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魔法的力量》水木流光

9、第九章(完)

　　安抚者

　　史上最后一个忠于魔王的黑暗魔法师在他的临终自传中这样写道：“终其一生我都没有再见过他，虽然现在早已知道那时的我是多么的愚蠢与轻信。我对他的伤害有多深，他对我的爱就有多么深——我的哥哥里恩•圣梅朗（虽然他也许不屑于拥有这个姓氏），我依旧相信，他正站在某处，与他的独一无二的同伴一起，守护着我。”

　　伟大的魔法师里奥•圣梅朗于空之计时三六六零年逝世，享年二千零二十五岁，是第一位也是最后一位打破了人类寿命常规的黑暗魔法师。

　　——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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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恩从吵闹中缓缓醒来，刚好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紫色眼眸。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太久没有仔细打量过这双美丽眼睛的缘故了，里恩竟然产生从中看到惊恐与仇恨的错觉。

　　“里奥？”里恩试着叫了一声，舒展眉梢，带着多年重逢后的欣喜，但下一刻他却不得不失望地垂下脸、收回这种友好的表示。

　　“不！别叫我里奥！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一见里恩醒来，对方如同见到了陌生人般频频向后退去，挥舞着手臂，带着惊恐般的歇斯底里。

　　“里奥，我是你的里恩哥哥，你不认识我了么？来，让我好好看看你。”里恩急切地挣开撒特的怀抱，小跑着穿过脚下娇嫩的花圃，亦如十年前穿过迷雾森林地那片花圃一样，友好地向里奥伸出了手……但换来的，却是对方更加粗暴的回应：“不！别靠近我！我不认识你！里恩哥哥早就死了！你别过来！叫你后面的魔王也别过来！不准伤害我妈妈！”里奥一面谨慎地向后退去，一面将靠在树边的圣梅朗夫人小心地护在身后，似乎眼前这名脸色苍白，身体瘦弱的男孩是意图伤害他们的罪魁祸首。

　　里恩的手就这么尴尬而无助的僵硬在半空，但最终，被一只洁白莹润的手所接纳。对方一贯冰冷的体温静静传来，让失落中的里恩逐渐安下了心，“撒特，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我只不过是睡了一觉，但醒来之后，似乎，似乎一切都变了样。弟弟讨厌我，这里的人都不愿认我，就连你——他们叫你魔王，魔王？我不知道……我……你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么？”少年希冀地抬起头，琥珀色的双眼凝望着如今唯一的同伴，但似乎对方也拥有自己的秘密，意识到这一点的里恩心中又是一阵慌乱：难道我所认识的撒特是在骗我的么？

　　“里恩。”魔王温柔地摸了摸里恩那一头柔软的长发，微微眯起的眼眸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你认为我会骗你吗，里恩？对于隐瞒魔王的事，我向你表示抱歉，至于原因，呵，你总会知道的，毕竟，我们的时间还很长。”魔王暧昧地勾起唇角，随即又颇为麻烦地叹了口气，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不过，至于你的弟弟里奥，相信你也看到了，以他现在的状况任何的解释都是徒劳的，所以我认为你不应该在这件事情上浪费太多的精力。看着吧，他已经被那愚蠢的女人给洗脑了，在他眼里你可再也不是好哥哥里恩了，而是试图夺取他家权利的骗子。”

　　“不会！里奥……怎么会……”本是理直气壮地抬起头，但最终在与魔王知悉一切的宠溺眼神中败下阵来，悻悻地撇过脸，烦躁地环顾起四周。是啊，是啊，自己从小便和圣梅朗夫人不亲，而里奥却对她的话言听计从。那时，每当看到里奥和圣梅朗夫人其乐融融的情景，自己存在总显得是如此的多余……

　　也许~……飘忽地视线突然发现了一屡怯懦的身影，如此的渺小，如此的容易被人忽视，却让失落的里恩重新燃起了希望：“父亲，等等，父亲，请别走。请您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圣梅朗夫人要这么做，为什么她要让里奥……让里奥恨我？”里恩几步上前，拦挡住那慌忙逃离的身影，试图阻拦他们的里奥与圣梅朗夫人也忌惮于魔王的威压不敢上前。

　　“我……我……”见里恩毫无征兆地将矛头指向自己，内向的男人紧张地撕扯起衣角，为难地注视着脚下绿油油的草地，似乎并不想与里恩多谈。

　　“……父亲，如果你不想说我也不强求……”见对方如此，里恩再次失望地垂下肩膀，“不过，还是请您告诉弟弟他们，我真的是里恩，当然，这也并不意味着我想要夺取圣梅朗家族的任何东西。我唯一的希望就是里奥能平安快乐……好了，我说完了，祝你好运，父亲。”里恩向父亲俯了俯身，不再追问，静静地让开了道路。

