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幻境追踪莫问惊华（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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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经常徘徊在清水镇外松岗的红衣少年叫惊华。他从来没有作恶，也不喜欢杀人。身为鬼修的他甚至不知道何为作恶，八百年前，我在奴隶入城时给了他一口吃的，然后他记了八百年的恩情。清水镇的事情，一切都与他无关，相反他还一直去敲门示警……他一直希望能安安稳稳的生活，是我辜负了他的期待……”
虽然莫问是对着在场的所有人，可是苏子越感觉就是在和他说。
顿了顿，莫问又恢复了那副无所谓的样子笑吟吟道：“你们不是说讲究因果，他从未作恶，也该有善果。你们不要动他，我就让你们出去，这个交易不亏吧？”
“为什么？”苏子越不答反问。
莫问一怔，笑了笑道：“本以为你们最感兴趣的是如何出去。或许是因为你们之中有他想守护的人吧，我已经让他失望太多次了，我不想再让他失望一次。”
半晌无人回答他，又自嘲地笑道：“又或许我没有自信可以杀你们，只是不死心，非要与这该死的命运斗上一斗。所以，你们答不答应？”
苏子越看了一眼韩让，见他点头才道：“好，韩宗主答应你了。”
“还有那个孩子，你们之前答应，若我出事了要照顾他。”莫问自嘲地笑了笑，“不过和我也没啥关系，又不是他正牌爹。”
韩让敛眉正色道：“他会成为上宛城的外门弟子，得到很好的照顾。”
韩云起轻声问道：“他是想干什么？”
云蔚然叹了口气：“我感觉他像是在交待后事。”
苏子越插科打诨地道：“说不定是见了韩宗主的修为如此之高，所以放弃挣扎，要投降争取宽大处理了吧！”
可他们猜对了，却又没有猜对。
他是要放弃挣扎，可是却没有想过投降。他生为贵族，为自己选择的死亡也是悲壮而唯美的，直到多年以后，那副场景都一直留在在场人的脑海中。
——血色花瓣漫天飞舞，纷纷扬扬，如无数血色精灵在空中跳舞……
他说，若想美好的事物得长久，那就永远留在回忆里。
然后，幻境中的时间真的因他的死亡而停驻了……那漫天飞舞的血色花瓣会永远留在某个空间里，不曾有人到达，但仍然绚烂而唯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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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的飞花越来越远，幻境之主一死，他们也被弹出幻境。
眩晕感紧接着袭来，急速地坠落中忽然苏子越感觉到眼前一片漆黑。待到魂魄归位，眼睛能勉强视物，发现腰间还是被一双手抓住。
苏子越轻咳，心道：“怎么真实中、幻境中，这尴尬的一幕要重复两遍呢？”
在幻境里折腾了一晚上，真实世界里过了不到一息的时间。
云蔚然掏出照明符，打在四周的墙壁上，一如在幻境中所做的那样，一时竟有些分不清哪边是真实，哪边是幻境。
幻境中灵魂的劳累是累积在身体里的，所有人都打算去休息了，只有韩云起默默凭栏而立。
“为什么明明他是罪有应得，我却心里有些难受呢？”韩云起问。
其他二人从始至终都在外面守门，不清楚到底发生何事，只是听他们说了大概。于是都拍拍他的肩膀，表示不要太伤心，然后就去休息了。
云蔚然安慰道：“或许是因为他只是个神志失常的可怜人吧！做错事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别太难过。”
韩云起急道：“你怎么能这么冷静……”
正在这时，楼下忽然又传来银铃声。
“什、什么情况？”韩云起忽然不觉得难受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听到铃声的瞬间，他忽然就明白，若是那莫问活着他肯定更难受。
不过事情并没有如他所想，来者是红衣少年，也就是惊华。
他比着手势要进门，云起一步向前，试图阻拦，却被韩让一个眼神阻止。
莫问魂魄俱散，可是留下遗体还在房间里。
惊华进了莫问的房间，捣鼓了好半天，才终于将莫问的遗体仔细地抱到地上。
苏子越露头一瞧。
——他竟是在画安魂阵，即便知道他已经魂飞魄散，还是一笔一划格外认真……
然后，低头凝望着莫问良久。
不知是不是错觉，莫问已经失去了生机的脸上，好像还有一种神色，那是温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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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倒退到一个月前。
