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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四十四.桃花 ...

  •   你又怎么舍得走呢?
      沈清祠。
      沈清祠落落垂了眸,瞧着自己被那人骗过去捉住的手,赔了桂花糕又丢了只手,想了想,只觉自己好似输了彻底。
      那人一步一步的,尽是些诱人陷阱,甚至不惜以己身作饵,自己也早该清楚这人一向的好胆识。手腕端得是高妙,行事添几分疯执。
      沈清祠头疼得愈发厉害了些,一时不知该怎样搭上这话,只清清冷冷笑了一声,闭了闭眼欲抽回手道:“殿下一贯这般好手段,我也该习惯了才是。”
      那人却拉住了她不放,问道:“你生气了么?”
      沈清祠沉默着,本不打算回话,却不料那人就那般倾身向她倒来,也不顾两人间的距离与脚下过于坚硬的木板,拉住她的那只手也丝毫没有要用力的意思,只放任自己向她的方向倒去,什么都没有顾虑,也没有任何思考。
      好似笃定了她,一定会接住自己。
      沈清祠有一霎那看着她如此不顾惜自己的动作皱了眉,手却比思考更快地伸手拥住了她。
      “谢、温、晁。”
      以为又是什么一肚子坏水的骗人法子,这人不顾自己的模样实在让沈清祠忍不住在她耳边警告地道,拉住她的藤椅扶手将她向自己的身旁带来,低眸欲瞧她,却被腕上蓦然传来的重了几分力道惊了神思。
      低下的眸只见那人面庞苍白若雪,将头埋在她的肩上,似乎不想让她看见自己如今的模样,额上冷汗倾出,身子克制不住地发着抖。抓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用力大到连细微的青色脉络也若隐若现。
      却只在瞬间又克制地收了力,慌乱地松开了手,指尖微颤地想触碰向她的手,碰到的刹那又如火灼般惶惶退开。似一个知晓自己犯了错,又不知该怎样解释或获得原谅,不知所措的孩子。
      沈清祠沉着面色抓回那只手,翻过腕来号了脉。
      ——那竟是自己与林宛卿都未第一时间发现的一种毒。有压制时便如不存在般沉寂在人体之中,一旦失了压制,便会如洪水怒涛,翻江倒海,转瞬摧毁人的经脉,痛不欲生。而此时自己竟束手无策,不敢妄然用药,只能等她自己熬过此次发作。
      谢温晁微咬着牙,将额头抵在沈清祠的肩上,尽力平息着颤抖,断断续续和缓着嗓音说着话。
      “沈清祠……莫生我气。”
      “少时我一总随性而为,从未想过那般多以后……兴起便做了,无趣便弃了。端得阴晴不定喜怒无常性子。”
      “直到我在一晚倾天盖地的雪中扶起一个孩子。”
      “天光黎明破晓,我将那般瘦弱,奄奄一息的她抱在怀中,才明了,这人间苦至何如。”
      沈清祠听见第一句时没好气的神色凝住了,一时面上半怒半忧神色皆散了个干净,怔怔地看着靠在自己肩上的她。
      那人言语时吐息也是凌乱的滚烫,几乎要灼伤了她的肩。
      皆不抵那一瞬的惊怔。
      往日岁月如蓦然生长的苍翠林木,扑至眼前,刹那间将她尽数淹没。
      “解兆……谢……兆。”
      她低了低眸,那个名姓在唇边,也轻如隔世重逢。
      谢温晁短暂深呼吸了几口气,被沈清祠握在手中的那只手下意识地不住想要用力攥住些什么,混混沌沌的思绪中却又明白,那是沈清祠,不能伤着她。便也自己与自己较着劲,绷得手背与指节都泛白,也不曾将那股无从发泄的痛意施加在沈清祠的身上。
      “沈清祠,后来有段时间,我时常想起那个孩子。”
      “我不后悔别无选择时将她放走,却在后来稍得喘息时再找不见她了。”
      “再往后,我便开始克制不住地无数次想。”
      “——那时,我为何要让她离去?”
