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为陵（YF）》芥末子

3、第二章

　　还未等到第七日，幸村刚吩咐户郎将去查近日宫中可有外人来访，还未查得结果，便在第三日被太后叫到了永安宫。到了永安宫外殿，幸村一眼便见到坐在太后身边的那人，微吃了一惊。再看那人却是平平淡淡朝幸村一笑，起身拱手行礼道了句参见陛下。太后抬头看一眼那人，再看看幸村，她还没告诉那人幸村就是皇帝。
　　原来他早就知道我是皇帝了。
　　“既然你们认识，孤也就不再多说了。”太后向幸村招招手：“都坐下罢，陛下也坐。”
　　“是，母后。”幸村走到席上与那人隔着案对面而坐，又看着那人含笑而道：“你是早已知道朕是皇帝，为何故意不说？”
　　那人笑答：“只是在陛下到来之前，太后便已然告诉我您会过来。陛下又何以见得我是故意不说？”
　　“当朕进来的时候，你的眼里并未有惊讶。若是你早就知道皇帝会来，见了我又为何不觉吃惊？”
　　那人笑出了声：“陛下果然是聪明人。那陛下可已知道我的来历了？”
　　“七日之限还未到。”
　　太后听这二人的对话听得不解，看看幸村又看看那人，才对幸村道：“陛下，难道你还不知不二的身份？”
　　幸村道：“不二？好别致的姓。”
　　不二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却并未急着放下，而是一直端在唇间，眼角的余光却瞟向了别处。
　　一日之后，幸村终于查得不二的来历。不二周助是立海前大司马弟弟的儿子，自出生以来便一直未曾见过父亲，直到十六岁母亲病逝之后才被前大司马接回府，也因此一直随母姓。但当他回来之时，却才知道父亲早在他出生之前便已逝世，似乎是因为母亲的缘故而中的毒。于是就因此，不二的母亲当年便被赶出了大司马府。据说，不二是长得像母亲。这话幸村倒是有几分相信，因为前大司马模样确实平平无多少俊秀的地方。而太后前段日子到司马府探望自己的亲姐姐，初见了不二便喜欢得不得了。
　　这场赌，不二终归还是输了，或者该说，从一开始，他便赢不了。
　　幸村让不二住进了自己的泰祥宫。泰祥宫内分了好几所别殿，不二挑了离幸村所住的定瀛殿最近的穆弥殿住下。太后特命了寝属给不二分了一位黄门，又让长使调派一些宫人来伺候不二。不二推脱不下，便接受了。宫人和黄门来到穆弥殿跪拜新主子的时候，幸村挨着不二压低了声音笑道了句：看来太后也有意让你长住了。
　　这一夜，幸村在泰祥宫中摆宴，吩咐膳房做了不少佳肴，也备了美酒。只是这一席宴却只有他与不二两人，各在案旁坐一方。不二只是夹了些素菜并未碰肉食，幸村也算是心细，见不二如此便又命人做了几道素菜。宫人端了酒壶欲为二人斟酒，幸村接过酒壶对她挥一挥手让她退下，自己亲自为不二斟满酒。不二举了杯子做了个敬酒的姿势，便一饮而尽。
　　二人都吃得有些胀了，席上却还剩下许多菜肴，倒是壶中的酒全都喝尽。幸村醉了，不二却醒着，唤来宫人黄门将幸村扶上床，又在一旁看了片刻才回到自己的寝殿。不二坐在榻上望着地面入神，连宫人进来都不晓得。直到宫人诺诺唤了声大人他才抬起眼笑问她作何。宫人为不二准备了洗澡的热水，要伺候他洗澡。不二笑着拒绝，自己走进浴堂关上门。
　　浴池是在地面上凿了一个几乎有一半房间那般大的六角坑，坑外沿加了两层石阶，在浴池与房门之间隔着一扇屏风，绘着金灿灿的双龙戏珠。不二细细看了整间房，笑了一下。这洗澡用的堂子，却是比他原来的用膳堂还要大些。池子里冒着热气，不二坐到石阶上一手捻袖用指尖拂了拂水，又站起来褪去身上的袍子走入池中坐下，浇了水在身上。
