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岭深处》楼兰忘川

2、第二章 公子莫怕

　　眼前三四步处，是三级年久失修的、部分已坍圮崩坏的、早已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一米多宽的石阶，石阶表面堆满了落叶，裂隙间则长满了杂草。

　　石阶尽头连接着白松鼠所在的平地，实则这是一片与三级石阶等高的圆形祭台，只是因为祭台周围的一圈石头围栏早已坍圮被杂草淹没，所以他一开始没能认出来。

　　说来也怪，祭台周遭及前方的三级石阶所用的石头都已经严重毁坏，可祭台表面的石块却都还保存的比较完好，几乎没有看到有破损的地方，且也很干净，并没有太多的落叶在上面。

　　而白松鼠所在的那块矗立于整片祭台中央的、四面棱角异常平直的石块不是别的，正是一块石碑，确切的说应该是一块墓碑，一块一人多高的、并不完整的墓碑。

　　拥有繁复美丽雕花的碑首，正连带着一小块碑身静静地躺在碑座旁边的地上，不知是雷劈的还是谁给弄的；右上角缺了一小块的碑身上并未刻有碑文，让人无从知晓墓主的信息；最底下的碑座倒是完完整整的，一直就那么安安分分、稳稳当当地安睡在祭台上，上面的雕花与碑首的雕花一样繁杂精美，显示着墓主身份的不凡。

　　整个祭台表面及墓碑所用的石头，都被一层暗绿色的青苔覆盖着，似是在向来人诉说它们都是陈年旧物。

　　“妈呀！这不是一座古墓嘛！”看清楚自己身处何地后，他即刻惊呼一声，随即目光就对上已经在墓碑顶上开始打盹的白松鼠，没好气道：“我本来还以为你是好心要带我下山呢，没想到你会带我来这种地方……你到底安的什么心？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这次，白松鼠倒是难得的耐着性子听完他的问话，却并没有搭腔，只是眼皮更沉下去了些。

　　“喂，你怎么不说话呀？装听不懂啊？”他又接着用刚才那种语气对白松鼠道。

　　“请你不要怪它，是我让它带你来的！经过刚才那一通折腾，它已经很累了，让它休息吧！”出乎意料，一道清越的年轻男子的声音冷不防自他耳边响起。

　　“你是谁？”他被吓了一跳，迅速警觉地四下张望了一下，才壮着胆子问道。

　　“这位公子，你先莫怕！”声音柔和安慰他道。

　　“公、公、公……子？”他好像察觉这个词似乎哪里有点不对劲。

　　“你别……”声音还想继续安慰他一下。

　　“啊！鬼啊……”可他却已经反应过来现在正在跟自己说话的是什么，随即就彻底释放他那来自心底的恐惧，使出丹田里的所有气力高声嚎叫了这么一嗓子，然后就紧紧地闭上眼睛在原地定住——不敢睁眼也不敢动。

　　“怕……”声音还是将欲待安慰他的最后一个字脱口而出，只是早已被他的惊呼声盖住，直到他安静下来后，声音才弱弱地叹了口气。

　　“我虽是鬼，但你不用怕我！”半晌，声音带着几分委屈和无奈又开了口。

　　“……”除了急促到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外，他感觉自己的身体现在已经抖成了筛子，自己有生之年头一次遇见鬼，怎么可能会不怕，更何况，“鬼”这种东西在科学和神学领域都还没有被定性，鬼知道活人遇见“鬼”会发生什么事情。

　　“你别这么害怕，我保证不会伤害你的！”声音又带着几分抱歉，急切解释道。

　　“……”他没理鬼，心想：鬼都会这么说！虽然关于“鬼”科学界至今还没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但民间科普自己可是没少听过的，各种天花乱坠的说法都有，于一个鬼的鬼话而言，自己绝对更宁愿去相信普罗大众们所说的那些鬼话。

　　“我让白松鼠把你引到这里来，实际是有件很重要的事想让你帮我！”不见他回应，声音又继续解释。

　　“……”他还是没理鬼，心想：看吧看吧，来了来了，鬼要开始用鬼话骗人了！

　　“如果我有办法可以自己一个人解决的话，我是不会也不愿意去打搅活着的人的……”声音含带着万般无奈和满满的歉意接着道。

　　“……”闻言，他心有所动，紧闭的双眼蓦地松动了些，却还是不敢搭话。

　　“不如先做个自我介绍吧，”不见有回应，声音沉默一会后又道，依旧温柔的语气倒是比之前平静了不少，可却是透着股不可名状的凄凉，“我叫洛寒，是这座墓的主人！死了……已经有上千年了……”

　　听到这儿，他心下感慨：“原来他死了这么久了，怪不得墓地会变成这个样子！”

　　“公子，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等了等，声音用征求的语气问道。

　　“……”见声音直接抛出问题想让自己开口，他立马又紧张得闭紧了双眼，并抿紧嘴唇，不敢回答，生怕普罗大众们那些关于“鬼问名字会勾魂”的鬼话可能是真的。

　　“唉！”仍听不到回应，声音不免失望地轻叹了口气，“既然公子不愿意说，那就算了吧……”

