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千万别撩我》忆如往昔

20、第二十章

　　掉进水里的那一刹，黎幽绽的大脑几乎是懵的，完全空白一片。

　　岸上游客的尖叫、船上申一泽的呼喊……她就像丝毫接受不到似地，连挣扎都来不及就这么直直地沉进了湖水里。

　　你来了？你终于来了……

　　隐隐之间，她的耳里听到了这么一道似有若无的声音，宛若蛊惑。

　　你是不是动情了？动情就好，动情就要被收去三魂七魄，直至灰飞烟灭……

　　痴心不长命，想长命就别痴心，哈哈！是不是很有趣？你喜不喜欢这个游戏？

　　这道声音不断地在她耳边辗转萦绕，而且每说一个字的时候她就隐隐感觉自己的力气似乎少了一分，她想挣扎，想从这片冰冷的湖里爬出来，可是她发觉总有一双无形的手将她不断地往下拖拽，好像不将她拖到湖底就誓不罢休一般。

　　她几乎快喘不过气，鼻腔里的水如潮涌似地侵入她的五脏六腑，她曾经历过那种濒临溺死的至暗时刻，而现在，她居然又再一次陷入那种恐怖的情境里。

　　痴心劫？痴心劫！

　　她无力地挥舞着手，以为自己这次真的没救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脑海里忽然闪过这熟悉又陌生的几个字，而紧跟着的，是那个她永远也忘不了的低沉声音。

　　正是那个人的声音救了她！此刻她忽然无比坚信这一点。

　　那个人曾经告诉过她她中了痴心劫，她当时还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直到现在，她才终于弄清楚这个所谓的“痴心劫”到底意味着什么。

　　原来她在任何的空间都不能跟人发生感情，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好感，不然她就不会有好下场，对吧？

　　痴心不长命，痴心不长命……

　　黎幽绽有一瞬间的恍惚，但是很快她就清醒了过来。

　　原来这世间还有这种看似荒诞却又无比致命的诅咒吗？不能动情，否则没命。好吧，如果真要她选择的话，她也会率先选择保命的，她曾经就说过，她还这么年轻，还有无比广阔的将来，怎么能这么轻易地就失去了性命呢？

　　她开始拼了命地挣扎，哪怕这么做几乎没对她的处境带来一丝一毫的帮助，反而更加消耗她的体力。

　　“噗通！”隐隐绰绰之间，一道下水的声音传了过来，似乎有人跳下来了，是来救她的吗？她忽然感觉心口一阵激动。

　　她不会就这么没命的！她虽然中了这所谓的痴心劫，但她不会就这么轻易认输的！

　　她猜得没错，的确是有人来救她了，而且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申一泽。

　　申一泽看到她不小心掉进了水里，也不等救生员跑过来施加救援，自己就率先跳水来救她了。

　　他见安朵朵似乎丝毫不会游泳，也没想着让她自救，更顾不上岸上其他人的惊叫和阻拦，只是径直就朝她游了过去。

　　“安朵朵！你在哪里？快回我一声……”诡异的是，他明明就看见她落在小船的不远处，可是不管任他怎么找，他就是没看见她。

　　这让他愈发心慌了起来。

　　沉在水底的黎幽绽完全不知道申一泽遇到了什么事，但她脑海里就是有一种强烈的直觉，有人来救她了，她绝不能放弃！

　　她一定会得救的！

　　“救命，救命……”她气若游丝地呼叫着，声若蚊嘤。

　　“不要被你遇到的每个幻境困住了，困在里面你就万劫不复了。”每喊出一个字，她就想起那天湖中的那道声音对她说的话——“也不要被里面的一切迷失了你的本性，失去本性的你，也就意味着你解不开这道咒印了。”

　　所以她还是要尽全力去拼，去闯，而不是消极地以为自己完全失去希望了，是吗？

　　她的本性？她的本性是什么？她不禁问了自己一句。

　　她的本性不就是一向积极进取，让自己成为一个优秀的人，也让身边的亲人朋友也得到快乐和幸福吗？

　　那么，如果她真的就这么死了，她的那些亲友又怎么可能快乐呢？尤其是她的妈妈……

　　她这么想着，忽然感觉自己全身好像又重新被注满了活力，她开始用一种狗刨的姿势在水里扑腾了起来，同时也不忘发出意味不明的叫声。

　　申一泽找得心慌，差点连自己也被水呛了好几下。不过就在他准备向岸边更多的人求援的时候，奇迹竟然发生了——

　　他看到安朵朵了！而且她似乎正往他的方向这边“漂”过来。

　　她真的是漂过来的，而他此刻也才发现他们的位置已经离岸边的小船越来越远了。

　　他心中一喜，想也不想就抹了把脸，立即向她游过去。直到靠近她的时候，他才注意到她的脸上早已是惨白一片，而且似乎连呼吸都快听不到了，只有嘴里还偶尔发出几句微弱的呓语。

　　喜悦立即就退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不安。

　　“朵朵！朵朵？”他声音稍微有些颤抖地喊着她，在得不到她的回应的那一刻，他脸色一暗，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丝毫不加犹豫地覆住了她的唇。

　　她的唇柔软得超乎他的想象，却也冰冷得让他震颤了下。但是眼下的情况已经容不得多想，他开始一边向她渡气一边带着她往湖面上游过去。

　　“哥哥！安老师！”如果说这时候岸上最紧张的人是谁，那自然是申一鸣无疑了。他近乎嘶喊地叫着湖中两个人的名字，脸上也落满了泪水。他不明白为什么今天只是来游乐场玩耍，出门时他们还都好好的，现在却发生了这种事？