　　不二正泡着，房门竟被推开，进来一个人。透着屏风不二只知道进来这人是位男子，只是不用他猜便知道是幸村。此时的幸村酒已醒得差不多，走到浴堂外见了穆弥殿里的宫人才知不二此时在里沐浴，便让宫人们都在外面候着，自己一个人进去。
　　幸村礼节性的问了不二一句是否能一同入浴。
　　不二笑道：“能与陛下一同入浴，自然是我的福气。”
　　“无人的时候，你我便以姓名相称。”
　　“那我是该叫你幸村还是精市？”
　　“你想怎样叫全凭你自己。”幸村褪了袍子走进浴池，直至走到不二身旁这才坐下，用手舀了水浇在肩上。
　　不二抱手侥有兴致地看着幸村道：“想不到你竟长得如此白皙，若我是女子见了你这模样，定是痛骂老天无眼。”
　　幸村打量一遍不二的皮肤，又低头看看自己露在外面的胸膛，笑道：“倘若我是女子，见了你定会悬梁。”
　　“只可惜，你是男的。”
　　不二在泰祥宫中这一住，便住了一个月。一个月之后，考工令依然没做出能让幸村满意的兵器。而让立海上上下下群臣百思不得其解的却是立海所有的妖孽都消失不见了，边疆也无战报称妖孽来袭。可为了避免这一切只是妖孽为了趁立海放松警惕之余突袭的诡计，幸村依然让那六位将军驻守在边关。考工令也不用罢官流放，但必须尽快做出兵器。
　　一时没有妖孽滋扰生祸，幸村心中自然舒畅许多。太后趁着这个时候命了长卿巷各个夫人的黄门拿着牌子让幸村招幸。兴许是幸村真的太高兴了，兴许是幸村觉得他该考虑子嗣了，他随手拿起一块牌子递给自己宫里的黄门。黄门仔细一看，便让少洳馆的烃娥夜里过来伺寝。
　　烃娥浸浴梳妆着了前不久用俸禄做的一身粉色新袍，本就生得乖巧伶俐的她穿上粉色袍子更显得水嫩。入夜时分，她便被黄门宫人们送到了定瀛殿。刚进泰祥宫的时候不二便见到了，一旁的黄门见他有些疑惑便告诉他，这是皇帝招幸了这位烃娥。不二觉得他若是呆在外面便显得尴尬，于是回到了穆弥殿让黄门去书库中给他找了几本书册子，想了想觉得还是自己去比较好。
　　幸村有意在玉池边上耗着，实在耗不下去了他才回到泰祥宫，却又不愿意立刻就进定瀛殿，便走到穆弥殿去看看不二在做什么。只是刚踏入穆弥殿，守门的宫人便告诉他不二去了襄门，不在殿内。于是幸村只得回到他的定瀛殿。
　　在房门口站了很久，这一站就是一个时辰，直到幸村站得腿有些发麻这才推门进去。坐在床上低着脑袋的烃娥突然就红了脸。幸村坐到烃娥身边，顿了片刻便又起身灭了房里的灯抱着烃娥躺到床上，伸手扯下丝帐。
　　第二日醒来，幸村轻轻拿开烃娥放在他胸口的手臂，穿好里衣唤来宫人更衣上朝。
　　丞相柳莲二上凑，称前日被妖孽所毁坏的房屋农田需朝廷分发一批赈灾银两与粮食。说罢便呈上奏折，又退回到自己的朝位。幸村打开奏折大致阅了一遍又合上放到一旁，称定会仔细考虑。
　　大司马白石藏之介空手上奏，道：“启奏陛下，近日边疆已无战况来报，若是长期将六位将军派守于边关，也不利于对顺宜的守卫。臣以为，各个郡县皆有官兵屯守，各封地也自有封地王派兵防守，六位将军则不必继续留守，则不如召回六位将军。”
　　幸村笑了笑，道：“可是丸井将军书信于你，让你上奏朝廷让朕召他回来？”
　　“镇军大将军的确给臣写过一封书信。只是臣以为大将军所说有理，这才上奏朝廷，再加上一连七十多日都未见妖孽。所以臣以为，召回六位将军也不是不可。”
　　御史大夫柳生吕比士也上前一步道：“臣也以为，召回六位将军加强对顺宜的守卫乃重中之重。”
