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如寄之少年相思曲》璀然

6、第6章 流光会（4）

　　纪流光刚与纪清波分手，宁杳杳就出现在了纪流光面前。
　　说起宁杳杳，她与纪流光的缘分几乎从一出生就开始了，因为她们不仅是表姐妹，而且她们还出生在同一个月同一天，甚至连出生时辰都差不了几刻钟，只不过，宁杳杳比纪流光整整大了一岁。也就是说，宁杳杳是纪流光的表姐。
　　然而，宁杳杳和纪流光自来就不对付。这种不对付，与任何人都无关，也是从纪流光出生的那一刻开始的，纪流光出生时，宁杳杳的母亲孙氏带着宁杳杳来纪家陪小姑生产，因为当时纪流光有些难产，孙氏担心宁氏，便将宁杳杳托付给奶娘照顾，也进了产房。纪流光当时折磨得宁氏有点难受，孙氏在产房给宁氏支撑，宁氏生产了多久，孙氏就在产房陪了宁氏多久。后来，纪流光终于从宁氏肚子里出来了。恰好就在这时，奶娘带着宁杳杳来到了产房外，纪流光的哭声不知道怎么就牵动了宁杳杳，宁杳杳也大哭了起来，两个孩子就隔着一道产房门，此起彼伏地哭着，就像相和似的，当时她们这一哭，竟让产房内外忙碌担心了许久的纪家众人奇异地笑了，但是，也同样是这一哭，让她们两个人之间结下了“特别”的缘分。
　　宁杳杳很讨厌纪流光，纪流光也很讨厌宁杳杳。她们见到彼此，从不会和和气气地说话；但是，她们之间当然也不会像真正的敌人那样。而且，她们也不是不想看到彼此，也并不是完全不关心彼此，只是，她们看到彼此后，总会不由自主地对对方生气，或者说一些让对方生气的话。说她们“相爱相杀”也好，说她们离不开彼此也好，她们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
　　不然，纪流光也不会选宁杳杳作擂主。
　　“纪流光，你今天最好不要输。”
　　纪流光立刻针锋相对地道：“你才是。”
　　宁杳杳不服输，“我不会。”
　　纪流光又道：“别这么自信。今日也来了很多仓颉书院的学子。”
　　宁杳杳立刻应道：“那又怎样？”
　　“不怎样，但是，我们不能只看明塘，今日也来了很多其他的人。”
　　“你的表哥？”
　　“他算一个。”
　　“那还有谁？”
　　“我怎么知道。但是，‘流光会’不是还没有结束吗？你会看到的。”
　　“我今天可是为了你。”
　　“我当然知道。如果因为你让我输了，我会一直缠着你的。”纪流光故意不依不饶。
　　宁杳杳也毫不客气，“你想都别想。”
　　“想想又怎么样？”
　　这时，宁氏带着她的大丫鬟惜时向两人的方向走了过来。宁氏自然听到了纪流光最后一句话，但她并没有说什么，她自然是了解两个人之间的相处方式的，不过，她觉得这并不是什么问题。她们之间个性碰撞如此，理应就这样相处。只是，偶尔，宁氏会有点怜惜宁杳杳这个孩子。孙氏早逝，兄长忙于官事，无心家事，似乎也无意续弦，家中一应事务只能落到宁杳杳身上。
　　“杳杳，过段时间，你父亲就要去外地任职了，你来纪家住吧。”
　　这是宁氏早就有的打算，她也与兄长商议过了。兄长不宜带着宁杳杳远赴南方荒蛮之地任职。无论宁杳杳今后如何，兄长将要去的地方都不是宁杳杳的人生。宁杳杳留在明塘，她会待她像流光一样。宁氏相信宁杳杳懂她的意思。
　　“姑母……”宁杳杳欲言又止。
　　“你自己考虑过了，是吗？”宁氏就知道宁杳杳是个聪慧的孩子，她直接道：“那就告诉我，你的答案。”
　　“我并非不愿意跟随父亲。”宁杳杳只解释了这么一句话，她也只会为自己辩解这么一句话。
　　宁氏明白，纪流光也懂。这是她们三人之间的默契。
　　宁氏道：“待‘流光会’结束，你就来纪家。其他的，你什么都不用管。”
