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曲的爱》金若嘉

34、第 34 章

　　背后的孩子突然哭闹起来，漫飞找了个干净的石头坐下。她把孩子从背后抱到胸前，才发现孩子的小脸儿通红通红的，眼泪和鼻涕糊满了脸。
　　她赶紧把手放到孩子的脑门上，还好没发烧。可能是山里的风大，冻坏了孩子。漫飞不住地亲吻着孩子的脸蛋儿，忍不住哭出了声。她知道自己是个不称职的母亲，心里总是想着找马八强，孩子才刚出满月就跟着自己到处跑，到现在，连个名字都没有。
　　漫飞掏出手绢，仔细的给孩子擦了擦脸，又帮他换了尿不湿，紧紧地搂在怀里，喂孩子吃奶。小家伙吃饱了，妈妈的□□还含在嘴里，就睡着了。
　　漫飞放下衣服，她双臂用力，整个后背都弓了起来，把抱在怀里的孩子又使劲儿抱紧了一些，站起身，继续赶路。
　　按照肥肉他妈说的，找到了西山的王家。王家的大门口，虽然也说不上多好，但至少比刘长江家好了太多。漫飞敲门，应声开门的是一个嘴角上挂着微笑的大娘。她不胖也不瘦，就是有些矮。是比正常人矮的人还爱一点儿的那种矮。漫飞低头看她，笑着打招呼。内心澎湃，像是遇到了救星一样地兴奋。第六感告诉她，这就是坐地炮的娘。
　　等漫飞说明了来意，王大娘就让漫飞进了屋。屋里陈设简单却很干净，屋里坐着的还有王大爷，正在吃晚饭。“你这姑娘，怎么还抱了孩子来？”王大爷问，心里想着是不是那个成天见不到人的儿子，在外面惹了祸，让人家找上门来了。可是转念一想，要真的是那么回事，还省得自己给他张罗着娶媳妇、送聘礼，反倒是好事。漫飞看大爷有些误会，连忙解释道，“哦，家里没人看孩子，我就抱着来了。我是刘长江的朋友，顺道来的。”“对，这姑娘啊都给我说了！”王大娘跟着说，王大爷反而有些失落。
　　“大爷，我抱个孩子上山，没买什么东西，这两瓶酒您收着！”王大爷斜眼看了看，酒还说的过去，忽然变得热情起来。“嗨，买东西干啥？还没吃饭吧？快点儿坐下，一起吃点儿吧！”漫飞没怎么推辞，要是她当姑娘的时候，就是再饿也不愿在别人家蹭饭，可是现在有了孩子，自己饿着没事儿，可要是断了奶水，饿着孩子，那可万万使不得。漫飞只客气了几句，就不客气的接过了王大娘递过来的碗筷，吃了起来。
　　吃着饭，漫飞总是东瞅瞅、西望望，果然看到了墙上挂着一个相框。她手里拿着馒头，走了过去，。很快，就从照片中的一群人中找到了坐地炮，“大娘，这个就是您的小儿子吧？刘长江的好兄弟。”大娘也凑过来，踮起脚看着，“是啊，是啊，就是他，我的小儿子，大名叫王家宝。”
　　王家宝，就是坐地炮。漫飞的第六感果然没错，“恩，大娘，我见过他，他和刘长江在一块呢。”王大娘听了高兴，“是吗？快给大娘说说……”她拽了拽漫飞的衣袖，半转了身子，看着漫飞。“好，大娘，他们……”漫飞刚要说，就被王大爷低沉又有力的咳嗽声打断了。王大娘一惊，瞥了一眼王大爷。才发现，那老头子的脸色发青，快耷拉到地上了，她撇了撇嘴，小声说，“你王大爷嗔他总是不回家，不让提他。这个倔老头子，哎！家宝就是随了他，才倔得不回家。这爷俩一样的，两头倔驴！”
