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鬼讨债》宫野志保

71、决战——给反派一刀

　　秦家宅子很大，一路走走停停，将这一个月都回忆完了也到了傍晚了。秦家的下人一个都不在了，没有人点灯。不过也不需要了，天地之间纵横交错的网是最好的灯光，将漆黑的夜照明。
　　秦若站在六芒星的最中间，扬起头，闭上眼睛幻想着自己魂魄脱离身体的情景。
　　赤井躲开了锋芒，远远地站到了一遍。最后一丝夕阳被黑夜吞没之后，六芒星启动，每一条线连接着一道光柱，交错成一道法力高强的牢笼，如锋利的屠刀，不放过里面任何一点生物。
　　“好安静，好干净。”秦若依旧闭着眼睛扬起头，用心感受结界下的世界，嘴角有笑意，“来这里一个月第一次在如此安静干净的夜晚站立。没有鬼魅。没有游魂，所有的龌龊都被六芒星净化掉，这里是一个纯粹的夜——久违了，我那黑白分明的世界。
　　他们来了，我能感受到。”
　　她嘴角噙着笑意，以最放松的姿态迎接着几万的主角登场。
　　“还来得及。”赤井从袖子里拿出一把刀子把玩，低头细细摸索着刀鞘上的花纹，“现在杀掉秦婉词，一切就结束了。”
　　“杀死一个人的身体有什么用？”秦若笑，睁开眼睛扭过头看他，“只要有我这个容器在，她的身体受多大损害都没关系。往坏了说，就算我这个容器坏掉了，只要穆怀还掌握着复生的法术本领，只要还保留着她们的魂魄，随时都可以复生。”
　　“谁让你做砍杀别人身体这么愚蠢的事情了？”秦若明显会错了意往不搭边的方向跑偏了十万八千里，赤井鄙夷，“这把刀子，就是分割魂魄的专用利器。”
　　秦若僵住，难以置信地转过身。赤井走到她跟前把刀子交到她手上，替她拔了刀鞘，寒光从刀鞘中迸发出来，瞬间刺穿了六芒星的光芒。秦若的魂魄感受到杀意，竟然开始颤抖。
　　“有这么厉害？”白光一闪即逝，只剩下冰冷的外表，秦若顶住寒意握紧了刀子，对刀子的杀伤力提出质疑。
　　在自己手腕比划了几下，有以身试刀的念头。
　　“伤到我会如何？魂魄会被切割受损吗？”她一脸狡猾的表情，不知道在算计着怎样的事情，“你呢？能伤到你呢？”
　　“只要有魂魄就能被伤到，不管是法师还是傀儡。至于我，想伤到我得有人能靠近我，将这把刀子插进我的身体里面。”
　　“插进你的身体里面，是这样吗？”秦若已经控制住了刀子，可以任意操控它，听见赤井的话后抬起头看赤井的脸，刀子在手中一转，比划了一个刺的动作。
　　赤井悠然的表情陡然凝滞，转化为震惊，心口的位置有一寸长的刀身没入身体，触及到了灵魂。灵魂被刺了一个大洞，狠狠扯了一下，整个魂魄都在剧烈颤抖。
　　秦若还在仰头看他的脸，表情平静得跟刚才一样。
　　“你干什么？”伤口没有鲜血流出，他还是抬手捂住，那里面有魂魄撕扯着要冲出来。
　　他的声音都在颤抖。
　　“杀你啊。”她的声音很沉，表情已经由平静转化为冰冷，像插进身体里面的刀子，瞬间将赤井跳动的心冻住。
　　赤井终于明白了什么，脸上闪过愤怒、失望、憎恨，垂在身侧的手抬起来，颤抖着落向秦若的头顶。
　　这一掌动作温和杀伤力却极强，是能杀死一条生命的力道。
　　白色的光闪电般射过来，从背后缠绕住了秦若的身体将她扯了过来，躲过了赤井的致命一击。
　　赤井一掌打空，像泄了气，忽然间捂住胸口颤抖起来。秦若一刀刺中了他的肺部，连呼吸都痛得厉害。他咳嗽了两声顺过起来，抬起头看秦若的落脚点，她的身后赫然出现了坐着轮椅的穆怀和一身劲装的秦婉词。
　　刚才救秦若的光之绳索就是秦婉词手中发出来的。
　　“你们合起伙来算计我。”至此赤井总算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冷笑一声。
　　“是。”秦若承认。
　　“为什么？”他盯着秦若的眼睛，咬牙切齿，“竟然为了这种人背叛我！我还以为至少你和其他人不一样，看来是我走眼了，你也不过如此。”
　　“没有过忠诚，算哪门子的背叛？”秦若冷笑一声反驳回去，“你以为我真的会被你那拙劣的把戏欺骗吗？骗骗小女生的程度，用来对付我，你也太不把我当回事了。”
　　“不把你当回事吗？”赤井重复着她的话，怒极反笑，“看来是我对你太好了，让你变贪心了，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你对我当然好，好的我都要感激涕零了。这辈子没有人对我如此用心，真是谢谢你了。”秦若话里带着刀子，句句锋利，说完退到了穆怀身后让出自己的位置，秦婉词用刀子压着一个形容枯槁的老婆子走上前。