　　“谢谢姑母。”宁杳杳眼中有些感动。她终究也只不过是一个丧母甚至即将无依无靠的十几岁少女。
　　纪流光却道：“快别哭，待会你该怎么面对挑战你的人？”
　　“我不会哭的。”宁杳杳倔强地道。
　　纪流光还想再说什么，宁氏忽然瞪了纪流光一眼，纪流光只好作罢，几人慢慢转向擂台场。
　　几人离开后不久，湖石之后却突然传出一个惊讶的声音：“司空，你怎么在这里？我找你半天了。你还去不去擂台那边？”听着像是仓颉书院，名叫辛子美的那位学子。
　　而司空，自然是与辛子美同来景园的司空平。
　　此处本就是景园一角，纪流光刚刚与宁杳杳走到这里，就在这里停下说话，她们又怎么会料到湖石之后会有人？
　　“我不去了，可能会先回书院。”
　　“你不等我和如悟呢？奇怪，我也没找着他。”
　　“既然这样，你去找他吧。我走了。”
　　司空平同辛子美拱了拱手，算是告别，然后，独自往景园大门的方向走了。
　　“真是的，这还没结束呢，怎么就那么急着离开？”辛子美看着司空平的背影，嘀咕了几句。然后，也离开了。
　　纪老太爷依然坐在扬舲楼的房间里，而且自从徐昴和沈珝离开后，一直没有动，直到纪安意走进了房中。
　　纪安意向父亲行了礼，纪林给纪安意奉上刚煮好的茶，纪安意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纪林，纪林却只是将茶杯递给了纪安意，然后便退出了房间。
　　房间内，只剩下了父子二人。
　　纪安意问道：“父亲匆匆找我，为了何事？”
　　“你不知道是为了何事？”纪老太爷不相信，“仓颉书院什么时候成了卧虎藏龙之地？”
　　“父亲是指……”纪安意笑了笑，纪安意是儒雅之士，所以他的笑一贯是笑意半藏的，“我看到徐昴了。”
　　“他和沈嘉郎一起来的。”
　　“南王？”纪安意并不意外，“他们应该是性情相投吧，难得父亲竟然也会称呼南王为嘉郎。”
　　“即便不论出身背景，他也是嘉郎。”纪老太父淡淡道。翩翩少年美嘉郎，只是性子有点冷漠。
　　“看来父亲十分喜欢南王。”纪安意几乎能肯定沈珝给纪老太爷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只是不知这印象里，有几分是因为另外一个人？纪安意还没有见过沈珝，他并不知道沈珝是不是长得有几分像他那位嫁入南府沈家的姑姑，父亲心中最愧疚的那个人。
　　“他会留在景园。”
　　纪安意还是不觉得意外，“他要留在明塘？”
　　纪老太爷道：“沈韫郡主如今就在你仓颉书院，他怎么放心？”
　　纪安意转念想了想，“原来他是因为这件事才来的明塘。那位夫子的文章，谢綝极为赞赏。没想到她是南府郡主。”
　　“你心中有数就行。”对于有些事，他既已完全退了，纪老太爷也不想再去管了。而且，他对于自己的三个儿子，还是有这样的自信的。他们虽不是人上之人，但好在心中有所坚持。走出明塘，他们或许可以走出更宽更广的路；不走出明塘，他们也可以活得畅快自在。
　　“那我走了，父亲。”
　　纪安意当然心中有数。即便父亲不提，仓颉书院的事，他不可能不管。
　　看到纪安意这么急匆匆地想离开，纪老太爷有点不喜，故意问道：“你媳妇怎么样？”
　　纪安意知道父亲的意思，却还是笑着道：“她很好。”
　　说完，纪安意直接推开门，走出了房间。
　　纪老太爷觉得自己无端生了一会儿闷气，想了想，终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再次走到了窗边。
　　可是，纪老太爷却并没有在擂台场上看见他想见到的人。纪太夫人依然在花厅。
　　纪老太爷忍不住嘀咕，“难道现在还不是我能去景园走动走动的时候？”
　　此时，确实是许多人在景园走动的时候。
