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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鸿门宴 ...

  •   温恕走到路边,打了辆出租车。
      他报了个地址,将后座的车窗落下,徐徐晚风灌入,吹得让人清醒了几分。

      温恕又想起刚刚,桥洞下的场景,那个极为特别的女人。

      他竟不知道该怎样形容他第一眼见到她的感觉,却无端让他感到熟悉。
      望着你的一双眼睛里,是无法融化的寒冰,深不见底的黑暗。
      温恕只是回忆着那样一双眼睛,都觉得心脏好像被一只手攥住,无法呼吸。

      安静的车内忽然响起一串手机铃声,温恕从自己的思绪里回神,接起电话。
      “温恕,你到家了没。”是一道大大咧咧的年轻男声。
      “还没。怎么了?”
      “你明天能不能来学校啊?再管一天你们班那群小兔崽子我都要气疯,你不想看我英年早逝吧?”
      温恕失笑,“他们又惹你生气了?”

      “你们班那个韩钦宇,三天了,一次作业没给我交过。以前至少还抄一份交上来,你走这两天抄都懒得给我抄了。你说他是不是欺负人?老子是好欺负的?”
      电话那头的人是沈一衍,温恕的好友兼同事,两个人从大学时期就认识,原本是室友,温恕是一名中学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沈一衍教数学,前两天温恕出差,沈一衍才当了几天的代理班主任,就像个小媳妇儿一样过来跟他打小报告。

      沈一衍念叨了半天,没听见温恕回应,又问:“你明天到底来不来学校啊?”
      温恕抬手揉了揉眉心,“明天周六。”
      “靠,我他妈都忘了。”
      温恕淡笑着打断他,“人民教师,说话注意一点。”
      沈一衍:“去你妈的。那你明天去哪,不是说好请我吃饭吗?”
      温恕应道:“好,明天晚上吧。去哪你定。”

      沈一衍的这通电话打过来,让温恕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坐的车后面,一直紧跟着一辆出租车。
      车子驶入一家小区,在一栋居民楼下缓缓停下。
      温恕付了车费,拿着行李上了楼。
      随后,黎末所乘的出租车也缓缓停在门口,黎末让司机在门口等着,自己下了车,她仰起头,刚好看见楼上的一户灯光亮起,她抬起手指,数了一下楼层。

      记下那人的住址后,黎末找了家高级酒店住下。
      房间的环境远比不上她原先住的酒店,不过她也没打算常住下去。

      走了一圈之后,黎末回到沙发上坐下,看了眼手机,十几个未接来电,都是同一个号码。
      她刚想拨回去,电话又再次打来。
      “我才走了这么几天,你跑哪里去了?”是一道年轻清亮的女声,语气着急。
      黎末嗤笑道,“你人在美国,消息倒灵通。宴瑞告诉你的?”

      电话那头是黎末的经纪人,舒喻。前几天她刚去美国出差,原以为黎末能消停两天,果然,能消停下来就不是她黎末了。

      “嗯,宴总上午给我打了电话,时差问题我没接到,刚刚才看见。”
      黎末轻声嗤道:“他可真够闲的。”
      舒喻轻叹口气,缓和了语气:“也别这么说,他毕竟是你哥。”

      黎末正百无聊赖地拿手指缠绕着头发,听见她的话,动作一滞。
      她轻笑着,语气有些尖锐:“我姓黎,他姓宴。我爸妈早死了,他爸妈还在。他是哪门子我哥?非要说关系的话,顶多也就是我无家可归的时候,他施舍了我。而且,我不是正在还他吗?”

      宴瑞不是她亲哥,黎末小时候家里出事后被送到福利院后,不久就被宴家夫妇收养,带到了美国生活。后来宴瑞开了公司,用养育之恩要挟黎末和他签下了常年合约。
      黎末觉得也算不上是要挟,他们家养她花的钱,她还回去,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只不过,被困住的日子久了,黎末这样的性子,只觉得越来越无法忍受。
      听见她的话,舒喻在电话那头没了声音,似是也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刻意扯开了话题,“所以你到底去哪了?”
      黎末故意呛她,“你猜。”

      舒喻也猜到她不会这么轻易就告诉她,只好无奈妥协:“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黎末沉思片刻,嘴角扬起,“等我得到我想要的。”
      她的话没头没脑,舒喻也听的莫名其妙,只好又叮嘱她注意安全什么的,她想了想,又说:

      “过段时间我闲下来立马过去找你。”舒喻当即拍定。
      “随你。”她懒懒地答。

      -
      同一时间,温恕在家刚刚收拾好行李,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取代室内的一片静谧,急促的让人的心有些发紧。
      温恕看见号码,眸色暗了暗,还是接起。
      “舅妈,有事吗?”他语气礼貌地问好。

      电话那边,梁玉芬像是丝毫听不出他语气里的冷淡一般,殷勤讨好,“阿恕啊,你明天中午有时间吗?舅妈请你吃顿饭,之前你舅舅丢了工作,多亏有你,日子才能过下去,所以舅妈想好好感谢你一下。”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不必了舅妈,我明天还有事。”温恕淡声拒绝,语气客气又疏远。
      听他委婉拒绝,梁玉芬语气也不悦起来,“你这孩子,舅妈不过是想请你吃顿饭,我定一家高档餐厅,等会把地址时间发给你。”
      她话一说完,电话中只剩下忙音。

