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0、何为邪灵 ...
-
谈起正事,两人都挺直了身板,正襟危坐。
朱砚率先发问:“楚兄是否方便给我讲讲何为邪灵?”
楚拙沉思片刻,组织了会儿语言,随即道:“邪灵二字听起来似是某种妖魔鬼怪,但本质其实相差甚远。它与世间任何一种生命均不同,无固定形态,无自我本识,他们飘荡在世间,状若萤火。”
朱砚点点头,插嘴道:“我在十万大山中,的确见过如萤火一般的邪灵,而且数量众多。”
楚拙讶然:“我以为绝大多数的邪灵已经被再次封印了。”
朱砚回忆起铺满山脉的萤火,苦笑道:“我见到的萤火只怕有成百上千个,不过的确是被拘于十万大山的南麓山脉。”
“成百上千?”饶是见多识广的楚拙也一时被震撼地哑口无言,半晌才苦笑道:“朱小郎中,你可知修真界既往十年,仅有七八例邪灵入侵,可为了解决这七八例邪灵,朝廷与修真门派已然耗费了无数的天材地宝,折损了无数的修道高手,倘若你所说不假,那此方世界只怕是危如累卵,倾覆仅在片刻之间了。”
楚拙虽一夜未睡,却丝毫不露疲色,身上的青袍也柔顺地贴着,没有一丝褶皱。他面容方正,眉梢鬓角绷的一丝不苟,一派温良端方的模样,却配上了一双上挑的桃花眼,眼神如琉璃墨瓦般泛着流光而又深邃,此刻眉头紧蹙,多了几分悲悯的味道。
朱砚不由得多看了几眼,随即忙不迭道:“我方才所说句句属实,同行的还一名锦衣卫,她已经前去向朝廷报信了。”
他又话锋一转:“敢问楚兄,邪灵究竟是如何伤人?”
楚拙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如萤火般游离的邪灵,倘若遇上契合的生命,便会融入其魂魄当中,以修士为例,被融魂之人无论此前修为如何,一身道行都会就此消散,相应的,将会拥有邪灵携带的特殊能力。
他们被融魂后,样貌品行与此前别无二意,但唯有一点,吞噬生命从此便成为了他们的本能。”
好家伙,这不就是前世动漫里的寄生兽么?朱砚心中暗暗吐槽。
以防朱砚不解,楚拙又贴心的举例:“既往解决过的邪灵中,有一个被融魂之人本是落魄的书生,常写些话本戏剧来补贴家用,邪灵附身后,他编写的话本桥段在现世中逐一应验。
融魂之前,他的话本多写些痴男怨女的恩爱情仇,融魂之后,他的话本中开始出现各类横死之人,他身边亲近之人也逐一横死,直到后来整个县城之人在他笔下一夜暴毙,在修真界引起了轰动。
朝廷与各大门派均派出高手围剿,那书生却只在纸上写了一句‘入我百里之内修士暴毙’,顷刻间一众修士均爆体而亡,最后还是当世剑仙李青弦千里驱剑,一剑斩断双臂,一剑钉死三魂七魄,又被德阳宗的三昧真火煅烧了七七四十九天才魂飞魄散。”
朱砚刚开始还一副吃瓜的模样听得津津有味,手也不老实地捡起糕点塞到嘴里,然而听到最后已是目瞪口呆,终于后知后觉地体会到邪灵的恐怖之处。
楚拙从未见过他这幅呆愣的模样,竟然在这一身素衣白袍的年轻郎中脸上品出几分呆萌的味道,便恶趣味地再加把火:“正统道教里的方仙道一夜消失这事情你听说过吧?”
朱砚点点头,表示有所耳闻。
大卫王朝的修道主要由两派体系,一派是朝廷内体系,主要为儒、道、佛三家,走的是依附百姓气运与香火的路数,另一派是江湖修仙,种类繁多,走的是感悟天地的路数。
道教门派中,方仙派算是历史最为悠久的一个门派,如今道教之首的正一派正是在方仙派的教义基础上推陈出新所建立。
然而,这样一个传承千年的门派,却在五年前一夜消失,然而无论是朝廷还是江湖大派都期消失的原因三缄其口。
这样看来,似乎是与邪灵关系匪浅呀。
楚拙颔首:“没错,五年之前,方仙派前一任教宗寿元将近,坐化之际为邪灵所侵,顷刻间由耄耋老者蜕变成垂髫稚子,整个方仙教登时沸反盈天,以为教宗得道大成,却随即发现教宗清晨稚如幼儿,正午已是中年模样,晚间又变回了嶙峋老人,神志也随着不同年龄样貌相应改变。
而与教宗接触过的人,也出现快速衰老。他们化为白骨后,便再次轮回蜕变成稚童。如此周而复始,由幼变老,起初需要一天一夜,后来只需十息。”
朱砚闭眼想象当时的场景,整个道观的修士都在十息之内由婴幼儿疯狂的长大、变老,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便化为一堆白骨,而后反复轮回,永不停息。
当真是又诡异又惊悚。
他感觉背后有点发凉,咽了口唾沫,干巴巴问道:“那后来怎么解决的呢?”
