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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夫子的头盔有点沉 ...

  •   年幼不辨美丑的时候,母亲曾说过,我要长成夫子那样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俞修齐,权倾朝野的安王殿下,是祖辈便与我先人共打天下武将世家子,也是当今的摄政亲王。只因幼时与我有一段传道授业的缘份,我一直便习惯唤他夫子。

      那时候母亲时常带我在城楼上送夫子出征,他身着厚重的甲胄,骑在马背上,肩宽臂长,腰背挺拔。偶尔他会回头看一眼城楼,他那百步穿杨的目力一定是能看到我们的,不过那距离,应该也就是搭弓射箭能瞄准我的脑袋这个点的程度,我的面目表情肯定还是模糊成一团的。

      所以我说,单兵素质再怎么高的古代人能力,可能还不如普通的现代人,加一个望远镜。

      我叫赵辰泽,大淮的皇帝,没亲政的那种,来的时候已经是了。

      就我所知,那天我在庙会的摊头上吃了碗糯米圆子,里面包着猪肉白菜馅的那种。以前有小说里说元宵里藏了老君仙丹,一口闷升了仙的。

      我也证明了一次传言非虚,一碗圆子,我闷头穿进了一本书。

      书里有个文采武德兼备的摄政王,俞修齐,因为爱错了人,一而再再而三放弃了唾手可得的皇位,最终连命也搭上,护佑他人的万里江山,成就了旁人山河永固。还给初恋养大了个白眼狼——不才,也就是穿进来的我。

      所以我对我的父亲没什么印象,古人除了朱元璋那么有特色的脸部轮廓外,一水椭圆鸡蛋脸的画像,自然也是拼凑不起那素未谋面的我父形象。

      按照现代人的角度来讲,每逢城楼送行,我都很担心夫子的颈椎,每次出征,他那头盔,我看着,真的着实不轻啊。

      但我又怕他像上次我在校场提议射移动靶训练弓骑兵时那样,说我纸上谈兵,不明该兵种在战场上的实际意义何在,所以虽然每次不自觉盯着那头盔,至今没把我的质疑说出口。

      这厚重的头盔实是保护重要无匹的脑袋所在,我让头盔轻巧一点,但凡夫子心胸狭隘一些,就该怀疑我居心叵测,是不是期盼他在战场上有去无回了。

      不过我想夫子的确是比较心胸宽广,大公无私的那类人。

      就说这在外只要国库充盈,就要出去打上仗。回朝不久又要去管民生、水利、春耕秋收、盐运、官员贪腐,即便这些外勤都妥当了也不得消停,那些呈上来我就瞄一眼厚度的一摞折子,转瞬就挪到摄政王案前,都要等待批复,日日如此。

      我甚是感怀欣慰,我这个不死不休的古代元首的职业,暂时还只是个吉祥物一样的存在。

      感怀太多了,因为幼年即位,总有人耳提面命我需要形容整肃,有一国之君的气度,所以想的很多,都只能打打腹稿,不好与人言,显得不够稳重。

      最后感怀一句,我夫子重重的头盔下,其实姿容俊秀,别人的头盔都没显得那么大,可能只是因为夫子那巴掌脸,把原本普通又标准的头盔,映衬得五大三粗了。

      还记得小时候夫子教我搭弓射箭,亲手给我做了一把精巧的小弓,紫檀木的弓身,我还记得夫子说:“夏治筋则不烦。”说夏天最宜制作弓的弦,所以那个夏天,我有了一把适合我臂力的小弓。

      那时候,夫子还没有像后来那样蓄须,他独自弯弓的时候,眼神很专注,会不自觉地抿唇。游刃有余的表情里,只有这一点,是他精神紧绷时的小动作。

      那次在江南太过顺利的逃家,被拐到了采石场。我真的是两辈子加起来,都没受过这种苦,古代治水,也太难了。我真心忏悔以前小和尚念经一般读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大禹乃真牛人。

