时刻，那个醉汉常年加班喝酒体弱，所以才会看见那个鬼，你别怕，既然我已经看见了鬼在你家里，我肯定不会袖手旁观，这样，我们先加个微信——”

　　他掏出手机递到林知乐面前，见林知乐脚步一顿，以为她信了。

　　下一刻他就看见林知乐严肃的神情。

　　“大叔，我才刚过完十八岁生日，虽然你搭讪要微信的方式有那么一点点新奇，但不好意思——”林知乐呵了一声，“我可是生长在红旗下的21世纪新少年，从小老师就教育我们不要相信封建迷信，你再搞这个，我会报警的啊！”

　　说完这话，林知乐扭头就走。

　　留下曹典举着手机呆站在原地，被她那一番话震的头晕目眩，恍恍惚惚中，他好像看见林知乐脖子飘扬着一抹鲜红的颜色，那是——红领巾！

　　不，曹典脸色一变，红领巾还带碎花的吗？那是屁的红领巾，分明是他昨晚上在林知乐家客厅看见的女鬼！

　　“等等！”曹典连忙要追上去。

　　这时候早就盯着他的保安大爷一个健步上前挡住了他：“你小子想干什么？小乐可是我们幸福小区大家伙看着长大的……”

　　“不是，大爷，您误会了……”曹典被大爷堵着，想要解释。

　　可亲眼目睹了他朝林知乐要微信行为的保安大爷根本不信他的“狡辩”，大爷只相信自己的眼睛，鉴于曹典确实没干什么实际行为，大爷也就只是教育了他几句就放他走了。

　　等曹典好不容易脱身，林知乐早就上公交走了。

　　上了公交，见曹典没有追上来，林知乐才松了口气。

　　什么破除封建迷信，这话要是放在以前她肯定能毫无心理负担说出来，但换成现在，她自己都心虚。

　　一个鬼差嚷嚷着不要封建迷信……

　　林知乐安慰自己，别的不说，看曹典被自己唬住的样子，至少自己这演技还是过关的嘛！

　　这么一想，她对待会儿的试镜还多了几分信心。

　　这个点的公交上全是人，林知乐就抱着包站着，站了两站路她就下了车，进了旁边的地铁站，地铁站人更多，林知乐还等了两趟才挤进去。

　　她不由地在心里庆幸，还好提早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