      谢温晁即便在这般煎熬的剧痛之中,仍清醒地皱起了眉,那只手蓦地掌握了主动权扣住沈清祠的腕,从她的肩上抬起头来,透过白纱的隐约遮掩,那双紧闭的眼,眼尾如醉了般泛起些微的红,如最登峰造极的画匠曾提笔垂腕细细描摹,才能美得每分每毫都恰到好处,灼杀桃花。
      沈清祠有一刻几乎停住了呼吸,被扣住的那只手指尖微颤,眸光一瞬不瞬地凝望着近在眼前的她。
      若那双眼没有盲,此时,又会是如何咄咄逼人的霸道模样?
      好似眼前人终于展露獠牙,本以为要扑来咬断自己的脖颈,却偏生红了眼尾,如同她才是受了欺负的那个,连腕上扣来的那只手亦克制地收着力,怕极了会伤着自己。
      怎么会如此呢?
      沈清祠迟钝了思绪,忽想起方才她问的那句话——那些情,要下辈子再还我么?
      ——沈清祠,我不喜欢下辈子。
      她从未细想谢温晁口中的“情”是什么,然而此刻看着她却有什么在脑海中若隐若现,她本就剧烈的头痛如今在这些纷乱的思绪下更加重了几分,太多混乱的想法之中,唯一明晰的,只有……
      ——想伸出手去,轻轻触碰那人染了红的眼角。
      沈清祠微动了动那只未被扣住的手,苍白的指尖离嫣红的眼尾只有咫尺之距,不到三息,又蓦然清醒。
      无论再如何心中悸动,让人无法忽视的仍是喉底那口血,与头痛的剧烈。
      沈清祠最终只收拢手指,尽数收敛了眸中思绪,似平缓地呼吸了几口气,摆了摆那只被她扼住的手,不理会她方才的话,只是轻淡道:“松开。挡着我用膳了。”
      谢温晁不放手,极快地平复下情绪,敛去那一瞬的迫人锋芒。即便那深入骨髓的痛依旧在经络中泛滥,与沈清祠在一起时也好似能无意间忽略许多,于是也便忍得轻松些,在唇边勾出一个依旧雅致的笑,较起劲来:“不松。”
      沈清祠瞧着她就那般轻而易举变了脸,只觉得头更痛了,心想这人方才的示弱果然不能轻信,一步一个套,说不准前面等着自己的就是精心挖好的一个坑。
      沈清祠无奈,伸手勾了勾那人扣着自己的指,妄图将其扒开又失败,低低道:“当年便这般狡猾,只会骗我。”
      谢温晁扬了扬眉,倾身离近了些,亦手上用力将她向自己这边带来,侧头嗅过那人颈边掺杂着清苦药味的降真香,微微偏头,额角触上她柔软的面颊,在她耳旁轻轻笑道:“……沈家阿窈。”
      沈清祠背绷得笔直,微微垂眸瞧向又靠来的她,极轻地敛了敛睫羽,被温热吐息燎过的耳尖染上些温暖的红。
      “离我远些。”
      沈清祠扒不开那只手,退而求其次扶着她的肩向后退远了些,偏开眼不去看她。
      然而还未等她完全退开,谢温晁蓦地弯下了身,捂住心口,额角冷汗滑落脸颊,深深吸了几口气,攥住衣衫,低下头,面上这才短暂现了几分痛极的,清醒而狠戾的杀意。
      出口的嗓音是虚弱的细微气声,恍惚还添了几分微不可察的委屈。
      “……疼。”
      沈清祠忙扶住了她,将她半拥在怀中,皱眉间心念电闪,一直惦记的这顿逢雪阁的饭也不打算再吃,将银钱留在了桌上,轻哄几句让那疼得神思都不太清醒的人放开手,取下披风将那人裹了好,托住她的后颈弯腰将她抱在怀中。
      不顾此时身体状况早已虚弱如寒叶凋败,推开窗,百尺高楼踏步而下,皓白的身影轻盈如一片雪花飞落,一路沿屋瓦檐角飞掠,向着长公主府方向而去。
      未曾注意到的是,那温顺靠在她怀中的人眉梢轻展,露出了一个狡黠的满意笑意,将头不动声色地挨紧了几分她脖颈处衣衫,最后嗅了嗅其上带着暖意的香,低了头,苍白着面色,安心地昏了过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四十四.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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