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三十年》黑龙弄堂

15、第十五章

　　詹姆斯回来的当天中午，两人在第一次吃饭的小饭馆里碰了面。

　　石柏宇拿出相机：“詹姆斯，照你说的我两天上山一次，照片都在里边了，你回头看看。”

　　詹姆斯“真诚”极了：“石，我就知道你是重承诺的人，能和你成为朋友真是我的荣幸。”

　　“是吗？”石柏宇不动声色的同他周旋，“我也很荣幸认识你。”

　　趁着詹姆斯低头查看相机的功夫，石柏宇不经心的说道：“哦对了詹姆斯，那天我在山上拍到了直升机。”

　　詹姆斯倏地抬头，“几架？什么型号？”

　　石柏宇心里冷笑，面上不显，将问题轻松的拨了回去：“几架？没留意。这东西有型号吗？我不知道，再说离得那么远，不懂这个的谁能看出它是什么型号。怎么詹姆斯，这个你也懂？”

　　“怎么会？”詹姆斯此地无银的掩饰道，“我对军事不感兴趣。”

　　“谁说是军用的了，也可能是民用的。”石柏宇状似无意。

　　“哦是的，你说的没错，应该是民用的。”詹姆斯找到了台阶，立马下了。

　　俩人心里都有事，不咸不淡的吃完了这顿饭，装模作样的道了别后，詹姆斯急冲冲的回家，石柏宇小心的跟在他身后。

　　詹姆斯完全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尾巴”。

　　他回到住处，换上一身登山服，背上登山包，挎着相机，打了辆车，直奔城外。

　　石柏宇见詹姆斯的一身装扮，就知道他肯定要上山，于是他也打了辆车跟了上去。

　　一个小时后，詹姆斯和石柏宇一前一后上了山。

　　等石柏宇来到半山采景处时，詹姆斯早已架好镜头对着远处不停的调整角度观望，石柏宇悄悄躲进五十米开外的半人高的草丛里盯着他。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太阳渐渐西沉。

　　对面远山密林中毫无动静。

　　过了好久，詹姆斯离开镜头，从包里取出一包面包啃了起来，啃完后，立刻又回到了镜头前。

　　丫这是要打持久战了，石柏宇想。

　　天越来越黑，气温开始下降，詹姆斯离开镜头的时间越来越长，他原地蹦着取暖，还从包里翻出保温杯喝起了热水。

　　草丛中的石柏宇也不闲着。

　　在这乍暖还寒的时节里，夜深后，草丛中水气深重，彻骨冰凉。未免惊动詹姆斯，他不能站起来，于是开始做动作幅度不大的单臂俯卧撑，这样能保持身体的热量又不至于出一身汗。

　　这是陶大伟当年教给他的野外生存取暖小窍门，在特种兵的野外训练中，指挥员通常会安排队员执行一些消耗体能的任务，保证队员们身体正常温度，维持最佳的待战状态。

　　又过了许久，待到月亮升到夜空正中时，詹姆斯有些熬不住了，靠在岩壁处脑袋一点一点的。

　　石柏宇也有些犯困。

　　就在这万籁俱寂之时，远处隐约传来了轰鸣声。

　　两人几乎同时抖擞了精神。

　　詹姆斯扑到了镜头前寻找声源，石柏宇眯着眼睛朝远处看。

　　随着轰鸣声渐大，数十架直升机从夜幕中驶来。

　　驾驶舱里的光星星点点的照亮了夜空，犹如一颗颗会移动的星星。

　　直升机群们在夜空中演练着队形，石柏宇不知道，这是某军*陆航团的夜训。

　　詹姆斯疯狂的按着快门，石柏宇见已人赃俱获，不再躲藏，悄悄靠近，待他近的身来便如同饿虎扑食一般冲了上去，詹姆斯听到背后有动静，心里大惊，正要回头，就被石柏宇一脚踢到腰眼上，他就地滚了两圈靠着岩壁停了下来。

　　詹姆斯看清来人，惊叫：“石？你为什么在这里？”

