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之小郎中》顾一砚

44、飞升与长生

　　朱砚清醒的消息很快传遍，镜缘公子、卫梓衣等人纷纷来探望。
　　大病初愈的小郎中身体依旧虚弱，脸色却泛着红润，不似曾历经生死的模样。
　　一旁的楚拙更是满面春风，眉眼之间是藏匿不住的喜色，与朱砚并排坐着，一只手还偷偷摸摸地试图去搂小郎中的腰。
　　朱砚背着众人，一把拍掉欲图不轨的狼爪，一面与众人交谈。
　　先前济空向众人讲述了一遍朱砚与老杨头斗法，他虽有心置朱砚于死地，却不屑在这种事情上造假。因此待得朱砚复述一遍，两者间的版本几乎没有差异。
　　朱砚回想起与生死一线的场景，仍然心有余悸，便忍不住问道：“济空和尚呢？”
　　“我让润青送他回白马寺了，小砚你放心，他如今已被关押在白马寺戒院中了。”镜缘公子答道。
　　朱砚皱着眉头：“我有一事不解，连镜缘先生您都说我灵魂无碍，为何济空非要我的命？”
　　镜缘公子轻咳一声，道：“这……说来话长……”
　　楚拙不屑地嗤笑：“左右不就是家人曾死于邪灵之手，他若有本事，就自己去灭了那个邪灵，迁怒到小砚身上算什么本事。”
　　“话虽如此，当年之事只怕对他影响颇深，因此他怕是极端厌恶一切与邪灵有关的事物了。”
　　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讲述下，朱砚听到了一个凄惨的邪灵祸世的故事。
　　十年前，济空还是东边某个小镇上一家农户的儿子。某日农户外出遇见一个受伤的书生，便将其带至家中，悉心照料。书生说自己是落第之人，无颜回家，农户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愿将毕生学识教授给济空。
　　小地方难得有个读书人，虽未中举，但好歹也是个秀才，更别说这秀才毫无书生的矜持做派，砍柴下地样样精通。农户与书生推杯换盏之下，一高兴，结了异性兄弟。济空从此开始跟随秀才学习四书五经。
　　恰逢终年大旱，土地颗粒无收，小镇地处偏僻，官兵无暇看管，颇有些兵荒马乱的意味。小镇接二连三的有人去世，死者都被活活吸干了全身鲜血。异样的死法引起的朝廷的注意，唯恐魔教复兴，便派了官员调查。
　　官员调查之后骇然发现，这些凶手均为小镇上看似淳朴无辜的百姓。更让人觉着诡异的是，凶手一面为自己的罪行恸哭，一面却觉得饮人血是与吃饭喝水一样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小镇上患“饮血症”的人与日俱增，甚至扩散到了周边地区。朝廷终于下派大能修士调查。最后将罪魁祸首聚焦在济空一家，更是认为济空的父亲已被邪灵附身，当众斩杀。
　　为了防止“饮血症”再次散播，朝廷下令将济空小镇及周边地区圈禁焚烧。
　　小镇数万百姓被活活烧死在了三昧真火之中，唯有书生带着济空提前跳入井中，顺着暗河成功逃离。
　　书生带着济空隐姓埋名，去了更大的县城。
　　好景不长，县城里再次出现“饮血症”的病患，成功的将数十万居民感染。
　　济空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祸患的根源出在这个来历不明的小叔叔身上。
　　他年纪虽小，心思却沉稳，私下联系了调查的修士，设了局，困住了书生，眼睁睁地看着书生被剥除了三魂七魄，身死道消。
　　他原本欲与县城众人一同自焚，却被前来调查的白马寺主持拦了下来。
　　主持说，济空与邪灵共处时日最长，却从未被邪灵侵犯，值得研究，他观此子颇具慧根，不如收入白马寺严加看管，沐浴佛法。
　　就这样，世间少了一个天真的农户之子，多了一个苦大仇深的小和尚。
　　几日前，他再次向镜缘公子提出要斩杀朱砚的请求，气坏了的楚拙召出的千把飞剑，要将这冥顽不灵的小和尚戳成渔网。
　　济空和尚不闪不避，双手合十：“我曾与邪灵附身之人朝夕相处半年之久，岂不知晓邪灵最善伪装。因一己之私，便将天下苍生的安危置于险地，楚拙，你愧为归藏阁弟子！”
　　楚拙气的跳脚，怒发冲冠，铺天盖地的飞剑却迟迟不落下，末了只是一脚将人踹飞，而后将他丢回到住所，命人严加看管。
　　*
　　听说了济空的故事之后，朱砚陷入了沉思。
　　他两度与邪灵交锋，于艰险局势下力挽狂澜，最后却差点死于自己人手里，如果说朱砚心里没有一丝怨气，那肯定是假的。
　　但济空和尚的担心不无道理。虽说朱砚体内属于邪灵的部分，仅有那一颗光代表着梦境邪灵的核心能力的光球。但朱砚此次与洛城邪灵交锋，发现光球并非只是单纯的工具，似是隐隐存留这一丝本能，让他不免有些心忧。
　　好在包含“吞噬”本能的邪灵外壳早已消散，朱砚体内的光球更像是一只好吃懒做的小猫咪，虽然偶尔会被同类挑衅，但绝大多数时候都是缩在一角默默舔毛。
　　他思量之下，觉得还是得和济空和尚开诚布公地探一探，待得无法说服对方，再废了他一身修为也不迟。
　　在洛城实战训练过之后，朱砚对自己的水平有了更深刻的认知，无论是他的邪灵梦境还是阴毒诡谲的长生功都能让绝大多数修士防不胜防。
　　再不济，还有一个平山榜排名第一的楚榜首压阵，想来能轻轻松松把小和尚压着打。
　　一想起楚拙，他就回想起方才那个浓烈而深情的吻。
　　明明都是新手，为什么楚拙就能轻易地占据主动？
　　论起岁数来，算上上辈子，他还要比楚兄大几岁呢。
　　自己上辈子也是博览各种电影图书，论纸上经验，他应该要比楚拙足足高出一个头才对。
　　难道楚兄之前在别人身上练习过？
　　众人见他沉默不语，先是低头沉思，而后忧愁地皱皱眉，随即又满面春风的看了楚拙一眼，片刻后又似乎恍然大悟，眯着眼睛盯着楚拙。
　　楚拙对着那双明亮清澈的双眼，生生从中品出了一丝危险的味道，莫名地有些心虚，便讨好道：“小砚，你是不是有些累了？要不早些歇息吧。”
　　朱砚看他殷勤地模样，忍不住笑出声。他生性豁达，向来不在意鸡毛蒜皮的小事，可偏偏到楚拙身上，却多了一丝小儿女做派，总是胡思乱想。
　　他将脑海中纷繁地思绪一扫而空，舒展着胳膊，道：“不着急，楚兄。我还有些事儿，欲向诸位请教。”
　　他摆正神色，朝镜缘公子问道：“先生，那个被邪灵附体的老杨头曾对我说过一句话，他说‘按照仙君的意思，咱们应当各走各的路，井水不犯河水’。
　　这个仙君，我觉得这极有可能就是幕后黑手。”