　　“我叫秦羽！”许是感觉到声音的失望，又或者是觉得这样温柔的一个声音貌似不会加害于自己，遂他就忍不住睁开眼睛，对着眼前的空气跟对方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秦羽……呵……”洛寒重复一遍秦羽的名字，突然轻笑一声。

　　“怎么？我的名字……很好笑吗？”秦羽不解洛寒所笑为何，却也是没刚才那般怕他，就壮着胆子问了一句。

　　“哦不不，公子切莫误会！”洛寒见面前的人显然曲解了自己为何发笑，忙抱歉道，随即就跟他解释，“我只是很高兴你又肯跟我说话了！”

　　“我……”听了洛寒的解释，秦羽立时语塞。

　　“怎么样，我这个鬼，没你想的那么可怕吧？”洛寒又笑了笑问道，温柔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戏谑。

　　“呃……”秦羽结巴了一下，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支吾道：“声音听起来……倒还蛮温柔的！”

　　“那……要不要我现身咱们见见面呀？我现在就在你面前！”洛寒仍在用玩笑的语气问道。

　　“啊别！”此言一出，毫无心理准备的秦羽立马吓得大叫一声，就将头偏朝一侧，同时又抬起双手，一手迅速捂眼，一手五指张开，直直地伸在半空，朝面前看不见的洛寒做了个拒绝的手势。

　　“哈哈，骗你的啦！”洛寒笑着道，“现在林子里的日气尚未完全消散，这时候现身会消耗我很多灵力的。”

　　“就是不消耗灵力，你也千万别现身！”秦羽心下仍有些紧张道，不过却已是慢慢将双手放下。

　　“为什么？难道你不想见见我吗？不好奇我长什么样子吗？”洛寒有些不解。

　　“虽然……我没见过鬼长什么样子，但我知道，死人的脸……都是煞白煞白的，这我可是在医院里见过的……所以，你可千万别突然冒出来吓我！”秦羽下意识朝后面缩了缩身子道。

　　“煞白煞白的，那是别人死后的样子。我可是有灵力的，才不会长那样呢！”洛寒似有些生气地小声为自己辩解一句，然后才道：“我，还是当年生前时的样子！”

　　“真的吗？”秦羽听出洛寒像是在生气，迟疑一下，仍是有些不太敢相信似的问道。

　　“当然是真的！”洛寒不假思索回道，“你要是不信，就看看我的白松鼠，它可是三百年前我用我一半的灵力化出来的，现在几乎与活着的松鼠无异，除了毛色是它们不可能拥有的，以及要比它们更聪明点儿外……”

　　一提到白松鼠，秦羽顿时便对洛寒的话信了大半，毕竟“一只能听懂人话的白松鼠”在他的认知里还是一个极度颠覆的存在。

　　“那我信你吧！听你的声音，感觉跟我差不多大，我今年二十一，等过完这个暑假就该上大三了！”秦羽随即道，忽然想到什么，又忙问：“哦……暑假、大学这些的……你听得懂我在说什么吗？”

　　“嗯，听得懂！自从魂体里有了灵力之后，只要我愿意，灵识就能随时感知方圆百里范围内的人和事，”洛寒轻笑道，忽又惆怅，“转眼……就是千年，零零碎碎地对后世之事大体都有所了解，所以对你们现在这个快速发展的时代亦不算陌生！”

　　“你死……呃，你离世的时候多大？”秦羽好奇地问道。

　　“我离世时，大概也是二十一二岁的样子吧……”洛寒语气似乎有些不太肯定道。

　　“你怎么连自己是什么时候离世的都不知道啊？！”听洛寒这么一说，秦羽感到十分不解。

　　“这正是我想请你来帮忙的原因！”洛寒语气明显激动起来，“我想知道，在我死前和死后的一段时间里究竟发生过什么。”

　　“啊！”秦羽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而且也必须知道这些，否则……”洛寒道，“否则我的魂体就将永远被困在这片墓地，不得转世，不得解脱！”

　　“为什么会这样？”秦羽听得一头雾水，但却是同情洛寒的，虽然还不算有多了解他，可从他的言语间还是觉得他的遭遇也蛮惨。

　　“这就说来话长了，”洛寒长舒了口气，“不如公子上来与我同去碑座上坐下，我再与你细说？”

　　“这就不……不用了吧！”听到邀请，秦羽心下又有些抗拒，便出言想要拒绝，并还给出个说得过去的理由，“那可是你自己的碑啊！”

　　“我都不介意公子就莫要推辞啦！我们站着说了这么久的话，你也累的不是么？来吧！”洛寒极力邀请。

　　秦羽见盛情难却，而且折腾了这半天，确实腿也有点累了，遂也不再多作推辞，勉为其难地从嘴里挤出两个字——“好吧”，便迈开步子有些怯生生地朝祭台上一步步走去，直到来到墓碑前才停下。

　　“你坐西面吧！”这时，洛寒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对话时的距离要更近许多，几乎就在咫尺。

　　“哦！”秦羽应了一声，随即卸下身上的防水背包将它抱在怀里，就一屁股在碑座西侧凸出的石台上坐下了。

　　“那现在，我就继续说了！”听这声音，洛寒已经在碑座东侧相同的位置坐下。

　　“嗯，好！”秦羽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