　　只不过，也的确不是随意走动的时候。
　　薛氏心中有闷气，便离开了花厅，她本意是想让人去寻纪今夕，可是没寻到纪今夕，薛氏心中更加气闷了，她让丫鬟扶着她去寻纪今夕，不过走了几步，就惊了好几对在一起说话的男男女女，薛氏也就不想再走动了。她走到一个亭子里坐下，没过多久，薛烟非路过亭子，看见薛氏面色有点不善，就主动走进了亭中。
　　薛氏看见薛烟非，薛烟非陪着薛氏说了一会儿话，薛氏的心渐渐平复了一些，于是就拉起薛烟非的手，问起了薛烟非的近况。
　　薛烟非今年已经是二九年华，薛氏每次想到这里，心中就不免就开始埋怨她的嫂子马氏，也就是薛烟非的母亲。马氏一心攀附，想让薛烟非嫁入高门，可薛家不过是明塘普通的乡绅，家族薄有田产，世代经商。这样的人家，就应该配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只要人品端正，衣食无忧，不就行了吗？何必让女儿嫁入高门？在薛氏看来，纪氏这样的人家是很好，可是明塘不也只有这样一个纪家吗？薛氏每每与马氏说起薛烟非的婚事，马氏总是拿话刺薛氏，说薛氏自己嫁了纪家这样的好人家，难道就不想让自己的娘家侄女也嫁个好儿家？因此，薛氏与马氏的关系十分紧张，即便是今天这样的日子，薛氏也没有请马氏，马氏居然也没来。薛氏心中暗骂，马氏果然就是蠢人一个，今天明塘官宦圈的夫人小姐都来了，她竟然不来，合该她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只是，最难为的人成了薛烟非，一直不得不从中调解薛氏和母亲的关系。
　　可是，薛烟非是自己亲兄长的女儿，薛氏又怎么会不疼惜呢？她当然更希望薛烟非能够嫁得好，但是，她就是与马氏合不来。
　　“你母亲拖累了你。”
　　“姑母别这么说。现在不嫁人，我也不用应付很多人，更不用担心很多的事。我其实觉得现在很自在。”薛烟非眉眼之间的确没有什么忧愁，可见的确如她所说，她觉得现在的生活并没有什么不好。
　　薛氏却觉得薛烟非果然是个通透玲珑的孩子，不嫁人，她就还是女儿家，能够住在兄长家里，家务事自有马氏操持，她平常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或者偶尔来纪家拜访，这样的生活，又有什么不好呢？嫁了人，那就成别家妇了，她就得去应对夫家的人，处理婆媳关系，要替丈夫生儿育女，既要操心丈夫的事业前程，也得操心丈夫一家的事。哪还有舒心的时候？薛烟非刚才的话，分明是在宽慰她。
　　薛烟非见薛氏依旧有些沉默，忙又道：“真的，流光妹妹让我来当擂主，我觉得也很好。”
　　“那你多来纪家，今夕可能会在家长住，你来了，可以和她们一起。”薛氏觉得女儿家真的应该珍惜出嫁前的日子，无论是纪家、还是薛家、宁家，这些女儿家们，很快就都会嫁人的。那时候，她们就聚不齐了。
　　“好，我答应姑母。”
　　薛氏心中有了安慰，想起“流光会”还没结束，她还有很多的事要处理，于是就对薛烟非道：“走吧，我们该回擂台了。”
　　走出亭子的那一刻，薛氏又成了合格的纪家主母。
　　徐昴离开花厅，跟纪家姐妹分别后，一直在找沈珝，但是，找了许久，他都没有找到。徐昴自信他对纪家景园十分熟悉，因为他自小便常来这里玩，可是，沈珝是第一次来，他竟然找不到他？徐昴陷入了苦恼中。
　　嘉郎肯定没有离开离开。徐昴觉得嘉郎不是这样的朋友。
　　但是，他到底去哪儿了呢？
　　徐昴站在湖边，一边百无聊赖地用石子打着水漂，一边在脑中快速思考着。
　　这时，却听身后有人叫道：“子京表哥，你怎么这么无聊，在湖边玩石子呢？”
　　听这声音和语气，徐昴就已经猜出了来人。徐昴回头，果然看见纪方回和辛子美一起朝他走来。
