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兽的迷宫》子从玉

1、第一话 陌生一枪

　　睡眠不过是一种短暂的死亡，
　　而死亡不过是一种长期的睡眠。

　　——（英）菲·弗莱彻

　　手机响个不停，青霂醒来发现是在自己车里。

　　头痛欲裂。他习惯性地伸手揉了揉眉心，按下车窗，冬日清晨的冷冽空气一股脑地涌入车厢，浓重的酒气冲淡了些。他摸起手机看，十二月二十五日，星期六，早晨8:39分，19个未接来电。

　　他瞪着眼睛盯着手机，仿佛在确定自己所处的位置。定了定神，才回拨回去。才响了一声，那边立刻接了，火急火燎的声音传来——

　　“老大！总算找着你了。”电话那边的人松了口气，“你没事吧？”

　　青霂侧着下巴夹着手机，一只手在副驾驶位置堆着的制服口袋里翻了半天，翻出只揉皱的万宝路烟盒。So Lucky！烟盒里还有最后一支烟，他不禁吹了声愉悦的口哨。

　　“我能有什么事儿。”他摸出火机点上烟，慢条斯理地吸了一口，捏着烟的一只左手骨节分明，伸出了窗外，懒懒地吐出一个淡淡的烟圈，有些倦意地问道，“大周末的，出什么事了？”

　　“金地公寓发生了B级命案，死者男性，保洁阿姨惯例打扫，发现后立刻报了警。”电话那边有些犹豫地说，“……你……会来吧？”

　　青霂叼着烟，活动了活动颈椎，掰过后视镜检查自己，嗯……虽是一张宿醉脸，但依然英俊！为了工作便利他早就惯性理成利落平头，不仅用不着怎么打理，还显得整个人眉目清朗，只是……他低头闻了闻自己发皱的衬衫，果不其然一身烟酒气，他像有些嫌弃自己地蹙上了眉头。

　　“其他人呢？”

　　“你忘啦……今儿是沈处结婚……大部分人都去洛阳参加婚礼了……”电话那边小心翼翼地哀求道，“老大……你能来加班吗？”

　　青霂揉了揉眉心，言语冷冷的，“好事怎么不想着点我？！”

　　电话那边讪讪笑了声，“给你买杯咖啡？还是给你介绍个女朋友？”

　　“滚蛋！”青霂毫不客气地按掉电话。紧接着，就收到了关诚发来的命案地址message。

　　“ Ken,开车吧！”青霂脖颈后仰，吐出一口烟圈，说道。“地址你收到了。”

　　“好的，请系好安全带。”自动驾驶系统回应道，AI甚至会关心他，“车内温度已调节至26摄氏度，相对湿度40%，再来点音乐？”

　　“嗯……”青霂目光飘向窗外。瞬时，车内响起了Taylor Swift的歌。

　　明明是周六，路上却有些堵，可能是赶上圣诞节的关系。赶到命案现场已经快十点了，已到现场的重案一队工作伙伴都在有条不紊地工作。“尸体在哪儿发现的？”青霂换好鞋套，长腿一迈跨过警戒线，一边戴手套一边问。

　　“卧室。”关诚隔着警戒线，笑眯眯地给青霂递上一杯冷萃咖啡。见顶头上司周六也是一件皱巴巴的制服衬衫，领带也不系好，松松地歪在脖子上。若是换了其他人，肯定遐想连篇彻夜去哪儿风流快活了，但青霂此刻一脸的起床气未消，身上还有股子难闻的烟酒气，要不是他天生颜值感人，这副不羁造型着实给重案组刑警跌份。

　　青霂斜眼看了一眼关诚手里的咖啡，没接。“你出门没带脑子吗？！说多少遍了，不要让来历不明的东西越过警戒线！”他冷下一张脸，扭头走向了卧室。

　　别看青霂这人有时候乱糟糟的，面对工作却绝不马虎，尤其讨厌划水之人，遇到不专业的情况就爱骂人。所以虽然他的工作能力非常出色，但在局里的人缘就……一言难尽。

　　关诚端着杯“来历不明的东西”，虽被骂了，依然止不住眉开眼笑，青霂肯来处理的案子，不管线头多么细碎，都能给理个顺顺当当。这周末大部队都不在，剩下他一个值班小兵摊上这么个棘手的事，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走进卧室，青霂不禁打了个喷嚏。现在是隆冬，卧室的窗竟是打开的，冷风呼呼呼地往屋里灌，死者倒在床上，仅穿着条睡裤，上身赤/裸，床品是深色埃及棉，血浆喷射在上面，视觉上虽稍微减少几分血腥，但满屋仍然荡漾着血液腥燥的气息。

　　“枪杀？” 青霂看了一眼拖着血渍弹到墙边的弹壳，皱了皱眉头。

　　这个时代，枪械虽然合法，但仍只有极少数的人才有持枪资格。

　　“嗯。”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DVL-10M2的Breaker超轻型狙击步／枪，枪口初速可以到816米/秒，有效射程在1000米以内。”

