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债》东园

9、第 9 章

　　“娘子，你今夜不是要在窈窈那里用膳吗？”
　　师祤坐在桌边，虽然还有些局促，可是却比在雅儿面前自在得多。

　　她说完，抬头看了眼对面的江孟园。
　　没想到那个女人还捧着一本书，读得津津有味。
　　压根儿就没想理她。

　　师祤知趣地闭了嘴，心里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尴尬。
　　过了好一会儿，师祤都有些发困了。她撑着脑袋，半眯着眼睛，盯着屋子角落里的木架子。
　　江孟园这才放下书，开口道：“本来是打算在窈窈那里用晚膳的，不过，突然想起来，夫君白日派人来说，今夜来我这儿。”

　　她淡然的声音，好像在说一件很寻常的事。
　　师祤也没有在江孟园的声音中听到什么期待，只是……
　　她自己倒是尴尬起来了，因为她早就把这句话忘到一边儿去了。

　　没有白炽灯的夜晚，把师祤的尴尬藏的严严实实。
　　江孟园抬起头来，精致的脸庞在烛光下却有些模糊。
　　她开口道：“不过想起来的时候，我已经用过了晚膳。”

　　师祤一愣，片刻的尴尬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她问道：“所以，没、没我的饭吗？”
　　“嗯，”江孟园借着烛光看着半张着嘴的师祤，倏地笑了，“本来是没有的，不过，现下厨房应该是已经做好了。”

　　话音刚落，屋外就传来了碧玉的声音。
　　“小姐，晚膳送来了。”
　　“送进来吧。”

　　厨房来送饭的，是个瘦小的姑娘，衣服不算华丽，倒也是干净。
　　她只捧着一个木质托盘，快速地把饭摆在了师祤面前。
　　然后看也没看两个人，便低着头说了声“姑爷慢用，奴婢退下了”，便倒着走了出去。

　　师祤看她的年纪还不过十三四岁，心里有些唏嘘。
　　不过，她很快就把目光移到了桌面上。

　　清粥小菜，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

　　江孟园看她迟迟不动筷子，以为师祤嫌这晚饭太清淡。她想了想，还是开口道：“晚上吃些清淡的，对身体好。”
　　“嗯，”师祤应了一声，她拿起筷子，却问道：“娘子，你真的吃过了吗？”
　　“我难不成还要骗你？”

　　师祤这次没有错过江孟园带了些无奈的眼神，她勾了下嘴角，夹了小菜吃了起来。

　　这一天，都没怎么吃好。下午又闹了那么一出，她早就饿得很了。
　　尽管是清粥小菜，师祤也吃的心满意足。

　　江孟园看着她丝毫不顾及形象的样子，眼神中流露出一些感慨，片刻间眼圈有些发红，不过是借着这夜色藏得严严实实。

　　东西不多，师祤吃得又快，两三个盘子很快见了底。
　　她放下筷子，下意识地想推一下眼镜。手抬到一半才反应过来，她愣了一下，顺势摸了摸鼻尖，说道：“我吃好了，谢谢娘子。”

　　“谢我做什么，又不是我下厨做的。”
　　“……”

　　江孟园一句话好像带着刺儿，可是师祤像是习惯了似的，只是撇了撇嘴。
　　她说道：“娘子若是没有其他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这么久了，雅儿也该走了吧。

　　“夫君，”江孟园抬眼，她看向师祤，说道：“孟园有一事相求。”

　　本来已经准备抬屁股走人的师祤瞬间就定在了原地，她有些惊讶地看向江孟园，却只看见了对方的坚定。
　　她舔了下唇，问：“何事？”

　　江孟园没有直接说，反倒是问道：“夫君可否知道，怎样经营茶园？”

　　这一问可把师祤难住了，她哪儿知道怎么经营茶园啊，她甚至都没有去过茶园。

　　见师祤摇头，江孟园才继续说道：“可是江家以茶立本，夫君已经将城东茶园输了出去，那现在我们能依仗的也只剩下了城南的茶园，若夫君不知道如何经营……”

　　“那，你知道该怎么经营吗？”
　　师祤托着下巴，很快又觉得这样有些不妥，她端坐着，眼巴巴地看着江孟园。

　　江孟园被她看着有些不自在，睫毛翕动，说道：“倒是懂一些皮毛。只是，夫君就这样相信我吗？”

　　“……这个，”师祤也被问住了，她想了想，说道：“可能是吧。”

　　含糊不清的答案，连她自己都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话。
　　只是，她确实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在最开始就没有怀疑过江孟园。
　　或许是因为她天生对长得好看的人没什么戒心，又或许是，下意识地相信了这个吃人的世界里，柔弱女人的一番话。

　　江孟园没有追问下去，她说道：“若是夫君信我，你我一同打理城西茶园可好？”
　　“嗯，”师祤应了一声，“或者，城西茶园直接交给你吧。”

