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之小郎中》顾一砚

23、再探梦境（三）

　　朱砚浑浑噩噩地走出后院，来到医馆前堂，却遇上了双目泛红的三小只。
　　他还未来得及开口，柳思悠便带着哭腔道：“砚哥哥，我们已经知道自己在梦中了，我刚刚……和娘亲道别了……”
　　朱砚属实震惊了！
　　他作为穿越者钻了邪灵梦境的BUG，才能轻易清醒。而三小只分明在上一次梦境中还犹自不觉，此刻却无需朱砚的点醒，自主察觉到了梦境的存在。
　　这是何故？
　　三小只齐刷刷的摇头，表示进入梦境之后，他们立刻就意识到自己在梦境之中。仿佛体内的灵魂自从知晓了邪灵梦境的存在之后，便产生出特殊的感应，自动将他们唤醒。
　　三小只并非寻常儿童，这一点朱砚早有预料。南麓山脉的毒瘴吞噬灵气为食，可将游离的邪灵与世间阻隔，却主动避开三小只。清水县的邪灵梦境无声无息带走诸多性命，三小只却能轻易清醒，不受其害。
　　三小只究竟与邪灵有什么关系？邪灵封印解除是在十年之前，彼时三小只尚未出生。莫非当时邪灵的暴动对一众魔教产生了不为人知的影响？
　　朱砚思绪繁杂，但迫于事态紧急，只能按下不表。只得按照原计划，让三小只分头行动，努力唤醒新开巷上的其他人家。
　　邪灵的梦境中，除了为满足众人心愿的必要变动，其余地方则是完美复刻现实中的清水县。因此几人提前准备的物品均被带入梦境当中。
　　楚拙从中挑出楚拙赠予的玉佩，想了想又拿起一副画，画上是一个小眼宽额的青少年，正是钱氏家的痴儿钱慧。
　　他提着画，来到了钱氏的宅子前，敲了敲门。片刻后一个小厮开了门，见到朱砚，殷勤迎道：“朱小郎中来了，您可来的真是时候，再晚一天，我家公子就带着夫人进京赴任了。”
　　朱砚一听，心道还算及时，屋内没有见到眉清目秀的状元钱慧，迎客的是打扮的雍容华贵又不显庸俗的钱氏。
　　“小宝与几个好友参加诗会去了。”钱慧解释道。
　　朱砚点点头。眼前的钱氏言笑晏晏，相貌虽与现实中一致，但骨子里流露出的幸福与满足让她仿佛年轻了二十岁。
　　将人从最美好的梦中唤醒，可真是一件残忍的事情。
　　朱砚有些不忍，却还是递上了手中的画卷，道：“钱夫人，我知道您即将离开清水县，临别之际，赠您一副画卷，以寄邻里情谊。”
　　钱氏笑着说着客气，手上接过画卷，徐徐展开。
　　画上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低鼻小眼，双眦上斜，神态憨憨。相貌说不上俊俏，反而透露着几分童稚。
　　钱氏仔细地盯着画卷，有些呆滞，突然间两滴晶莹的眼泪从她眼中溢出。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这……这是谁？”
　　朱砚声音柔和：“大名叫钱慧，小名叫小宝。”
　　她仿佛烫手一般，将画卷扔开，向后踉跄：“不对，不对，我家小宝长得可漂亮了，他可是状元郎！”
　　她战巍巍地扶着桌子，勉强支撑着站立，目光却依旧黏在地上的画卷。
　　她脑中一片混乱，身子却不听使唤地将画卷再次捡起。她展开画卷，将纸上那个相貌特异、憨态可掬的青年看了一遍又一遍，脑海中被刻意掩盖的记忆此刻蜂拥而至。
　　她将画卷紧紧拥入怀中，压抑地低声啜泣：“我的小宝……我可怜的小宝……”
　　她抬头望着朱砚，似乎如梦方醒：“朱小郎中，我的小宝在哪儿？”
　　朱砚解释道：“钱夫人，你在梦中。你的小宝也在梦中，他就是状元小宝。可是如果你不从梦中醒过来，你们都会死在梦中。”
　　这一刻，朱砚眼前的世界出现轻微的晃动，他知道这是钱氏在试图从梦境中挣扎苏醒。与此同时，熟悉的波动再次出现，将几近苏醒的钱氏再次压制。
　　朱砚略有失望，却也早有心理准备。钱氏既然已经意识到自己处于梦境中，便会时时刻刻想要挣脱，邪灵的波动便需要持续压制。
　　试图反抗的人越多，邪灵压制越明显，朱砚也越容易顺藤摸瓜，找到邪灵宿主所在之地。
　　朱砚安抚道：“钱夫人，你现下虽然不能从梦中清醒，但是你得寻到小宝，让他记起自己。知道自己身处梦境中的人愈多，你们才越可能苏醒。”
　　钱夫人不愧历经磨难，此刻已然恢复清明，向朱砚拜谢：“多谢朱小郎中，我这就去寻小宝。”
　　朱砚拜别钱氏，便打算去寻楚拙，将他唤醒。待得来到县衙，门前的景象却让他有些惊讶。