　　穿越过来没多久，朱砚就发现他所在的这个修真/世界与前世诸多小说里描绘的世界有所不同。
　　前一世的小说里，绝大多数修行者毕生追求的，都是“成仙”“飞升”“长生”。
　　然而，此方天地，却从未听说哪个修行者要以“长生”或是“飞升”作为终极目标。修行者不再是不食人间烟火，修为和寿元似乎并没有必然的联系。依附王朝气运而生的“儒”“道”“佛”三派，即便修为到了止境，也不过比寻常人多活数十年。而修行天地真理的门派大能，与凡人百年寿命相比，也不过堪堪长上几百年。
　　据楚拙所说，存活了千年的修士，当今修真界有且只有一个，便是归藏阁的开山掌门。即便是这样的大能，也敌不过时间的侵蚀，绝大多数都是用秘法陷入沉睡，甚少清醒。
　　长生既无法追求，飞升却也并不被众人所向往。
　　众所周知，千万年前，修真者追求得道成仙，彼时的修士历经三灾七劫之后，便能成功飞升。飞升的仙者开辟了仙界，一转头却奴役起了曾经的故土。无数的天材地宝、天地灵气被仙界掠取。当时的修真者待凡人如猪狗一般，成仙的仙者也待修真者如猪狗一般，任意使唤，随意糟践。
　　直到归藏阁横空出世，集修真界所有力量，斩断了联结修真界与仙界的天桥，从此隔断了两界的所有联系。
　　仙人无法下凡，凡间修士也再无法飞升。
　　此前，修真界所有的修行功法大同小异，最终目的都是实现飞升。而自从断绝了飞升这条路子，修行者的功法反而迎来了百家争鸣的时代。修行者也终于开始改变与凡人相处的模式，儒道佛三家便是在这百花齐放的年代建立，并源远流长至今。
　　成仙与飞升，早已经成为历史书籍上的只字片语，不再为众人所追捧。
　　可如今，从邪灵附身的老杨头嘴里，众人终于知晓，有这么一名自称“仙君”的存在，似乎试图利用邪灵暗中筹划大事。
　　无论是此界修士欲图打破屏障飞升，还是上界仙君尝试降落此界，都将在修真界掀起狂澜。
　　镜缘公子揉揉眉心，有些忧愁。
　　太平了近千年的修真界，只怕又将迎来一阵血雨腥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