　　“哼！你别瞎叨叨，我倔？我是他老子！他再倔，能和他老子倔吗？我就当是没生他！我还告诉你，就算他现在跪在我眼前，求我饶了他，我也不饶！”听王大爷放出狠话，王大娘也不示弱，“你倒是想呢？可人家也不来呀！自从孩子下了学，干什么你都不满意，一回家你就非打即骂，弄得一年到头见不到孩子的面。到现在你还不懂，还倔！天天就知道把老子挂着嘴上……”眼看着老两口越吵越厉害，漫飞赶快打圆场，两边劝。她说家宝给她说过，虽然自己不能在二老身边，可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你们的儿子，心里都惦记着你们。老两口没再说话，一个忙着掉泪儿，一个不住地叹息。
　　今天的天气晴朗，月亮和星星很亮，触手可及的感觉。漫飞想当天返回家的计划，看来是不可能实现了。幸亏王大娘心善，留漫飞住下。漫飞娘俩和王大娘躺在一个炕上，听大娘说王家宝小时候的趣事。爬山、掏鸟窝、掀蟹子、下河洗澡，一个快快乐乐的童年，这与青年时期的处处碰壁、不得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就算漫飞如何粉饰与家宝的现状，王大娘都很平静。当娘的，谁不知道孩子几斤几两，她谢漫飞心善，没有揭穿。“姑娘啊，家宝是我生的，我知道。不管他外面干什么，我都知道他本性不坏，是个好孩子。他善良，不爱说话也不会说话。可是，你说说，现在这个世道，又能给这些个农村的孩子多少活路呢？考学考不上，就离不开这一亩三分地。没有考学的本事，又眼馋外面的花花世界……做人还是要本分，本分才好，可现在的孩子，听不进去。”
　　是啊，都说现在是个好时代，只要你愿意拼搏，到处都是机会，总能过上好日子。可是，这个世界又有太多的诱惑，不断地刺激着年轻的心，让他们总是不能满足，羡慕别人有更多的物质，过更好的生活。网络上有人炫富，就有无数的草根眼馋，不管他们是用艳羡还是鄙视在表达。网络上有人装十三，就有无数人想要效仿，不管他们是用呵呵还是咒骂在表达。不管自己过得好不好，总要看起来过得很好。
　　漫飞感同身受，人们总是看着手机，一碗又一碗地喝着叫做正能量的鸡汤，把自己武装的像个英勇的战士，然后上战场披荆斩棘。一番酣畅淋漓的厮杀过后，握着手中的赫赫战功让人心满意足。怕只怕，偶尔瞥见别人手中的战果，竟比自己的更大、更好，羞耻、挫败、无能感沙尘暴般再次席卷而来。于是，再喝鸡汤，再上战场……迷失了自己，没有智慧管理欲望，就越来越不切实际，越来越好高骛远，越来越累！
　　“我想起来了，姑娘！家宝给我说过，他有个好哥们，不是咱这里的人，可是认识的人多。你不是找他们吗？可以去找找这个人。”王大娘打断了本来都已经不报任何希望的漫飞。“你等等，前两年，家宝给我邮过一次钱，夹到信里，你等我给你找去。”王大娘怕漫飞冻着，让她留在被窝里等。漫飞沉不住气，就盖着被子，撅着屁股跪在炕上，看大娘找那封信。
　　“娘，我在外面挺好的，你别挂着。这2000块钱，你收好了，自己花。我认识了个兄弟，人挺好，关系多，他是广西乐业人，原来叫马札，因为太瘦，我们都叫他蚂蚱，好玩不？他人挺好的，下个月我就跟他去南宁，混好了就接你来。---儿子家宝”漫飞读给大娘听，读完，大娘立刻收了起来，还是按照原来折的痕迹，仔细地折了起来，放进信封。“我不认字，找人给我读了一次，也是差不多两年前的事了。你说，他说混好了就来接我，怎么一直都没有来，是不是没混好啊？”大娘担心孩子的心，让漫飞想起来自己的妈妈，她抓着大娘的手，没说话。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唐）孟郊《游子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