　　“好罢，传朕旨意，即日起驻守边关的六位将军方可回顺宜。另派骠骑将军卫将军与镇东、镇西、镇北、镇南四位将军接替这六位将军驻守边关。各位卿家大臣可还有事要奏？若是没有便退朝罢。”
　　接到圣旨，丸井便立刻整军待发。守了两个多月的边关，那便是吃了两个多月没有甜味的食物，即使是打仗，这一仗也早该结束了。待到镇西将军带着人马来接替他，他便带着他的军队往顺宜走。
　　顺宜是立海范围内一块最大的疆域，由皇帝幸村精市统治并管理，其余又分了三块封地给先皇的三位兄弟。对于这三块封地幸村也几乎不怎么过问，封地自有封地王打点一切。本来三块封地与顺宜之间是不怎么联系，至多偶尔送上一些贡品。而自从妖孽出现以来，远舜王便常常上书朝廷商议如何对抗妖孽。只是原本要批阅的奏折就不少，如今又加上远舜王的折子，幸村有时便是看上整夜都看不完。
　　还好不二来了，虽不能帮幸村批阅奏折，但也能陪着他说说话，免得夜里烦闷。而渐渐的，不二陪着幸村的时间长了，幸村也会就着奏折里的事和不二讨论，很多他一个人不能妄下断定的事情也不用那般费心。
　　而就在下圣旨召回六位将军这日，幸村便笑侃道：“不二，索性我封你做丞相长史如何？正好你夜夜都陪我在比旸殿批阅奏折。”
　　不二翻一页书册子，却并未抬头继续看着，笑道：“若是你不怕我毁了你的江山，那便封罢。”
　　“你的意思是，若你做官便是庸官？”
　　“至少不会是好官。”不二终于抬起头来看着幸村，道：“您的奏折可都已阅完，皇帝陛下？”
　　“还差最后这一封，是柳丞相的上奏。奏折上讲，顺宜多处百姓受妖孽祸害，以致无家可归，所以望朝廷拨善款发粮食。”幸村提笔在奏折上写道：准。
　　不二又继续看他的书册，边看边道：“只是不知道这批银两和粮食能不能如数分给百姓。”
　　“我已考虑到此，便以注明了具体的银两发放。若是还有官员欲从中作梗，我一看地方账目便知。”
　　“你这皇帝倒是做得精明。”
　　幸村放下笔将奏折合了放在一叠奏折上，起身走到不二身边：“委屈你今日又赔了我一夜。”
　　“又非你强求，何来委屈这一说。”
　　“既然你这般说，那我也不必觉得歉疚。”
　　“若是可以，我还是希望陛下您觉得歉疚一些。”
　　“听你这话，就算方才当真歉疚了，此刻也平复下来。”
　　“若我此刻又觉得委屈了，你又做何感？”
　　“你若当真觉得委屈了，回穆弥殿睡一觉便会好。”
　　不二抬眼斜睇了幸村，冷着一张脸不说话。
　　幸村怕不二真生气，便又道：“方才只是句玩笑话。你若觉得委屈，他日下棋我便先让你三子。”
　　不二仰脸笑道：“君无戏言。”
　　明白了刚才不二只是佯装生气，幸村吸一口气傲然笑道：“就算我让你三子，你也赢不了我。”
　　“那却是我不想赢你。时候也不早了，回泰祥宫罢。”不二合上书册展了展身子，刚站起来便觉得双脚无力往下跪。还好幸村手快扶住了不二，他这才没有真的跪下去，而是撞在了幸村胸口上。
　　幸村扶了不二坐下：“你没事罢？”
　　不二揉揉自己的腿，道：“没事，可能是坐得太久，腿有些麻了。”
　　“没事便好。还能走吗？不能走我便命人背你回去。”
　　“不过是脚麻而已，一会儿便好。”
　　幸村便坐在一旁一直守着，等到不二能自己站起来，二人才掌了灯笼回到泰祥宫。泰祥宫外聚满了长卿巷的黄门，各自等着自家主子被招幸。四位长使端着木盘排站在最前面，木盘里装着夫人们的牌子。不二看一眼便先回了自己的穆弥殿，幸村看了看不二，随手拿起一块牌子交给黄门。黄门大声说道让玄飔殿的昭仪前来侍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