清水镇，笑问客栈。
那名叫惊华的红衣少年比比划划，外人或许看不懂，可莫问与他相处八百年，早已心意相通，甚至于一个眼神就能看懂他心里在想什么。
惊华：“不要杀人，你以前是温柔的人，我喜欢以前的你。”
莫问恨恨地道：“我早就不是人了。城破那日，我们就都不是人了。”
惊华：“做鬼和做人有何不同吗？不觉得做鬼没什么不好，也不用担心死。”
莫问黯然道：“可是我不甘心，我偏偏还想做人，杀那些人是做人的代价。”
惊华：“你以前总说生而为人，最重要的是开心。你在坟墓中徘徊八百年，都不曾有一刻开心，如今你成为人，你现在开心吗？”
莫问反问道：“你今日的话格外多，到底想说什么？”
惊华微不可查地将头靠向他的主人，表情温柔又虔诚：“其实你喜欢清水镇。我们不要杀人了，一家人在一起好好地生活好不好？”
莫问沉默了半晌，“你话太多了。”
……
很快，清水镇的事情传扬到玄门中。
莫问循着银铃声，来到镇子外的松岗。
他温声细语地道：“你已经离家出走半个多月了，你不想回家看看吗？”
惊华摇头，眼睛亮晶晶地期待着比划：“我最近很不安，我们搬走吧，找个像清水镇一样的地方重新开始。”
莫问柔声哄道：“不用担心，只要我们二人齐心协力，玄门修士能奈我们何？你是鬼身又不会说话，自己在外游荡多危险啊，回家吧！”
惊华：“杀戮和怨恨会让人变的丑陋可怜，你现在很可怜……”
莫问狠狠捏起他的下巴，咬牙切齿地道：“你再说一遍。”
惊华静默地望着他，眼中满满地失望。
莫问喃喃道：“惊华你变了，当初我无论做什么决定，你都会支持我，和我并肩作战。”
惊华：“你听我这一次，以后我都听你的。”
莫问摇摇头道：“还不是时候。”
惊华从地上起身，直视着暴怒的莫问，坚定地表示：“你不同意搬走，我就不会再去。”
二人不欢而散。
……
·
天光暗淡，仅有一丝光亮，正是一天中半明半昧之际。
惊华破窗而入，见苏煜正陷入幻境中，强行银铃唤醒了莫问。“他是好人，你不能杀他。”
莫问气闷道：“你认识他？”
惊华：“他从松岗路过，看起来是个好人，我不会看错的。”
莫问无奈道：“行，你说是好人就是好人。可是他魂魄已碎，八脉已断，恐怕不行了。”
惊华：“玄门修士来了好些人，我们把他给他们。”于是，他将苏煜送到了韩氏子弟的手中。
“你真是会给我惹麻烦。”
莫问勾起一个温柔的笑容道：“行吧，这样你可以回来了吧？”
惊华仍然坚持不肯回去，只重复一句：“我们搬家，同意我就回去。”
莫问却仍然没有点头。
不过他每夜都会想，“不知道一只鬼在松岗，深夜是如何度过的，冷不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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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苏煜”真的又回来了，而且不记得当初发生的事情。
那日，惊华在镇子外遇到他，想对他说：“我知道你是好人，是我救了你。如果你希望报恩，能不能不要杀他……”
可惜，没有人能听懂他的话。
那日，莫问最后一次银铃召唤他，松枝下对他说：“或许我该听你的，远远地搬走。可是我是人，我不甘心，如今只能放手一博。”
惊华莞尔一笑：“那我和你一起……”如鬼不能一起快乐地生活，至少一起承担。
莫问垂眸道：“如果等待在前方的只有魂飞魄散，你不会后悔吗？”
惊华毫不介意，微笑道：“我本就是没有生机的奴隶，你给了我一丝生机，又让我陪在你身边修行千年，才有了今日的我，我无怨无悔。”
莫问：“值得吗？为了当初的一饭之恩。”
惊华不记得很多，他只记得那日他随好多的奴隶一起入城。他快要死了，像快破烂一样被扔到城墙跟处。有那样一个华服公子走来，像是天神下凡，然后递给他一碗粥，让他坚持住，总有一日能够看到光明的曙光。
后来，他为自己赢得了自由，赢得了为君者的赏识，获得了银剑和称号。可是没有人知道，那些在淤泥里爬行的日子，他就是靠着那黎明前的一点曙光坚持下来的……
惊华斩钉截铁地点头：“值得的。只是若我没了，你以后闷了，又有谁可以陪你说话呢。”
莫问笑了笑，道：“算了，我们跑吧！你今晚在镇子外面的松岗等我，我子时会去找你……”
惊华惊喜地点点头。
他此时不能回去，他是浑身鬼气的鬼修，只能在松岗外等。
月至中天，他没有等到他要等的人。
这时他就明白了，那句话的后面还有半句：“若我没有来，那就永远也不会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幻境追踪莫问惊华（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