      虽然我一直知道夫子丰神俊朗,但那天又饿又渴,扛着搬运石头拖车的绳子,被脚底下的石块绊倒的时候,他老人家的出现,那真的是加粗描边带着一圈圣光。

      顾不得什么圣人礼仪,沉稳威严以及实实在在的满身邋遢,就往那朝思暮想快来救自己的年轻人身上一个熊扑。

      感觉到那令人无限安心的手在自己脏兮兮的背上拍了三下:“陛下受苦了。”不管是不是错觉了,朕觉得他哽咽了,朕也是。

      在那干净清爽的衣襟上蹭干净眼泪抬头,不等我质问他怎么才来,他就像知道我要恶人先告状些什么一样,说:“是臣的错,臣来晚了。”明明,是我先出逃的。

      眼角微微泛红,讲话慢条斯理,只在宫里见到他,最多在城楼上看他出征时的样子,实在想象不出,这样子的人,竟是让梁人闻风丧胆的我朝第一猛将。

      他扶我上马车,虽然我现在长大了,不会像小时候第一次摔马时那样,医官看过后他便背着我,一路讲着铠甲勇士(啊呸不是,是草原勇士)的故事,哄着顺着我回宫。但当他把我架起来,半抱半扶上马车,当他给我擦伤药,给这些时日肩背手臂上不少淤伤处用红花油搓开的时候,我就好像回到了那时候。

      那时候,虽然我也需学君子六艺,但骑射仍是一种快乐的游戏,篝火旁,他用羌笛,吹着不知名的小调。

      等我休息好缓过劲来,我便好一通衷心表白要痛改前非,只求千万别再叫我去体验真的民生疾苦。

      一贯不苟言笑的摄政王嘴角隐约有一点微弯的弧度,摸了摸我的狗头。

      即便一定被三令五申禁止,谣言总能穿过任何不透风的墙。

      所以关于夫子与我母后的那些传言,我也是听过不少版本的。

      而谣言之所以能传的有鼻子有眼,一定是有一些令人信服的部分在的。比如:我如何能继位成帝,非嫡非长,长兄犹在的情况下。

      可就我观察来看,母后与我夫子,不是谈国事,就是论我的事。

      若夫子当真是为我母后保我登基,佑我疆土,那他这风花雪月,谈得当真是,举一国之力般沉重,镜花水月一般凄苦。

      摄政王有时处理政务到深夜,便会留宿宫中,处理政事的案牍旁有一偏殿,置一卧榻,他便在此休憩。

      我今夜想了很多事情,难以入眠,踱着踱着,就到了这勤政殿外。

      夫子自是有武人的警醒,我进到偏殿时,他已从榻上坐起,掀起略薄的眼皮,虽还有些懒散,已有七八分的清明,似要起身行礼,但我看着也就是“像要起身行礼”的样子,赶紧就坡下驴地伸手制止:“夫子不必多礼,更深露重,是朕叨扰了。”

      披散着长发,只着中衣的俞修齐,少了甲胄的冷硬,褪去了官袍加身,玉冠束发的威严整肃,与生俱来的面如冠玉,眼尾平直又似多情就这么被窗口倾洒的月光照得一清二楚。

      “陛下,因何事夜不能寐?”那侧脸颌骨线条优美,见来人是我,眼皮恢复了半睁的模样,不用行礼后靠向侧边的围栏,肩膀,后背都回到了放松的状态。

      我觉得我可以给他这问题重新翻译一下:这熊孩子这么大半夜的不睡干哈子?是白天布置的功课不够多,还是骑射武艺师傅的教习太过看人下菜碟,和风细雨?要不要一手刀劈晕了扔回寝殿告诉他无论昨天发生了什么大概都是他梦到的?

      可惜我惯于看人眼色,或者说是惯于不看人眼色。

      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多么大义凛然不畏强权的自己,我可是名义上的世上最强权。

      于是我点烛台上的蜡烛,给自己续了杯茶,摆足了秉烛夜谈的架势,余光瞥见,我夫子的眉毛,似乎抽了一下?

      “………………”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夫子的头盔有点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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