　　“怎么没看到二表弟？是不是你不带他玩？”徐昴随意地和纪方回开玩笑。
　　纪方回道：“子京表哥，你又不是不知道二弟的性子，跟二叔一样，他对这些不感兴趣。”
　　“那他对什么感兴趣？就你对这些事感兴趣？你这是看上谁家小姐呢？”
　　“我才没有。”纪方回脸一红，随即却道：“子京表哥都没有考虑的事，我怎么会考虑？”
　　“你怎么知道我没考虑？”
　　“我听说，你不是为了逃避姑母的相亲，才不回边关的？”纪方回试探性问道。
　　徐昴忽然伸手在纪方回肩上拍了拍，纪方回本想躲，但躲的动作不够灵敏，所以还是被徐昴得逞了，徐昴大笑道：“你在哪儿听到这混账的话，还来试探我？”
　　“他。”
　　纪方回毫不犹豫地将身旁的辛子美推了出来。
　　辛子美来不及反应，徐昴却直接道：“我不相信。”
　　纪方回似乎很疑惑，“为什么？”
　　“我不相信，你在明塘还能知道边关的事。就算有人知道，那应该是舅舅们，而不是你。”徐昴话语中依旧带着几分散漫，显然他并没有将纪方回刚才的话放在心上。
　　“子京表哥，你就是不相信我。”纪方回抱怨道。
　　“是啊，我不相信你。但是，你可以想办法让我相信你。”看着纪方回和辛子美，徐昴忽然间想到了一个可以找到沈珝的办法。
　　纪方回和辛子美都觉得似乎有种被人盯上了的感觉，他们不安地对视一眼，同时问道：“什么办法？”
　　徐昴扬唇一笑，道：“你们要帮我找到一个人，然后，你们还得让这个人去挑战三妹妹。”
　　“什么？”纪方回大吃一惊，忍不住接着问道：“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为什么要让他挑战三妹妹？那万一三妹妹输给了那个人，怎么办？”
　　徐昴无所谓地道：“怎么办？到时候再说。至于我为什么要让那个人去挑战三妹妹，当然是觉得今天的‘流光会’太无趣了，这样结束不够让人难忘，你们说是不是？”
　　纪方回和辛子美不自觉地点头。
　　“所以，你们要帮我在景园里找到他。长佑，你应该最熟悉景园了。因此，成不成功，关键在你。”徐昴继续给纪方回增加信心。
　　纪方回似乎真的被徐昴说服了，也不再担心三妹妹输了之后的事，问道：“子京表哥，你要找什么人？”
　　徐昴按着纪方回和辛子美的头，让两人靠近他，低声道：“你们俩记住了，他叫沈珝，穿着一身黑衣。你们只要一看见他，一定能够认出他，也一定知道我让你们找的人就是他。”
　　“没有其他特征……呢？”辛子美觉得有点不对劲。
　　徐昴这时才想起他还并不知道辛子美是谁，遂问：“你是……”
　　纪方回道：“哦，他是辛子美，字信言。是三叔书院的学子。”
　　徐昴郑重地看着两人，托付道：“那么，长佑，信言，这件事，就拜托你们了。”
　　纪方回正拉了辛子美要走，可是却似乎还是很困惑，“子京表哥，我总觉得我被你绕进去了。不是你不相信我吗？为什么要我帮你去找人？”
　　“就是这个理，你帮我找到人，我就相信你了。”徐昴不慌不忙地道。
　　“好吧。”
　　纪方回和辛子美离开。
　　不对劲。
　　还是，有点不对劲。
　　纪方回走了几步，突然又快速奔回了徐昴身边，带着一脸认真的问询，“子京表哥，沈珝是男子，是不是？你想让男子去挑战三妹妹？”
　　徐昴心想，这两人，终于意识到这一点了。真不容易。
　　徐昴开心地大笑起来，道：“是的，他与我同岁，也是与我一同来的景园。”
　　纪方回楞了片刻，突然有些兴奋地和辛子美远远对视了一眼，然后一脸笃定地道：“子京表哥，交给我。我一定帮你找到他。”
　　因为他也想看到，“流光会”意外的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