　　“里恩……”男爵迟疑地向前走了几步，但终究敌不过良心地谴责，停下脚，鼓足勇气回过身，拍了拍里恩的肩，“里恩，爸爸知道的，知道你是好孩子。……其实，怎么说呢……”男爵张了张口，内心似乎颇为犹豫。

　　“特德里克！你要说什么！”听到男爵的话，敏感的圣梅朗夫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警觉地坐起了身，“别忘了你的身份！特德里克！别说！什么都别说！”

　　圣梅朗夫人命令般的语气再次令男爵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他的眼神开始游离，躲闪着里恩直率的目光，“总之，到这里就好了，里恩，别再问了。”

　　“不！父亲，我想知道！请您告诉我！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主动握住男爵汗湿的手掌，里恩眼中充满了真诚与渴望。

　　没有意识到那‘最后’的涵义，男爵愣愣了看着眼前似乎一夜间成长了许多的里恩，抿紧了唇，许久，似乎终于做了某种艰难的决定，紧紧回握住里恩的手，眼神中依旧有些疑虑：“里恩，你要向我保证，保证听完之后不会伤害里奥和玛德莱娜。”

　　里恩不安地看了圣梅朗夫人一眼，点了点头：“好。我向你保证。”

　　见里恩许下了诺言，男爵松了一口气，扯了扯严谨的领口，开始了那冗长的故事。

　　“里恩，其实你的名字不叫里恩•圣梅朗，而应该叫里恩•科克。不要激动，听我说。十七年前，和玛特莱娜尚有婚约的我与科克家族的次女丽洛疯狂地相爱了。噢，说起来真是像一场梦，一场美梦，就连现在，我甚至仍然怀疑，如此美好的她是否真的最终选择了我。但无论如何，我们在一起了，我至今还记得她怀着我们的孩子站在花丛中微笑的情景，她简直美极了。”男爵感叹着，眼角有些湿润，“但好景不长，她病了，病得很重。我很担心她就这么离我而去，于是我想尽办法找人为她医治，但都无功而返。最后，几乎整个大陆的名医都被我翻了个遍，依旧束手无策。我几乎绝望了。可就在这时，我想到了那个被称为‘命运之手’的终极复原魔法。可是，使用这个魔法的风险极大，”男爵顿了顿，额角冒出了冷汗，似乎非常得痛苦，但最终，他还是开了口，“是的是的，风险很大……呼~，别急，我马上就说。嗯，风险很大。因为，这个魔法有个致命的缺陷，那就是无论魔法成功与否，施术者都会失去一项能力，而被施术者要么被救活、完全恢复，要么~，噢，该死的，就是完全无效，只能等死。没有多想，相信我与丽洛的羁绊足够深，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命运之手’，但很不幸，没有成功，只有你活下来了，作为丽洛和我的儿子。黑暗子民与光明神教的结合是不被允许的，抱着在襁褓中的你，我只能以家族的名义与无意中知晓真相的玛德莱娜达成协议，让渡家族的权利，以保住丽洛最后的希望……”说着男爵深深地看向里恩，似乎在透过他注视着自己的爱人。

　　这是里恩所熟悉的眼神。每当自己受到圣梅朗夫人的冷落而向父亲寻求安慰时，自己总会与这个若即若离、似乎通过自己回忆着什么的眼神不期而遇，虽然始终相信父亲是爱着自己的，但心中依旧会止不住莫名地难过。如今，一切的疑惑都有了答案：没有意料中的悲伤，只有意料之外的孤独……

　　轻轻揉了揉有些因‘酸涩’而湿润的眼角,里恩从回忆中走了出来，“那么，父亲，你后来失去了什么呢？”仅仅是私生子的带入还不至于让父亲家族完全失势，到底——

　　“不！不！别说了！特德里克！你会毁了我的！”听到这个问题，失神注视天际的圣梅朗夫人再次挣扎着坐起身，面容染上了几分牵扯到自身利益而显现出的狰狞，尖叫的嗓音几乎穿破了整个花园！

　　“玛德莱娜，够了！”男爵忽然展现出的强势让混乱中的夫人吓得噤了声，浑身颤抖地摊坐在了一边，喃喃自语，“你会毁了我！你会毁了我！特德里克！”

