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落索》苏特

28、第 28 章

　　章二十八

　　那李勇服下了沈长右开的药后，不几天便好了，对沈长右一片感激。行动利索后，便应沈长右的请求，在聚义堂请了索青丘谈论朝廷招安之事。他是个粗人，斗大的字不识得几个，索青丘向他宣读了皇上的御笔丹诏，他也似懂非懂，亏得沈长右解释了一番，言明皇上仁厚为本，若他们肯向朝廷归顺，不再落草为寇，做回良民，便不计前嫌，每人还发放一笔银两，助他们重建家园。
　　李勇原是个直肠子的人，一听之下，大为感激，寨子内的其余兄弟也惊喜非常，纷纷言道，若非官府相逼，谁又愿意去做强盗。如今朝廷开恩，不加追究，且又给了他们活路，哪个不肯归顺？当下李勇便领着一帮兄弟在殿内跪下了，恭恭敬敬叩了几个头，接过那御笔丹诏，心甘情愿的被招安了。
　　至于那贺莲祥，不过是被关在后院的柴房内，除了饿得有些脱形，倒也没受什么皮肉之苦。李勇令人将他放了，他心内虽十分记恨，奈何朝廷有旨，不得加以追究，只得冷冷哼了一声，无可奈何。

　　索青丘此行出师顺利，可说大半的功劳都归于沈长右。回到幽州府衙，庆功宴散席后，便将他唤进了房内，笑着道：“长右，这次事半功倍，多亏了你。况且你又救了我，于公于私，都该重重赏赐。你且说说看，喜欢些什么？”
　　沈长右笑了笑，道：“这都是我的份内之事，怎敢居功。王爷向来待我不薄，我也不缺什么，多谢王爷了。”
　　索青丘想了想，忽然道：“你今年算来，也该二十有五了。寻常男子到了这个年纪，早该成家立业——不如我帮你寻一户好人家女儿，让你风风光光迎娶过门，如何？”
　　沈长右面色微变，勉强笑道：“多谢王爷费心——只是我如今尚未有成亲的念头，若几时有了称心如意的女子，定当禀报王爷，求王爷主婚。”

　　索青丘被他婉拒，也不便勉强，笑了笑，忽然道：“我当日听那些人叫你沈小神医，又说你在幽州的十年间，与你父亲开了间医馆，倒是造福了不少百姓。这些事，我怎从未听你提起过？你说你是幽州人氏，何以在幽州只生活了十年不到？是当年父母双亡后，流落至京城的么？”
　　沈长右愣了一下，片刻，才答道：“我……原非幽州人氏，自幼丧母，八岁那年随父迁往幽州。家父略通医理，便开了间药馆，所谓神医，不过是乡邻们谬赞罢了。十七岁那年父亲病重身亡，我在幽州无亲无故，便随着过路的商旅，辗转到了京城。是以算来，在幽州生活了才十年不到。”
　　索青丘笑道：“我看那些人，个个都对你奉若神明，神医之名，岂是略通医理便当得起的？你有如此本事，竟甘心在我府中做个下人——长右，这么多年，也不觉得委屈么？”
　　他这话说得轻描淡写，落在沈长右耳内，却不异于一个炸雷。他张了张唇，半晌，也只能挤出一个笑容回道：“王爷……说笑了，长右担当不起。”

　　一时间两人都不再说话，沈长右心内惴惴不安，好在索青丘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了，见时辰也不早了，沈长右便趁机起身告退了。
　　他离去之后，索青丘轻轻扣击着茶杯的边缘，望着那碧澄的茶水出神。
　　沈长右……通医理，识诗书，而他在这四年间为自己所熟知的一切，抵不过这幽州之行的短短数日。
　　分明不是个庸才，却委身于他王府，甘愿做个奴才。
　　索青丘轻击着茶杯的手指顿住了。
　　有些念头已经隐隐的浮了上来，心中某个疑团的断点，分明已经成形，却又硬生生的被他按了下去。
　　他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只是这一次，即使话已到了嘴边，却还是咽了回去。哪怕是自欺欺人，却怎么也不愿去怀疑，那个人。

　　太子府内，照宁下了课，又缠着索青绫问了许多问题，方才恋恋不舍随着碧风回了房。赵槿先前曾经言及，索青绫教授照宁功课，不必太过高深，浅显既可，不过让他明白一些道理罢了。是以索青绫授业时，也不对着照宁讲那些《大学》、《论语》，不过给他讲些历朝历代的名人轶事，借机教他些为人处世的道理。他讲得深入浅出，旁征博引，照宁也听得津津有味，对这位先生十分仰慕。
　　这天恰巧谢南庭入宫来看太子，赵槿笑道：“宁儿方才下了课，青绫还没走。难得你们两个都在，便留下来吃了午饭再走吧。”
　　谢南庭原也有过来看看索青绫的念头，便笑着应了。两人闲话了一阵，谢南庭问道：“照宁最近功课如何？对索三公子可还满意？”
　　赵槿笑道：“宁儿很喜欢青绫，每日都盼着上课，如今说话也愈发有模有样了，可见我没有看错人。”
　　谢南庭闻言，微微放下心来，端起茶杯喝了口茶，露出个微笑。

　　在太子府用过午饭后，谢南庭便和索青绫一同起身告辞出府。二人慢慢的走着，索青绫忽然开口道：“许久没有同你一起饮酒了，前面有间酒肆，不如进去坐坐？”
　　谢南庭笑道：“才吃了饭，便喝酒？你若下午没什么要紧事，不如我们去郊外走走，天气也好，正适合踏春。找处地方坐下喝喝酒，赏赏春，岂不比干坐在酒肆里要强？”
　　索青绫闻言心中一动，不由露出了个笑意：“也好，那就去前边打两壶好酒，走吧。”
　　走了两步，忽听谢南庭笑道：“我倒想到了个好去处，包管你没去过的，又清净又优雅，如何，有没有兴趣？”
　　索青绫好奇道：“是哪里？”
　　谢南庭神秘一笑：“你只管跟着我，去了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