　　是孙妈妈！赤井一眼看出那个人的身份。那是应该在牢里等待审讯的人。
　　“说吧，你的秘密。”秦若站在孙妈妈身后命令。
　　孙妈妈抬起头，双眼浑浊面目全非，六芒星的光照清楚了她扭曲的五官和表情。
　　“是他。”她抬手指赤井，浑浊的眼睛终于有了光彩，“他告诉我大小姐的魂魄还在世间，只要找到适合的容器就可以复生。二小姐你就是那个容器。只要在你的饮食里下毒让你身体虚弱，再趁着你沉睡的时间讲符咒画在你的后脑勺上就行了。符咒会自动吞噬你的魂魄，等到将躯壳清空，大小姐就可以入住复生了。”
　　孙妈妈每个字都让人惊心，解答着秦若之前怎么想都没想明白的难题。
　　“你承认吗？”秦若问赤井。
　　赤井冷哼了一声，没有惊讶也没有反驳。
　　孙妈妈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说完真相之后便瘫倒，被秦婉词拖了下去，一把锋利的刀子在脖子上一抹，喉骨被割断，鲜红的血液喷出，孙妈妈连声音都没出便死了。
　　发生在身后的杀戮，秦若直到完成才发觉，愕然回头想要过去，手却被穆怀拉住了，回头，看到了穆怀平和的目光。
　　穆怀摇头，示意她什么都不要管。
　　这场复仇持续了三年，身体里面的魂魄有着奇异的执念，不杀掉最后一个人她是不肯罢休的。
　　鲜血溅到秦婉词身上，秦婉词丝毫不嫌弃，竟然雀跃起来，扔掉刀子欢呼：“终于替她们报仇了，现在我就是我了。我自由了。”
　　欢呼着投入黑夜中，跑远了。
　　她身后的穆怀因为她的话眼中浮现出了伤痛，她没有看到。
　　“同样的话，你也跟穆先生说了吧。”身旁，秦若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他收回思绪抬起头正面对着赤井。
　　“是。几乎一样的内容，只是将复生的对象换成了婉词而已——只要我能做到，就将婉词与二小姐的魂魄分离，各自复生。而你的身体便是二小姐的容器。”
　　那是在前厅揭露秦若真面目之后的事情了，穆怀不忍一个人的复生用另外一个人的生命为代价，所以一直拖着不办。
　　然而时间无情，天上的结界被拆掉之后秦婉词的身体越来越虚弱，月底鬼门关闭之前再不分离的话，两个魂魄会同时毁掉，彻底的死亡。
　　这是赤井笃定穆怀会乖乖就范的底气，他是个擅长算计人心，戳中别人弱点的人。
　　“什么时候？”几个当局者的对峙，赤井没有反驳，无声已经是变相承认，“什么时候开始合作算计我？”
　　看这情形，两人的信任程度非同一般，时间肯定也不短了。赤井竟然毫无察觉，任由自己被蒙在鼓里欺骗的团团转。
　　“第二次落湖之后，秦婉诗失踪之前。”这次回答的是秦若，再次提起那个久远的名字，眼中泪光闪动，很努力克制才没有落下来，“穆怀找到我告诉我一切，我去见了孙妈妈，她心里有鬼，一诈就全部招了。
　　我心里所有的谜团都解开了。就是你，所有的症结就是你。”
　　“就这么相信他了？”赤井讥讽，瞧不上人类太过容易建立和摧毁的信任，“他是取得整个秦家信任得到秦家的人，做出让你无法怀疑的假象有什么不可能，就像秦婉诗骗你一样。”
　　“秦婉诗能骗住你，我能骗住你，他为何做不到呢？”
　　“你就这样相信他了。你相信的不是真相，而是你自己吧。你自己选择了一个所谓真相，一个让你不至于怀疑你自己根本的真相。”
　　“哈哈。”他大笑起来，长发和衣摆在风中飞舞，说不出的诡秘。
　　“我当然是有了证据之后才做出抉择。”赤井狂风暴雨般的讽刺下，秦若淡淡的丢出一句话，“秦婉歌的未婚夫。”
　　最后一句话出口，赤井的笑声戛然而止。
　　“我跟你讨论过吧，我看到的记忆中秦婉歌曾病中曾写信向人求助，那个人是谁。我跟你说我怀疑是穆怀，并且 脑补出了一个一段伦理之恋，你没有否认也没有认可。那个人其实是你——
　　焚花宫的赤井宫主，对吧。”
　　秦若嘴角有笑意，是冷的，淡漠的冷。一个被欺骗利用多次的人幡然醒悟之后心如止水的表情就是这样。
　　不再相信，不相信别人也不相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