　　“来，里恩，过来，听我说。”男爵回转头，冲里恩友好的笑了笑，无神的双眼让人平白生出一股他依旧将自己置身于过去的诡异情绪，“你刚才问我失去了什么能力吧？呵呵，很简单，生育的能力。不过是在里奥出生两年后才发现，我早在使用 ‘命运之手’时就已经失去了它。那么~，里奥又是从哪里来的呢？呵，也许这就是命运的惩罚也不一定。我背叛了自己的未婚妻，所以失去了丽洛，失去了一切。而玛德莱娜，这个背叛丈夫的贪婪女人，命运之神让她失去了使自己儿子获得至高无上权力的机会！”第一次，男爵没有了胆怯，面带解脱般地笑意，丽洛，我终于说出了真相，你听到了么，我依旧是永远属于你的。

　　“里恩，你使用过吧？那个魔法？呵，在你忽然失去一切魔法力时我就有些猜到了。”男爵似乎渐渐从回忆的魔沼中获得了解脱，低下头来，第一次用坦然的眼神看向里恩，“‘命运之手’能改变命运，也能创造命运。也许正是因为你我两次命运之手的叠加，让预言稍稍偏离了一点轨道，虽然只是一点。”男爵冲里恩眨了眨眼，带着一丝报复的快意。

　　“妈妈，爸爸说得都是真的吗？我不是你和爸爸的孩子，我也是你口中的私生子吗？”从小生活在宠爱之中的里奥一时有些难以接受，他一遍遍不停地询问着自己的母亲，眼中带着不应该属于他的伤痛，“那你说哥哥是肮脏的孩子，为了夺取权利而要杀害你都是骗我的了？我也是私生子，难道你认为我也要杀你吗？妈妈！”

　　“不，不，我可爱的里奥，你和他是不同的！你的我心爱的宝贝，怎么会是私生子呢？”圣梅朗夫人慌忙上前，用她一贯的温柔诱哄着单纯的里奥，但这一次，招术失去了效用，对方厌恶地挣脱了她的怀抱，一脸的伤害与不信。

　　“你不去帮忙吗？”魔王走上前，看着默默注视着圣梅朗一家的里恩，询问道。

　　“不，不用，已经够了。”里恩摇了摇头。如果没有自己，他们会过得很幸福吧？男爵将永远活在自己编织的世界中，里奥也会成为魔王的伴侣，圣梅朗夫人也会得到自己想要的权利。也许，自己是时候离开了，在知道了一切真相之后。他们迟早能和好如初吧？至少表面上是如此，毕竟，是需要朝夕相处的家人，这种羁绊能够包容一切，不像自己……

　　“好了，问题都解决了。也许我该问问你怎么会是魔王？”里恩转过头，饶有兴趣地注视着身旁的同伴，一脸的捉弄。

　　“这……”魔王为难地皱起了好看的眉毛，若仔细一看还能看出他微红的脸颊。

　　“既然不想回答。至少~，把封印给我解开！我可没答应要成为什么伴侣！”

　　“可若不是我封印力量的支持，你连半点魔法也使不出来！”

　　“我不管，快帮我解开！”

　　“不要！”

　　二人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了庄园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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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噢，发生了什么事，爱丽丝？魔王呢？”胖教授扶住额头从昏迷中醒来，疑惑地看着眼前空荡荡的花园，四处搜寻自己所尊敬的魔王陛下的踪迹。

　　“的确发生了很多事，教授，不过你想先听哪一件？是您优秀的学生里奥• 圣梅朗其实是名副其实的私生子呢，还是您所尊敬的魔王陛下看上了您最痛恨的光明神教的混血里恩•圣梅朗，不，抱歉，教授，现在我应该叫他里恩•科克先生。”爱丽丝跪坐在花圃间，仰头看向刚刚吃力站起身的教授，平静地陈述着事实。

　　“噢，噢，我的天。”教授再次摇摇欲坠，“看来的确发生了很多事，爱丽丝，过来，扶着我点。”

　　“好的，教授。不过您还没有回答我你想先听哪件。”爱丽丝搀扶住教授圆滚滚的身子小心翼翼地坐下道。

　　“噢，爱丽丝！你是存心让我发狂的是不是！哦！我受不了了！去他的私生子！去他的光明神教！这真是灾难性的事实。看来我是得考虑考虑我的信仰问题了。不过在那之前，哦……哦……我有必要再晕过去一次。希望醒来之后我能看到我最喜欢的柠檬汁。就这样，让我睡会儿.......睡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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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多年后，久到光明神教的信仰已完全统治了世界，黑暗魔王已成为邪恶的象征时，民间依旧流传着一首美丽的歌谣：

　　“当你遇见那黑发的邪恶魔王时，
　　请不要害怕，
　　执起命运之手，
　　呼唤，
　　呼唤栗发的安抚者，
　　他拥有着洁净的心灵，
　　温柔的嗓音，
　　甜美的容颜，
　　只有他，
　　只有他能让邪恶魔王沉睡……”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