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之小郎中》顾一砚

42、工具与宿主

　　十位鬼将饮颈自戮的瞬间，朱砚察觉到了一股浓烈的邪灵波动朝着背离菜市口的方向遁去。
　　朱砚望着正与鬼王严肃对峙的楚拙等人，咬了咬牙，一跺脚，扭头自己追了上去。
　　他追寻着波动的痕迹，穿梭在大街小巷之间，直到接近城门，才见到了散发波动的罪魁祸首。
　　竟是白天见到的退休捕快，那个说话颠三倒四的老杨头。
　　老杨头老神在在，似是等待朱砚许久。见他追踪而至，浑浊地眼神不由得清明了三分。
　　“白天我就觉得熟悉，没想到，竟然真的能遇上同类。”老杨头咧嘴笑着，漏出几颗黄牙。
　　朱砚在经历最初的惊异后，很快便冷静了下来。
　　过往的例子里，邪灵宿主都是活生生的人，满城的鬼物、鬼王和鬼将恐怕都是由邪灵宿主创造。
　　如今看来，这位宿主，恐怕便是这个衣着不修的老杨头了。
　　朱砚驻足，望着老杨头：“你刻意将我引到此处？你在等我？”
　　“不错，”老杨头掏出一杆陈旧的旱烟杆，一口一口抽了起来：“白日里，我闻到你身上的味道，便知道遇上了同类。我第一次遇见同类，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一问你。”
　　朱砚目光闪烁，不动声色地问道：“你想问些什么？”
　　老杨头敲了敲烟杆，咳嗽了一声，道：“按照仙君的意思，咱们应当各走各的路，井水不犯河水，洛城是我的地盘，你来做甚么？”
　　仙君？
　　朱砚一惊。邪灵祸患，背后果然有人作祟，这个仙君，恐怕是背后指使的上位者之一了。
　　他面上依旧装的波澜不惊，略作孤傲地嗤笑一声，道：“我来这儿自有我的理由，无需告知于你。”
　　“既然如此，那请你立刻出城吧。”
　　老杨头用烟杆戳了戳城门的方向，道：“风紧扯呼吧，不然……”
　　烟杆内的烟丝爆裂出一片火花，老杨头眼角眉纹拧成一片，笑得人畜无害：“不然我怕忍不住把你吃咯。”
　　他体内某种存在蠢蠢欲动，仿佛是在囚笼里禁锢了许久的猛虎，遇上了单纯无辜的小绵羊，张开血盆大口，涎水滴落满地。
　　朱砚体内沉寂了许久的邪灵光球仿佛被同类的战意唤醒，挣扎着要钻出朱砚的识海。
　　朱砚却抱着拖延时间、等楚拙众人汇合的心思，不愿轻易兵戎相见，便想继续与老杨头交谈，试图多套取一些有用的信息。
　　“想让我出城也并非不行，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洛城如此多的百姓和修士，为何仙君偏偏选上了你？”
　　他此言一出，老杨头瞬间变了神色。
　　他敲了敲烟杆，沉默片刻，道：“你连我等诞生的缘由都不知晓，你究竟是何物？”
　　朱砚察觉到老杨头的神色变幻，便知道自己问错了问题，面对老杨头的质问，不再回答，只是保持沉默。
　　老杨头却没有紧追不舍，只是往地上啐了一口黄痰，抽完了最后一口旱烟。
　　“无所谓，不管你是谁，等我把你吃了，我就一清二楚了。”
　　他半蹲下身子，用烟杆敲了敲地面，厉声道：“都给我出来。”
　　黄泥地上霎时间布满了无数血手印，无数厉鬼挣扎着钻出泥土，凄厉的惨叫。
　　老杨头充耳不闻，如揉捏黄土一般，将一众厉鬼揉成一团，捏出了一个不亚于少年鬼王的新生厉鬼。
　　他用烟杆敲敲厉鬼的后背，朝朱砚方向示意，对厉鬼催促道：“吃了他。”
　　朱砚体内的邪灵光球犹如嗅到了同类的气息，挣扎的愈发激烈，泄露出的邪灵波动让老杨头面露迷茫。
　　他问道：“分明和我们一样……怪哉，怪哉。”
　　朱砚长叹一口气，语调有些无奈，对不争气的梦境邪灵很是痛心疾首：“我怎么会和你们这种东西一样呢？”
　　他伸出左手，手掌的皮肤顺着掌纹裂开，仿佛一张布满獠牙的嘴，吐出一个光球。
　　“你被他们寄生，他们却只是我的工具，能一样么？”
　　光球骤然放大，将二人包裹。
　　陷入邪灵梦境中的老杨头身形一晃，便摔倒在地，陷入酣睡中。得到吩咐的新生厉鬼却依旧忠心耿耿地执行着主人的吩咐——将这个白袍小郎中吃了。
　　朱砚用自身的邪灵梦境困住了老杨头，便只能硬抗新生厉鬼的追杀。
　　新生的厉鬼凶猛异常，比他昨日遇见的女鬼要难缠上好几个台阶。正面搏斗，朱砚几乎没有取胜的机会。
　　好在他并不需要将厉鬼击杀，只需要等待时间，无论是等到楚拙众人汇合，还是等到陷入邪灵梦境中的老杨头彻底沉溺于梦境而死亡，这场凶险的斗争便能立刻画下句号。
　　朱砚倚靠在客栈废墟的角落里，气喘吁吁。
　　暴戾的厉鬼几乎将整条街都拆成了废墟，朱砚摸着空荡荡的袖口，尽力用灵力封堵伤口，避免失血过多。
　　厉鬼行动敏捷，又善于隐匿身形，瞅准时机，便会一口死死咬上朱砚。
