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兽的迷宫》子从玉

4、第四话 陌生一枪

　　太阳偏西。看了一眼酒店门前隆重的雪银色圣诞树，青霂认命地叹了口气。

　　“Ken，回局里吧。”

　　青霂关上了车窗，仿佛把欢乐的气氛关在了身外。刑警这份工作也许注定了与这世间的所有节日无缘，但凡事皆有两面，他一个沉迷工作的孤家寡人，若今天不在办案，还真不知道如何打发这点热闹时光。

　　就像昨天的平安夜，突如其来的空档让青霂一时失去了方向感。他在常去的居酒屋喝了个酩酊大醉，甚至错过了城市午夜的圣诞烟花。

　　快乐可以独享，痛苦却需要病友。好在这世界上也不是只有自己的圣诞夜如此悲催，回到单位，关诚正把头磕在桌上冥思苦想。

　　青霂见关诚仿佛一具尸体般生无可恋的样子，轻轻咳嗽了两声。

　　“老大！！！！”看到青霂皱着眉头倚靠在门框上的身影，关诚激动得简直都快飙泪了。命案发生后的72小时是黄金侦破时间，当代科技带动刑侦智能手段也全面升级，但唯有一颗对人性洞察的人心不能被机器取代，偏偏关诚的本职工作本来就是跟数据情报打交道，搜集情报可以，但得出结论就远远超出了他的舒适区。面对各部门汇总来的一堆数据报告，他脑子里一团浆糊，见到青霂竟然真的如约回来了，他像见到救星一样，恨不得当场跪地抱紧上司大腿。

　　青霂再次仰天长叹一口气，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一个风流倜傥的帅哥，圣诞节不是跟死人，神经病美男子打交道，就是关诚这种白痴直男？

　　而有些人，就可以在豪华酒店的高层俯瞰城市夜景，欣赏白垩纪恐龙化石品着单一麦芽威士忌？

　　他暗暗咬了咬牙，脸色冷得像冬至一样。“现场还原了吗？！”

　　“准备工作都做好了！就差青天大人明察秋毫了。“关诚露出一张谄媚的笑脸，把面前的椅子旋转过来面对他，作势拍了拍灰，“青天大人还需要什么服务？咖啡？啤酒？按摩？”他做了一个抓的手势，讨好地笑道。

　　“独隐呢？”青霂没理他，兀自坐在椅子上，瞥了眼电脑屏幕。

　　“老师已经做好了弹道分析报告，提前下班了。”关诚搓搓手道。其实他也有小女朋友等他共度圣诞良宵，但没想到发生这么一桩不合时宜的枪击案，到底什么变态偏偏要选在平安夜杀人，关诚心中暗暗诅咒凶手出门就被抓。

　　“九号，Play。” 青霂十指交叉，面无表情地下了一个语音指令。

　　瞬间，金地公寓的三室一厅在眼前通过全息影像重建。青霂伸出手指旋转了一圈全息模型，定格在卧室这一间。

　　“分析。”青霂说道。

　　“综合法医、现场痕迹、弹道轨迹等多部门数据，死者白某，男，39岁，死亡时间在12月24日0:00-0:20分，死因：头部中弹穿过脑延髓导致当场死亡，枪支数据：俄罗斯制造DVL-10M2－Breaker超轻型狙击步／枪，枪口初速816米/秒，有效射程≤”1000米，走访周围邻居，因案发时间有圣诞烟火秀，并未听到枪声，但不排除凶手使用了消音／器的可能。”

　　九号是刑侦系统的人工智能，比Ken的声音更无情，有一种毋庸置疑的权威感。

　　“有效射程内的对面公寓情况。”青霂说。

　　面前的全息投影立刻规划出了对面公寓的角度与范围，精确显示着符合条件的房间位置与数字角度。“三间公寓在有效射程以内，其中两所公寓均有人居住，数据比对与排查现场后筛除，目标锁定公寓1002，房屋信息：7月出租空置。现场无居住痕迹，无足迹、毛发及其他相关线索。”

　　青霂揉了揉眉心。略微思索了一下，说道。“凶器是狙击步/枪，案发时间又是半夜，通常情况下卧室悬挂窗帘，没有狙的瞄准条件，可案发现场0点不仅没拉窗帘，甚至打开了窗……9号，案发公寓是否能观赏到圣诞烟火秀？”

　　“可以。”九号的回答冷静且肯定，并立刻在卧室窗外模拟出了烟火的位置，虽然不是极佳观测点，但也足够能够目睹当时的天空绚烂。

　　“死者很可能准备在窗边看烟火所以没拉窗帘，而且，出于某种原因还打开了窗户。”青霂一边说一边思索，他回忆起在案发现场观察过的卧室窗户，使用是密闭性良好的单边玻璃，从屋内可以看到外面，外面却看不见屋内，常用于车窗或者特殊需要屏蔽隐私的场合，因为成本很高，民宅很少见。他忽然问关诚，“Grace是几点与死者通话的？”

　　关诚正全身心沉浸在青霂与9号的对话中，被这么一唤，他一个激灵，”啊……23:56分……”

　　“除了有通话记录，还有她与死者的其它可见内容的沟通吗？”青霂问道。

　　“日常社交软件里，只有一条message，发送时间为21:32分，内容没什么参考价值，由死者发出，“好的”。”

　　“好的？”

　　“嗯，这是个对话的结尾了，上面的内容已经被人为清除。”关诚说。

　　“9号，Grace资料。“青霂抬眼命令道。

　　“女，29岁，未婚，本地户籍，身份证ID:xxxxxxxxxxxxx, 职业：公关公司PM，毕业于……”9号毫无感情地读出Grace记载在案的数据，正在如数家珍之时，他忽然卡了一下。

　　“稍等，资料更新中。”9号说。

　　青霂脸色一变。人活一世，多是鸡毛蒜皮。被刑侦系统收入的数据资料均为人生重大节点。若不发生大事，资料不会更新。

　　“久等。”其实也就不到一分钟，9号忽然话锋一转，在他冷冰冰的语气中，竟是读出了些许遗憾，“查询目标已经死亡。死因：药物过量。死亡时间：12月25日15:00分。”

　　“……”

　　投影出的Grace数据信息中的彩色证件照已经变成了黑白色。这是数据归档于公民死亡档案的标识。照片里，短发的姑娘长相很甜美，尤其是一双耳朵很有特色，有些像小精灵。

　　青霂习惯性地抬腕看了眼表，他的手表是一只Montblanc月相机械表，眼下时间指向17:49分，死亡时间今天下午三点……那时他还在与朔渊闲扯玄学。

　　想到四季酒店27层的黑衣男子，他心中一动，脑海中莫名浮现出一句话，“咪咪说，白先生是咎由自取，Grace是无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