      温恕眉心紧皱,他轻阖上眼,将眼底翻涌的情绪全部遮盖住,任由疲惫感席卷全身。
      她是长辈,所以他得尊重她。在别人眼里,养大他的是舅舅一家,所以他得还。
      哪怕那份比纸片还薄的恩情,他早就已经还清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太过疲惫的原因,温恕竟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梦里,以前的日子像是电影一般一帧帧一晃而过。

      家里出事的那年,他被寄养到了舅舅家。
      舅舅也有一个儿子,比他小一些,骄纵任性,肆无忌惮。
      被偏爱着的孩子,总是有恃无恐的。

      他还记得,那次弟弟看见了他最喜欢的玩具,舅妈便一把夺过来,拿给了弟弟。
      她看着他,眼中写满鄙夷,“你吃我们用我们的,连样东西都舍不得给?你玩这么好的有什么用。”
      那次,温恕明白了,他于他们一家而言只是累赘,并非亲人。
      不仅如此,犯了错的人,不配得到爱,也不配拥有一切美好。

      从那时开始,温恕明白了,只要他温和地笑着,忍耐下去,他就不会再感觉痛。
      寄人篱下的日子一直到他上了大学,才算是结束。

      再后来,他开始赚钱,他们就开始无休止地找他要钱。
      只是钱而已,他还可以忍耐,维持好表面的礼节,不和他们撕破脸。
      想到那家人贪得无厌的嘴脸,明日也只怕是场鸿门宴。

      次日中午

      黎末醒来时,已经将近十二点。
      胃里唱起了空城计,黎末梳洗了一番,化好妆。
      镜中的人黑发披肩,眉眼细长妩媚,神情却极为淡漠,稍稍扬起的眼尾透出无尽的冷。
      她却浅浅地勾了勾唇,这才下到酒店一楼的西餐厅吃饭。

      餐厅的环境不错,黎末找了处安静的座位,刚刚点好菜,就见门口处,服务生拉开门,一个修长身影走进来,有些眼熟。

      温恕刚进餐厅,就看见了窗口处坐着的梁玉芬,她已经将近五十,脸上仍然画着浓妆,明黄色的外衣衬得人格外浮夸俗气。
      他的脚步滞了滞。

      梁玉芬的旁边,还坐着一个年轻女人,穿着条杏色连衣裙,面容清秀温婉。
      梁玉芬一见他来,立马招呼他坐下,笑容谄媚,语气洋洋得意,“我就说,阿恕这么懂事的孩子,一定会来的。”
      听见她的话,温恕神色淡淡,没接她的话,他看了眼旁边坐着的女人,好像猜到了几分。

      他嘴角笑意浅浅,语气温和地问:“舅妈,这位是?”
      温恕的神色不见一丝变化,对上他温和的目光,梁玉芬却觉得后脊微微发凉。她瞒着温恕安排这次相亲,不管怎么说也是算计了他。

      顿时,她的笑容多了几分被看穿的尴尬,又继续说:“阿恕啊,舅妈给你介绍一下,这个是陈萱,你舅舅老板家的女儿,人长得漂亮,还和你是同学呢。你们认识认识。”
      原来是相亲宴。

      温恕的目光蓦地冷了些,眼里却深沉的让人看不透情绪。
      陈萱看着温恕清逸俊朗的模样,脸上露出羞涩的笑,“温学长,我和你是一所大学的,比你低两届,我见过你好多次,只是你应该不认得我。”
      听着她的话,温恕端起茶杯抿了口,淡声道:“确实不认识。”

      见他这么不给人面子,梁玉芬的面色一僵,有些被驳了面子的恼怒,又假模假式地说:“阿恕,你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找个女朋友了,舅妈也是为你操心。”
      她演出一副苦口婆心为他着想的模样,温恕看着就觉得累。
      顾着她是长辈,温恕还是给她留着几分脸面。

      “舅妈,您跟我出来一下,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跟您说。”他起身就要离开。
      梁玉芬心里已经不知道骂了温恕多少句,又转头对陈萱露出殷勤的笑,“陈萱啊,你在这等阿姨一下啊,我们马上就回来。”
      陈萱点头应着,她还以为梁玉芬把事情都跟温恕说清楚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一处没人经过的走廊处,温恕脸上的笑淡去,俊颜微冷,“舅妈,今天的事,我希望您能给我一个解释。”
      梁玉芬没半点理亏的意思,反而恶人先告状道:“阿恕啊,这个陈萱是你舅舅公司老总的闺女,暗恋你可久了,人条件也好,舅妈就想着介绍给你,虽然没提前告诉你,但是你怎么能怪舅妈呢?”

      听着这番话,温恕总算是明白了之前舅舅究竟是怎么复的职,大概就是以今天这场相亲为交换吧。
      看着她这副让人作呕的嘴脸,温恕心里实在觉得好笑,也确确实实轻笑出声。

      他的笑声低沉悦耳,梁玉芬也听出了里面的嘲讽,语气越发不善,“温恕,人家各方面条件这么好,你也不过就是个普通的小老师,工资不多,你们家又只剩你一个,轮家世也是你高攀了,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
      合着,好像确实是他不知好歹。

      他嘴角噙着笑,眸光幽深,眼底的阴翳一闪而过,只余温和的笑意,一瞬的冰冷仿佛只是错觉。
      他语气很淡,嘲弄地弯了弯唇角,像是在自言自语,“原来这么多年,你们还是认为,我永远都是配不上的那一方。”

      黎末站在走廊的拐角,将一切尽收眼底。
      她听明白了,也听到了他最后的那句话。
      他垂着眼,还在笑着,那句自嘲般的话,听的黎末只觉得心口隐隐发疼。
      他怎么能任人欺负。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也是心疼恕恕的一天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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