　　“来收拾你个孙子。”石柏宇等着一双骇人的眼睛。

　　眼看着石柏宇要拿走相机，詹姆斯呜嗷一声扑过来抢夺，往日里伪装出来的文化人的派头早扔到九霄云外去了。

　　不愧是OBI探员亲布的眼线，詹姆斯还是有些本事的，他颠着步子像个拳击手一样，一拳护在胸前，一拳直直的挥了过来。

　　石柏宇侧脸避过，同时一拳抡出，直冲詹姆斯面颊。

　　詹姆斯躲闪不及，脸上挨了一拳，“呸”连血带牙一口吐在地上，又冲了上来。

　　石柏宇迎身而上，肘击其胸口，詹姆斯也趁势将他拽倒在地上，两人打在一处。

　　几个回合后，石柏宇占了上风，将詹姆斯压在了身下，一只手扼住了其喉咙。

　　这时，半空中机群的队形悄然发生了变化，两架直升机呈并列状渐渐朝石柏宇他们所在的方向飞来，光线也随之而来。

　　石柏宇借着光看清了詹姆斯的脸，口鼻皆出血了，狼狈不堪，只有贪婪的绿眼睛瞪得溜圆。

　　詹姆斯五官狰狞：“石，你这是干什么？别忘了我们是朋友。”

　　去你娘的朋友。

　　石柏宇狼崽子般狠戾着：“詹姆斯，你是不是觉得我吃了几口牛排就不认祖宗了？”

　　詹姆斯这才惊觉，石柏宇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样。

　　这不是一个可以任他搓扁捏圆的底层少年，这分明是一头还未完全长大的野兽。

　　詹姆斯瞬间迸发出了无限的求生欲。

　　“石，我想我们之间有点误会······”他话还没说完，两人头顶上空骤然大亮，石柏宇抬头一看，一架直升机已经飞到了他们头顶上方不远的地方，不知为何忽然机身一侧，在空中连翻几个滚，随即飞速降落，如同一只折翅大鸟，向前滑翔了一段距离，轰然落下。

　　前方传来了惊天动地巨响，似乎地面都晃动了，接着一股浓烈的焦糊味道弥漫过来。

　　坠机了！！！

　　石柏宇万万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一时愣住了。

　　“石，放开我，放开我，”先反应过来的詹姆斯不顾一切的挣扎着，歇斯底里的吼道，“飞机掉下来了，我们快去，拿到第一手数据，我老板会给我们很多钱，很多钱啊，石，我可以分你一半，我还可以带你去M国。石，石！”

　　石柏宇愣怔着，詹姆斯趁机推开他，翻身爬了起来，扑向自己的登山包在找什么东西，嘴里还不停地利诱着：“石，这个时候我们应该合作，尽快赶过去，我们的时间不多，华国**军方的人很快就会组织搜救，我们要抓紧时间。”

　　石柏宇抬头看，远处的另一架直升机在出事地点上空盘旋了几圈后无奈返航了，消失在黑夜里。

　　周围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詹姆斯终于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一个定位罗盘，他紧张兮兮的对着黑漆漆的密林方向搜索着坠机信号，石柏宇冷眼看着他。

　　没一会儿，詹姆斯就确定了方向，欣喜若狂的朝密林深处跑去。

　　石柏宇紧随其后，两人疯狂的拨开乱草，完全不顾脚下碎石嶙峋，带滚带爬的来到了坠机地点。

　　浓烟渐渐散去，詹姆斯又找出了一个探照灯。借着灯光，石柏宇看清眼前的一幕。

　　直升机断成两截，巨大的机尾部分斜挂在一颗大树上，机身直接摔落在地上，残破不堪。

　　石柏宇和詹姆斯同时冲向了驾驶舱。

　　石柏宇以为詹姆斯要伤害飞行员，抢先一步厉声警告道：“你别乱动，先救人。”

　　“救人？”詹姆斯像听见笑话一样，边跑边夸张尖叫，“救谁？飞行员吗？这个高度，掉下来人早就摔死了。”