　　声音听着沉着陌生。青霂惯性地回头俯瞰，他身高一米九二，在这个南方城市里，大部分时间他都习惯了低头说话，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黑色西裤修长笔直的腿，上身穿一件质地良好的纯黑高领克什米尔羊绒，勾勒出一副挺拔而消瘦的身形。

　　难得面前的这个陌生男人目测有一百八十二三公分左右的身高，肩宽却很瘦，有些弱不禁风的样子。一张棱角优美的白净窄脸，戴一副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神清澈深邃，简直像是时尚广告里走出来的禁欲系男模。最古怪的是，他左手抱着一只雪白的异瞳波斯猫。

　　青霂狐疑地盯着他。

　　“从弹道初步看，枪手从对面公寓开枪，子弹穿颅而过，一击毙命，凶手的枪法真是相当干净漂亮呢！”黑衣男人左手抱猫，右手食指与拇指比出一个枪的手势，冲着太阳穴作出一个扣下扳机的动作，额头还配合地向左微微一偏，笑出一口健康的牙齿。

　　“你新来的？没见过你。”青霂皱着眉头看他，“猫是哪儿来的？”

　　“主人养的猫。”黑衣男子垂目，他的睫毛很长，这个角度看上去像个漂亮的姑娘，摸着手中的猫，波斯猫被他抚摸得眯起眼睛，发出舒服的咕噜咕噜的声音。男子嘴角轻提，淡淡说道，“可能是唯一的目击证人！”

　　青霂哦了一声，不置可否。虽说不能乱动现场的东西，但是一只猫走来走去，本身也会乱动。他向男子伸出一只手去，“我是青霂，重案一队的队长。”

　　男子似乎愣了愣，但很快就笑了，也伸出一只手来。“朔渊。”他说道。

　　两个人都带着一次性手套，礼节性地握了握手。隔着手套，青霂感觉他的手指修长而冰冷。

　　“老大！鉴查科的人说被一排婚车堵在路上了，还要等会儿才能到！”关诚边大声嚷着边走进卧室，他长了一张诚恳的让人信赖的脸。“看来今天真是良辰吉日啊，结婚的好多。”

　　朔渊微微一笑，似乎不想打扰他们工作似的转身抱着猫走出了卧室。关诚不禁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

　　今天确实路况不佳，青霂点点头表示了解。“死者身份有了吗？”

　　“有了！死者男，姓名：白虎斌，三十九岁，不是本地人，香港居民，金融从业人员，推测死亡时间在昨夜零点左右。”顿了顿，他咧嘴诡秘一笑，补充道，“男女关系比较复杂！”

　　“这都被你查出来了？”青霂瞟他一眼。

　　“死者的社交软件里全是美女呀，看聊天记录每个都是老婆。”关诚嘿嘿一笑道，“生前联系的最后一个老婆叫……叫……”他拿出做记录的警用ipad确认了一下，“Grace……已经在确认她与死者关系了。”

　　青霂迈步走到窗边，金地公寓是高级小区，对面是同小区的另一幢公寓。他眯起眼睛，问道，“有效射程范围的公寓锁定了吗？”

　　“弹道专家还没到，暂时无法判断有效射程。”关诚说，“等他到了我立刻就安排！”

　　弹道专家没到？青霂皱起眉头，“那朔渊是谁？”

　　哈？关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谁是朔渊？”他挠了挠头，像是在问个车轱辘话。

　　“刚在这儿那个男人，他说凶器是DVL-10M2的Breaker超轻型狙击步／枪……不好！”青霂神色一变，立刻抬脚走出卧室，“刚卧室里那个黑衣男人呢？有人认识他吗？”他在屋里迅速巡视一圈，厉声喝道。

　　房子的格局是标准的三室一厅，里里外外都没有找到自称朔渊的黑衣男子。

　　所有现场工作人员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那个黑衣男子长相非常打眼，人人都有印象，但见他在现场一副坦然的样子，对凶案现场的规矩也似乎轻车熟路，根本就没人怀疑过这人的来历，况且今天是休假日，熟脸大多去洛阳参加婚礼了，来现场的人除了青霂，都没穿制服。

　　面面相觑，这么多双搞刑侦的眼睛，竟都不约而同地以为那是个临时调来支援的刑警。

　　“猫呢？？？！！”青霂气急败坏地低吼了一声，他直觉敏锐，在此之前还从未有过这样的识人失误。“那人抱了只白色波斯猫说是死者的，猫哪儿去了？”

　　猫，自然也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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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非常喜欢圣诞节。
喜欢树，驯鹿，雪天，以及与之相关的一切，就很适合遇见。
心血来潮写的现代番外，没想到动了笔就停不下来。怎么说呢，见他们两个健健康康地在一个新故事重逢，真的很让人欣慰呀！
小丸子说，活着就会有好事发生，我也相信这一点，人随时都可以重新开始的。希望每个人都把糟糕的事情留在2020，2021都能健康平安。
圣诞快乐呦！
如果你的城市也有漂亮的雪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