　　“小弟弟，不要哭哦！”大概是看他哭得太惨了，旁边的游客有的还在好心地安慰他：“你的哥哥姐姐不会有事的，你看，他们马上就快游上来了……”

　　申一鸣一边哭一边泪眼朦胧地盯着水中的那两个人，幸好，他看见他的哥哥了，还有穿着救生衣的救生员，他也过去救人了。

　　他的哥哥和安老师都不会有事的，对吧？

　　申一泽和救生员一同将一直昏迷不醒的安朵朵抬到了岸边的平地上。从头到尾，她都始终闭着双眼，对他的问话和触碰都没有任何反应，如果不是因为她的胸口还有一些微弱的起伏，以及嘴里不时地发出几句谁也听不清楚的呓语，他差点就要以为她已经挂了！

　　“还是带她去医院看看吧，”救生员倒是比较冷静，毕竟他遇到的游客形形色色，什么状况的都有可能发生，“最好不要是引发了什么并发症。”他提醒道。

　　申一泽微微颔首，二话不说就扶着安朵朵往游乐场外面走了过去，申一鸣也很机灵，不用哥哥吩咐就自动跟了上来。

　　“哥哥，安老师不会是生病了吧？”申一鸣一边走还一边担心地问：“她会好起来的，对吧？”

　　申一泽先是怔了一下，然后给了他一个坚定不移的眼神。“当然，安老师肯定会没事的。”

　　※
　　黎幽绽被飞速送进了医院，而且还在申一泽的坚持下，做了全面的身体检查。

　　在经过了抽血、心电图、脑CT……一系列该有的不该有的体检之后，所有医生和护士都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老实说，一直被人紧迫盯人并且用一种丝毫不容犯错的眼光“监督”着自己的工作，实在是一种不太令人愉快的感受。不过幸运的是，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而且看结果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她没问题？”申一泽接过医生递过来的体检报告，表情明显带着质疑：“你确定？那她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清醒过来？还有，她刚溺过水，会不会肺部受了伤或者受到什么感染……”

　　面对眼前这个年轻高大男人的喋喋不休，一向冷静专业的医生第一次有了种想掐死病人家属的冲动。他都按照他的要求做了全部的体检，就差连泌尿科那边都要送过去了，可是眼前这个男人居然还在问个不停。

　　这不但是对他这个医生的侮辱，还是对他们整个医院的侮辱。

　　“我说先生，她真的没事，所有检查表明她一切都很正常，”他顿了顿，然后在申一泽还想问什么的时候赶紧又开口：“至于她为什么还没醒，只能说每个人的体质都不一样，有人会恢复得很快，但也有人会恢复得慢一点。”

　　申一泽眉头紧蹙，仍是一副面色不虞的表情。

　　“那她……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清醒过来？”沉默了半晌，他问出了这句话。

　　坦白说，当他看见安朵朵被送进医院手术室的那一刻，他生平头一次产生了一种手足无措并且无能为力的感觉。从小到大他经历过了这么多事，很少有感觉自己无能甚至害怕的时候。而当他看见她从手术室又被推进各种检查室，做着各种大大小小的检查，他的担忧害怕不仅没有减少，反而愈发浓重。

　　他真的害怕她会出事，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明明按道理来说，安朵朵只是他家的家庭教师，她甚至才来不过一个月。

　　他记得他过去请的那些家教，有些人在申家待了快半年（这也是待的时间最长的）他都记不住她们长得什么样子，甚至有时候都不记得她们的名字，但这个安朵朵，他为什么会感觉与众不同？

　　难道是因为她敢什么都不畏惧地教训他的弟弟申一鸣？

　　难道是因为她愿意花费时间真心去了解申一鸣？

　　难道是因为她不怕申一鸣对她的恶作剧，还敢以牙还牙地“报复”回去？

　　难道……
　　越追问，他越找不出个合理的答案。

　　但是有一点无庸置疑，他丝毫不想看到安朵朵有任何不好的状况发生。

　　这不仅仅是他作为一名雇主的心愿。他调查过安朵朵，在他的印象里，安朵朵是一个出身普通的女孩子，可是即便家里不太富裕，她也一直学习优秀，性格也乐观积极，她在学校里也得到很多师生同事的积极评价，她甚至还勇敢承担起了家里的沉重债务。

　　这样的女孩子，是应该被善待、被珍惜的……

　　他木然地望着手中的那一叠检查单和检查报告，脑海里思绪纷乱。直到有脚步声大步地朝他飞跑过来，嘴里还大声喊着：“哥哥！安老师醒了！安老师醒了！”他下意识地一震，抬头朝声音的来处看去。

　　是他的弟弟申一鸣，此时他的脸上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欣喜和兴奋，他和申一泽一样，刚才也一直为安朵朵的昏迷心急如焚。

　　看着申一鸣的那种溢于言表的狂喜，申一泽感觉自己的全身都松快了下来，再也不是之前的那种沉重和无措。

　　“安老师醒了？”他开口问，话一出口他才察觉自己的嗓音格外的嘶哑，就像几天几夜都没喝过水一样。不过沉浸在狂喜中的申一鸣并没注意到这一点，他只是不断地点着头，还拉着申一泽的衣摆往安朵朵的病房那边走去，“我们赶紧去看看她吧！”他说。

　　申一泽又重新恢复了以往的那副清明冷静，他收起所有的检查报告，抿紧唇面无表情地跟着申一鸣走。

　　她……终于醒来了吗？太好了，真的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