　　如果不是赶着要去看飞行员的情况，石柏宇真想先把詹姆斯弄死再说。

　　机舱门卡在变形的驾驶室里，怎么打也打不开，石柏宇顺着窗子朝里看，飞行员闭着眼睛瘫在座椅上，面色苍白，嘴角处流下一缕鲜血。

　　也不知道伤成什么样了。

　　石柏宇拼命的去拉去拽去踢去扯舱门，然而无济于事，他在地上捡起尖锐的石块去玩命的敲打舷窗，依然是白费力气。

　　“嘻嘻，石，你可真可爱，竟然想妄图打开它。”詹姆斯幸灾乐祸的笑着，拿着相机围着直升机不停地拍照，还爬上了直升机，竟然对着里面的飞行员刷刷的按快门。

　　“槽你妈。”石柏宇大怒，打不开舱门救不了人的窝囊和憋闷终于找到了发泄口，他抡圆了拳头就朝詹姆斯身上呼了过来。

　　刚才在半山腰和詹姆斯动手时，他还想着要留着活的詹姆斯交给政府，下手多少有所保留，现在他已经顾不得这些了，这个洋杂碎，不揍死他石柏宇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几拳头下去，詹姆斯俨然成了猪头，石柏宇依然暴怒无比。

　　“别打了，别打了，”詹姆斯后退着，忽地一指那边，“你不是要救人吗，你看他醒了，你快去看看。”

　　石柏宇扭头一看，机舱里飞行员真的睁开了眼睛，定定的看着他们。

　　石柏宇顾不上詹姆斯了，飞快扑到窗前，一边拍着玻璃一边大声呼喊：“你怎么样？还好吗？你坚持一下，我会想办法救你出来。”

　　飞行员没有看他，而是直勾勾的瞪着詹姆斯，石柏宇看过去，原来詹姆斯趁这会儿功夫已经跑出十几米远了。

　　石柏宇明白了，大叫：“等着我去抓他。”

　　石柏宇使出吃奶的力气追了上去，詹姆斯之前被他打得眼睛肿了，眯成一条缝，看不大清楚路，跑得踉踉跄跄的，石柏宇很快就追上了，一个飞腿将他撂倒，拽着一条腿把他拖了回来。

　　这回石柏宇不松手了，拖着詹姆斯去拍机舱窗户，冲着飞行员大喊：“你看我把他抓回来了，你坚持一下，一定要坚持住。”

　　飞行员的身体完全不能动了，只有一双眼睛，缓缓落在石柏宇脸上，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说什么。

　　石柏宇完全听不见，急得抓心挠肝的。

　　忽然，他灵机一动，静下心来仔细去看飞行员的口型，跟着对方的口型，他一字一顿的念了出来：“原、地、待、命。”

　　石柏宇激动的大喊：“你是让我原地待着吗？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不会走。哥们，你要坚持住啊。”

　　石柏宇看见飞行员似乎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可还没等这个笑容彻底绽放，对方的表情就僵住了。再也不动了。

　　这人到底还是没坚持住。

　　石柏宇觉得心里的那根弦“砰”的断了，心里难受极了。

　　“石，你放我走，我给你美元。”詹姆斯还不死心，用肿得像香肠一样的嘴巴在乱叫。

　　“咚”石柏宇一拳打在詹姆斯肚子上，詹姆斯捂着肚子蹲了下去，疼得说不话来。

　　世界终于安静了。

　　石柏宇守着詹姆斯等在了原地。

　　他知道他会等来军方的搜救人员，也会等来的自己的牢狱之灾。

　　他想，这样也好，也不用费力气去想怎样才能既把詹姆斯交给政府又不牵扯自己了。

　　东方泛白，天色微亮，石柏宇转过头去看机舱里的飞行员，这是非常年轻的一张脸，大概只有二十五六岁，两道剑眉入鬓，一双朗目神采奕奕，在军装的衬托下，是那么的帅气。

　　“哥们，闭上眼睛歇着吧，甭担心，我答应你不会走就肯定不会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