　　他每一次伺机而动，都会活生生从朱砚身上撕咬下一片血肉。
　　最初的时候，朱砚还会调动长生功，促进体内细胞的增殖分化，弥补损失的血肉。
　　随着次数逐渐增多，他原本便不甚充沛的灵力也开始逐渐干涸，便只能简陋的封堵伤口。
　　他心中苦笑，也得亏他修行的是魔教里的小强功法，倘若换一个其他修士，只怕三两次便会丧生在厉鬼口中。
　　只是如若楚拙再不赶来，他恐怕就要被这凶恶厉鬼给生吞活剥了。
　　他努力朝废墟角落里缩了缩，打量着四周，未见到厉鬼的行踪，不由得舒了一口气。
　　脚下的泥土却传来轻微的震动，朱砚还未来得及挪开，便被破土而出的厉鬼狠狠咬住了双腿。
　　厉鬼张开血盆大口，无数的獠牙死死扎在朱砚双腿上，将他向下拉扯。
　　它竟是想一口将朱砚吞下。
　　朱砚调动全身的灵力，汇集至双臂，死死撑着厉鬼的上颌与下颌，阻止着身形的下陷。
　　由于失血过多，他已经眼冒金星，意识也开始有些混乱。
　　灌注了灵力的双手抵不过厉鬼咆哮的鬼气，突然出现了松动。
　　朱砚浑浑噩噩地想到：没想到竟然交待在了这个满是口臭的鬼物嘴里。
　　重活一世，明明有了倾心的对象，还来不及表白就撒手人寰。
　　果然两世都注孤生么。
　　就在他放弃反抗等死的一瞬间，邪灵梦境传来了餍足的快感。
　　朱砚似乎听到了光球打了个饱嗝。
　　脚下的鬼物顷刻消散，整个洛城的鬼物齐齐退却，笼罩在洛城之上的结界开始消融。
　　老杨头终究还是未能挣脱邪灵梦境，永远地沉溺其中。
　　吞噬了洛城邪灵的梦邪邪灵的光球体积增大了三分，由原来的拳头大小，已经变成地瓜大小，乖乖巧巧地待在朱砚识海中，似是陷入了酣眠当中。
　　朱砚则凄凄惨惨地躺在废墟中，失去了左臂和右腿，脸色因为失血过多而十分苍白，眼神却愈发灿烂，沁着压抑不住的喜色。他咳出一口鲜血，一边颤颤巍巍地拍着地面，一边无力地狂笑。
　　这就是上天垂怜呀！
　　倘若再晚上一刻，他就会死在厉鬼口中，邪灵梦境破碎，老杨头便会苏醒。而吞噬了另一个邪灵的老杨头实力会进化到什么的地步，谁也预料不到，但仍留在洛城内的楚拙一行人恐怕只会凶多吉少。
　　好在老爷天终究是站在了朱砚这一边。
　　他无力狂笑了一阵，听到了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不由得高声呼喊。
　　“楚兄，我在这儿！”
　　映入眼帘地却是披着袈裟、浓眉大眼的济空和尚。
　　他双手合十，朝朱砚鞠躬行礼，声音中透着悲悯：“朱施主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济空大师，你看到楚兄了么？”
　　济空摇摇头：“尚未，不瞒施主，我是一路尾随你而至。”
　　朱砚沉默了。
　　济空和尚既然跟在他后头，方才朱砚将死之际，他都未曾露面，反而待得厉鬼消散才堪堪露脸，只怕并非好事。
　　济空和尚的话很快印证了他的猜想。
　　“洛城邪灵已解除，施主身上的邪灵也应当早些处置。”
　　“宿主消退，邪灵也将随之消散。故贫僧替天下苍生，请朱施主死上一死。”
　　他的金刚杵佛光大盛，轻巧地点落在朱砚身上。
　　朱砚如遭雷击，七窍流血，剩下的泥土寸寸龟裂。
　　轻描淡写的一击，几乎震碎了朱砚全身的内脏，体内的两百零六块骨头也纷纷支离破碎。
　　他望着朱砚难以置信的眼神，心中有愧，只能温声解释道：“贫僧不清楚镜缘公子为何将你放入洛城，但你既曾受邪灵侵蚀，被方才那位老者唤为同类，与其活着让众人承担风险，不如死去，也是为天下众身着想。”
　　朱砚喉头破碎，却依旧挣扎着挤出话语：“我不是他的同类……”
　　济空和尚摇摇头，语调冰冷如铁：“此乃你一家之言。邪灵一事，宁可错杀，不能放过。镜缘公子愿意替你作保，贫僧却不见得必须接受。如今你既已落在我手中，只能让施主为了天下大义，从容赴死。”
　　他再次抬起金刚杵，一面默念着往生咒，一面毫不留情的砸向无力反抗的朱砚。
　　金刚杵方一触及朱砚的衣摆，便遇上了一道坚硬的阻隔。一面悬浮的灵力龟甲凭空浮现，将朱砚笼罩，抵御住金刚杵的袭击。
　　朱砚迷迷瞪瞪中，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不似往日里的温润和善，一反常态的充斥着暴戾与压抑不住的愤怒，却意外的让人心安。
　　“秃驴，找死！”
　　一阵浓郁的星光将济空包裹，闪烁的片片星光，幻化为最锋利的刀片，切割着济空的身体，轻易地破开了他修行多年的佛陀金身。
　　一瞬间，不怒自威的佛陀便鲜血淋漓，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