　　本来就是江家的产业，那还给江家的大小姐，也没什么问题。
　　只是江孟园拒绝了她。

　　“这世道，女子不好抛头露面。就算我出去了，我说的话，那些大大小小的掌柜们，也未必会真正信服。”
　　“那我说的别人也不一定信啊。”

　　师祤心想，原主直接把城东茶园输了出去，如今在让她顶着原主的身份去管城西的茶园，一定没什么人会信她。

　　江孟园却定定地看着她，说道：“茶园管事的刘掌柜，最初就跟随父亲打理茶园，而城中江家茶庄的掌柜们，几乎也都对我江家鞠躬尽瘁。他们可能不会信服你我，可是若是为了江家，我想……”

　　话没说完，江孟园盯着师祤的眉梢，突然轻轻地笑了起来。
　　师祤被她笑得有些不明所以，她微蹙的眉心皱得更紧了，“怎么了？笑、笑什么啊……”

　　江孟园的笑里什么都没有，就只是单纯的笑而已。
　　可是她很久都没有这样笑过了，尽管，也只不过是弯着嘴角，眼中多了光而已。

　　“没什么，只是觉得，刚刚夫君很像一个人。”
　　“什么人啊？”
　　“以后你就知道了。”

　　江孟园敛了笑意，她严肃了起来。
　　师祤见状，也没有再问，对方现在不想说，那她又何必强求。既然她选择用她自己的方式活在这个社会里，那她就会去做她认为正确的事。

　　“夫君可否带着孟园去城西茶园看一下？”
　　江孟园没等师祤回答，解释道：“一来，我想看看如今茶园的情况，二来，刘掌柜是见过我的，他若是见我去了茶园，定会对夫君多一些信任。”

　　更何况，师祤今天在江家府门外闹的这一出，肯定早就已经传到了各个掌柜那里。如果可以趁热打铁，江孟园想，肯定是将现在这形势扭转一波。

　　其实，就算她不解释，师祤也不会拒绝她。
　　“好，我明白了。但是，可不可以再等上几天？”
　　她不想穿的一身骚里骚气的衣服跟在江孟园身边。

　　正事已经说完了，江孟园也卸下了些压力，她勾着嘴角，又逗起了师祤：“夫君是想在府里多陪陪姐妹们吗？”

　　师祤脸一黑，脱口而出：“没有的事！”
　　说完，她就看见了江孟园笑弯了的眼角。
　　不知道为什么，一瞬间，刚刚冒出来的气全都没了。

　　师祤掩饰般地眨了眨眼睛，觉得自己有些丢人。
　　“要是没什么事了，我就先走了。等我准备好去茶园的时候，我再来找你！”
　　丢下句这个，她就落荒而逃了。

　　只留下江孟园在昏暗的屋子里，就着摇晃着的烛光露出了从未在人前显露过的柔情。

　　*

　　师祤派福祥去找人的做的衣服，没两天就给送来了。
　　很素净的颜色，师祤看了之后，才觉得自己的眼睛得到了一些救赎。

　　她去找了江孟园，说好了去城西茶园的日子。
　　可那天却刮起了小风，天空阴沉沉的，似乎很快就要下雨了。

　　站在马车边，师祤看了看天，说道：“这是不是快下雨了，咱们还去吗？”
　　她看了眼身边带着面纱的江孟园，寻思着不如过两天再去，反正茶园也不会跑。

　　可江孟园却摇了摇头，说：“都已经准备好了，今日就过去吧。”
　　茶园那边也都打点了，不过是天阴了一些，倒是不碍事。

　　她都这么说了，师祤也没再反对。她看着碧玉搀着江孟园上了马车之后，自己两三下跳了上去。

　　一行人往城南茶园去了。

　　师祤坐在马车里，瞥了一眼江孟园身上的披风。
　　看上去有些厚实。
　　不过她没说什么，反倒是闭上了眼睛。
　　马上就要见到刘掌柜了，说实话，她心里有些紧张。和江家老爷一起打拼过的人，看到她这个侵占江家财产的“白眼狼”，岂不是会恨的想剥了她的皮？

　　她想的没错，只不过，还没到当场给她一巴掌的程度。
　　好歹，“师祤”也是如今江家的老爷。

　　师祤背着原主的锅，有些尴尬地站在马车边。
　　刚刚刘掌柜直接无视了她，反倒是毕恭毕敬地把刚刚从马车上下来的江孟园迎了进去。

　　看着一群人的背影，师祤想了想，准备不要脸地跟上去。
　　她没想到的是，前面的江孟园忽然回过头来，看着她说道：“夫君，快进来吧。”

　　一瞬间，师祤觉得刘掌柜看她的视线里又加了一把刀。

　　师祤：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