　　往常门可罗雀的县衙此刻推推搡搡地挤着无数人，且多为结伴夫妻，穿着打扮各异。除了有南方常见的轻裘缓带，也有北方的皮衣大袄，甚至还有许多异域风格的打扮。他们争相挤到府衙内，半晌后纷纷领着个小娃娃一脸满足的离开。
　　朱砚拉着一对夫妻询问，对方满面春风地解释：“这是我家走失的孩子，多亏了县衙的公告，今日才找回。”
　　他们牵着的小娃娃也朝朱砚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露出白皙莲藕一样的小肥胳膊，朝他摆摆手。
　　朱砚莫名觉得有一丝熟悉的感觉，也回了一个笑脸。
　　他朝县衙后院大步走去。
　　后院里只有十数个小娃娃，也纷纷被家长们围着，听说可以回家，纷纷开心的欢呼。整个院落充满了欢快的气息。
　　朱砚扫视一周，眼尖的发现庭院角落的一个小娃娃正蹲在树底下。小娃娃长得粉雕玉琢，俨然是个缩小版的楚拙。
　　朱砚心中大喜，走上前去，笑嘻嘻问道：“你在等人么？”
　　小楚拙抬头，目光澄澈，一双黑眸大眼仿佛两颗黑宝石，在太阳下泛着熠熠光彩。
　　他奶声奶气地回答道：“我在等我娘亲和爹爹。”
　　朱砚对小孩子向来没什么抵抗力，怜爱之情快要溢出来了：“你爹爹和娘亲叫什么？我帮你去寻他们。”
　　小楚拙摇摇头，道：“娘亲说，不能把姓名告诉不认识的人。”
　　朱砚伸手刮了刮他的鼻子，问道：“那你为什么在这里等他们呀？”
　　小楚拙揉揉鼻尖，瞪了眼前的怪叔叔一眼，一屁股坐在地上：“爹爹娘亲说有坏人追过来，带着我和哥弟弟逃，馒头被我和弟弟吃光了。爹娘就说先带着弟弟去找吃的，让我乖乖等着。”
　　他低头揉了揉小肚子，学着大人的模样叹了口气，有些委屈道：“其实小拙的馒头都被弟弟吃了，我明明肚子也很饿，想跟着爹爹他们一起去找吃的，他们却不让，说是怕我走丢，还给我脚上系了这个……”
　　他一条腿向前踢了踢，朱砚才发现他脚上系着根绳子，另一头连到了一旁的树干上。
　　朱砚沉默。
　　梦境中的小楚拙还在等待，说明现实中他很有可能并没有等到父母的出现，他的父母和兄长很有可能已然遭遇不测……
　　又或者是另一种情况。
　　逃亡的夫妇带着两个幼儿，食物却只够一人份。平分口粮，两个孩子都会饿死；狠心舍弃一个，另外一个就能存活。又担心被舍弃的那个追上来，便用绳子把他缚在树干上。
　　所以小楚拙才一直没能等到人。因为至亲的父母已经将他作为了弃子，换了另一个孩子的生命。
　　原主朱砚希望父亲小弟复活，所以他一睁眼便能见到朱奉和朱墨。可梦境中的楚拙却依旧没有等来爹娘。这说明，他内心深处，也并不愿意见到他们。
　　长大后的楚拙定然清楚事情的真相，所以他一方面期盼当年父母回心转意，一方面又怨恨他们的冰冷心肠，不愿再与他们相见。这种矛盾的心理反映到梦境之中，便成为了这个一直在等待的小楚拙。
　　朱砚心头泛酸，想把小楚拙搂在怀里好好抱抱。却又念起现实世界中楚拙的嘱托，他从怀中掏出玉佩，在小楚拙面前晃了晃：“这个是你的么？”
　　小楚拙看到玉佩，整个人几乎跳起来，他充满期盼地问道：“你怎么会有这个？爹爹让你来接我的么？”
　　他的眼神中陡然绽放出光彩，仿佛在此刻等待了许久，一切都是值得的。
　　朱砚不知如何回答，又记起楚拙的吩咐，心中更是痛惜，只能安慰自己，一切都是为了唤醒楚拙，一切都是为了他好。
　　朱砚将玉佩握住手中，一用力，将玉佩捏成了粉末，玉屑从他拳中泻出，落在地面上。
　　小楚拙难以置信地望着地上的玉屑，满腔的欢喜与期盼落空，他瘪瘪嘴，想要嚎啕大哭。
　　朱砚一把将小楚拙抱到怀里，亲了亲他的额头，道：“他们不会来了，小拙。”
　　小楚拙探出脑袋，与朱砚对视，眼神空落落：“不会回来了么？”
　　朱砚点点头。
　　小楚拙嘴角微微扯动，露出一个自嘲一般的笑容：“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他们不会回来的……”
　　他的目光开始变得清明，仿佛意识到自己不雅观地蜷缩在朱砚怀里，便微微挣扎：“我醒过来了，朱小郎中，你可否……可否将我放下？”

作者有话说

　　将书名从《修仙从魔教开始》改成了《修仙之小郎中》，前者貌似很不吸引读者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