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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二.初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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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藜绷得笔直的背这才松下,叹出一口气,低声嘟囔着“祖宗”一类的话,松了她手腕的禁锢,将她扶了起来,带入了青石的厅堂之中,屋内轻缓燃的香缭缭袅袅,似檀又掺些不知名气息。
她嗅着那肃穆庄重的焚香气,在沈藜的搀扶下一步一步慢慢走着,尽力忽略掉膝盖处传来的剧痛。
缓缓慢慢,被引至了一张白玉榻旁。
人送到后,沈藜悄然松开手,退了屋去。
飞舞的薄青色纱帘中,隐隐约约似是半倚着一个影子。
“太高了。”那人似是有些不满地说道。
方才出言不逊探了她脾气。结果显而易见是极差的。这次生死关头,她立马识相得很,也不扭捏,转而便屈膝跪坐在了榻边。
那人笑了。
“你很好。”
一只苍白而纤瘦的手,穿过纱帘,拂过面前红布,缓缓撩开了,见她眉目。
最引人注目的却不是那只看起来太过精致漂亮的手。而是那只手中正挽作两圈的,一串染了红的念珠。
指尖有浅淡的降真香。
她扬了头,直直与那人对视而去。
那人一身白衣端端坐着,身形纤薄清瘦如独立的鹤。微微垂了手来,至上而下一双浅淡得仿佛甚么痕迹都留不下的淡然懒散的眼。即便这时正瞧着她笑着,可那双眼中笑意分明未达眼底,反而更显薄凉。
带几分摸不清喜怒的趣味,轻抚过眉眼的指尖冰凉。
“姑娘这双眼,生得可是好看极了。像极了当朝皇宫贵胄。气度从容不迫,胸有成竹。想必知我不会如何待你,故而也不会惊慌。”
那人挑了红布,瞧着她,微微笑着说着。
“如此看来,确是有大胆之理。”
那人玉足轻缓落地,玲珑小巧肤如凝脂。足踝上系一根红绳,坠着族徽般的一块雕工精致,镂空的青玉。明明美得动人,细看却似是一片碎过的残玉。
明明步伐端庄极了,却偏生因着那慵懒的气度染上些难言说的诱惑来。
“是我失礼了,姑娘快请起罢。”
那人伸出手来,缓缓笑着,眼里晃着如水晕开的波光,苍白的面容在浅淡阳光下如白瓷。美好得似一个脆弱梦境。
叫人担心,伸手,便会碎了。
但脖颈处的伤还在疼。她可不会轻易忘了,越是美好的梦,越能悄无声息间要了人命。
……举手投足间雅然尽礼,一个江湖大夫,真能有如此气度?那枚青玉又是哪家的族徽?何以碎裂?
她敛下眸底深色,伸手拉住她的手,随着力道站了起来。
膝盖立刻传来了如针扎般的剧痛。疼得她一顿,面色苍白了一瞬。
那人似乎注意到了,瞧着她,忽而眸底掠过几分不怀好意的兴趣。
“委屈姑娘了,我这正好前些天配了些新药,姑娘若不介意,可以一试。”
她虽然意识到可能有些不对的地方,却也没有选择,此时拒绝惹那人不悦怕是难以料到还会受什么折磨。只能应承下来:“自是不会介意,多谢。”
那人唇边勾着一抹趣味,拿来药后甚至连懒散的眼眸都认真了几分,似乎期待着什么。
虽然意识到了,却也避不了。头一次被人逼到这般进退两难的被动局面,只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也不避讳地撩起裤管,倾了青玉瓶,将里面的液体倒上了膝盖的伤口处。
那里已经青了一块,也有许多被擦伤的细小血口子,疼得刺人。
却不成想到,药与伤口接触的那一瞬,她僵了身子,手猛地一抖差些没拿住玉瓶,咬了咬牙,额角冷汗尽出。比方才疼多十百倍的痛催得她几乎要将这瓶子扔出手去。
那人轻笑出了声。
……恶劣。
她微微颤抖着身子,搭在那人胳膊上的手下意识地用力抓了紧,那人却也像无甚感觉,为这一时的恶趣味笑得生动,也不计较这冒犯。
“忘了和姑娘说了,我这人配药多少刺激了些,还望姑娘能理解。”
那人总算笑停了,这才开了口不轻不重地道歉。
一股无名恼怒烧上了头。她低着头眯了眯眼,好久未曾这般着恼了。开口却温和:“无碍,大夫的药效果很好。”
一阵猛的剧痛后膝盖却渐渐感受不到一点疼痛了,意外地,效果非常好。
但该怒的还是轻易过不去。
“大夫?”那人有些意外,转而又慵慵道,“也好,我也是头一回做大夫,这便被夸奖了,我听得心里欢喜。”
一绢白手帕伸了过来,擦去了她脖颈上染着的血迹。
“只是这夸我的人……”那人温柔附耳,语似呢喃。
——“不知是一只误入陌生地界的兔子,
——还是一匹会吃人的狼呢?”
“废物!”
满桌案牍被猛地一扫而落。
金殿下立着的人额角冷汗直落,将身子弓得更低。
“陛下息怒,臣已派人加急在公主遇害路段和附近城镇搜寻,既然并未找见公主,想来公主一定吉人天相,提前料知危险避开了。”
“一派胡言!如尔所言,长公主身旁护卫怎会大多都死在了那条路上?!”
皇帝猛地一拍案。
殿下人吓得跪倒在地,唯唯诺诺说不出话来。
“废物!滚下去给朕继续找!!”
殿下之人慌忙行礼,急急退了出去。
皇帝扶着额,面色沉得可怕。
半晌。
“影。”
黑暗中有衣料摩擦的声响。
——“在。”
“安排人,将她带回来。”
皇帝沉声道。
——“是。”
风中响动声轻微,那个黑暗中的影子已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