楚拙恶趣味地看了眼朱砚惊惧的神色,满意答道:“直到整个方仙教都沦陷,众人也未查清这个邪灵侵染的方式,最后只能由正一教的教宗出手,动用天地之威,将整个道观锁在了一方小千世界当中。
止境巅峰的他由于此举折损了过多寿元,一年后也坐化。道教实力由此折损严重。”
他顿了顿,感慨道:“算下来,方仙教被锁入小千世界已有五年,他们留有神志,如此轮回,只怕和活死人已无二异了。”
听到这两个惨烈的例子,朱砚已经可以预料到前途的危机险阻。他偏过头去打算安抚安抚三小只,却发现三人一扫疲态、精神奕奕,显然被楚拙的故事吸引,除了小夫子许尚儒有些脸色苍白,柳思悠和程载物反而比朱砚还要镇定。
朱砚将原因归咎于他们年纪小,阅历少,脑补能力不如自己强。
他干咳一声,指尖触着光滑的瓷质茶杯慢慢摩挲:“楚兄,此前我与你说过,清水县沉睡之人仿佛陷入梦中,昨日傍晚的邪灵覆盖了小半个清水县,我也在其中。”
他对上楚拙期待的目光:“我进入了梦境当中。”
楚拙耐心陪他端坐许久,费劲口舌解释良多,便是等这一句话。
解决邪灵,两点最为关键,一是寻到宿主,二是查明邪灵能力。迄今为止,楚拙算得上是一无所获。在接到封城的密报时,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而如今,这个只见过两次面却让他印象深刻的朱小郎中,带来了一线转机。
他倾过身子,盯着朱砚一开一合的嘴唇,凝神静听,唯恐漏掉一个字眼。
朱砚说梦境世界可以满足每个人内心深处的执念,现实的死亡在梦境中会表现为出城,而且邪灵的侵染可能是通过某种无形的“波”,他强行苏醒导致梦境世界提前崩溃,但估计邪灵依旧会卷土重来。
最后,朱砚提出一个猜想:“入梦之人因沉溺于内心的执念而不愿深究梦境的真实性,倘若每一个人都意识到自己身处梦中,意识到现实中有放不下的牵挂与羁绊,苏醒欲望强烈,梦境还能继续维持么?”
极端情况下,人的精神是非常强大的,倘若明知自己陷入梦中即将死去,强大求生欲刺激下,邪灵传导的波动,还能压抑住试图苏醒的脑细胞么?
楚拙幽深的双眸紧紧盯着朱砚,似乎要从他脸上瞧出一朵花来。迎着如此炙热的目光,朱砚竟然老脸一红,随后又唾弃自己没出息,被帅哥盯着也会脸红,他整整衣衫,避开楚拙的视线,道:“如若梦境再次来临,我可以再次尝试强行苏醒破解梦境,但你也知道,这邪灵的侵犯一次比一次凶猛,我也无法保证自己能摆脱梦境,所以咱们须得破解梦境同时,尽快找到宿主。”
朱砚一席话,已让楚拙豁然开朗,他脑海中已经浮现数个可能的方案。他对朱砚越看越顺眼,小郎中清隽温雅的相貌似乎长在了他的心尖上,只觉得他便是自己的福星。他欲给朱砚来个拥抱以示感谢,临到头又觉得两人尚未熟稔到这个地步,便改成一把握住他的手,诚挚道:“朱小郎中,我不知你如何能在梦境中保有清明,也不知你修行的功法如何能挣脱梦境,但我知晓,你能从伐魔大战中逃生,此刻也定然能远走高飞、独善其身。然而你却愿意冒着身死道消的风险挺身而出,此番大义,让楚某敬佩万分。”
朱砚被他说得脸色更红了,自己几斤几两他还是比较清楚的,他这点微末道行想遁出已被封城的清水县无异于痴人说梦。眼下与楚拙的合作,十分当中有三分是出于乞丐兄弟丧命后的愤然,其余七分皆是无能为力的妥协。
不过被人夸的感觉还是很棒的,朱砚一面有点飘飘然,一面又互相吹捧道:“楚兄这般的青年才俊,前途无量,却愿意在邪灵斗争中奋战在第一线,才是吾辈楷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