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债》东园

23、第 23 章

　　师祤从小就是一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孩子。
　　她从来都不知道原因，她只知道，她的父母没有一个喜欢她的。
　　他们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供着她，读完了高中，就撒手不管了。

　　师祤听过一些闲言碎语，无非是两个大人之间的恩怨，波及的确远不止两个大人。

　　可是现在，她看着那个小小的自己，一时间有些恍惚。
　　她这是死了？

　　她记得，她和福祥走到正门口的时候，忽然就被冲过来的门房捅了一刀。
　　是那个叫厉刚的人。

　　师祤记得那一双充满了仇恨的眼睛，在那一刻，那双眼里除了仇恨还有疯狂。
　　“师祤！你去死吧！！”

　　那一瞬间她没有感觉到疼痛，只是觉得那个男人的声音很聒噪。
　　“你抢走窈窈的时候，有想过今天吗？！”

　　哦，她懂了。
　　又是原主的锅。

　　可是现在又是怎么回事呢？她看着那个蜷缩在屋子中的自己，整个人游离了起来。

　　“喂，你是鬼吗？”
　　一道生涩的声音响了起来。

　　师祤眨了眨眼，看着那个小小的自己，问道：“你看得到我？”
　　对面的小孩点了点头。
　　“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小师祤回答道：“我在等爸爸妈妈回家。”
　　她停了一下，仰着头问道：“你呢？”

　　“我啊，”师祤散漫地蹲了下来，有些迷茫地回答：“我也不知道，可能是等着有人带我回家吧。”
　　小师祤瘪了瘪嘴，声音有些委屈：“真好。每次我都是自己回家的，都没有人来接我。”

　　师祤一瞬间就懂了。从小到大，她都是一个人上下学，从来没有人接送过。
　　而如今，她竟然脱口而出“有人带我回家”。

　　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来。
　　师祤不自觉地勾了嘴角，“以后也会有人带你回家的。”

　　自己已经开始依赖江孟园了吗？

　　小师祤哪儿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她只是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师祤。

　　师祤刚想说些什么，画面一转。
　　她像是坐过山车一样，一阵头晕目眩后，她出现了一间窄小的屋子里。
　　一根点燃的白色蜡烛，给这屋子里的气氛增添了一些诡异。

　　“你是谁？！”

　　师祤回过头去，才发现了角落里蹲着的那个小孩。
　　屋子里太暗了，她看不清她的脸，听声音，是个小女孩。

　　师祤脑海中灵光一现，她试探地问道：“你是师祤？”

　　墙角的刺猬厉声问道：“你是谁？！”
　　“……我是长大的你。”

　　这个人，该是师家的师祤了。
　　原主的小时候。

　　“胡言乱语。”
　　“怎么，你不信我，我可知道你是女子呢。”
　　“……你到底是谁？！”

　　她的声音越来越激动，师祤说道：“你要是真的不相信我就是你的话，不如就当我是个陌路人吧，反正我很快就会消失的。”

　　或许是因为她出现的太过突然，蹲在墙角的人像是自暴自弃一样，放松了警惕。
　　“我讨厌这里，为什么我要装成男人的样子。”
　　如果可以逃就好了。

　　她没有说出来，可是师祤却明白了。
　　那张脸，在烛光下若隐若现，和小时候的自己像是一张模子里刻出来一样。

　　“你长大了想做什么？”师祤问。

　　回答她的是长久的沉默。

　　一直到师祤消失，她才听到声若蚊蝇的几个字。

　　*

　　“小祤，小祤。”
　　江孟园紧张地看着师祤，刚刚她哼了两声，像是疼极了。

　　“嘶，好疼啊……”师祤意识还有些不太清醒，她半眯着眼睛，慢慢地醒了过来。
　　伤口那里撕裂般的疼痛让她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小祤，渴不渴，要不要喝点水？”江孟园放轻了声音，生怕打扰到她。
　　师祤虚弱地应了一声：“要……”

　　听她这么说，江孟园赶忙去倒了一杯温水。
　　她拿了一个汤勺，一勺一勺喂着师祤。

　　干涩的嗓子得到了滋润，师祤好受了很多。她嗅着满屋子草药的味道，说道：“让你担心了……”
　　放下茶杯的动作一顿，江孟园看向了师祤，眼中情绪涌动，“没事就好。”

　　没事就好。
　　江孟园回想起师祤虚弱地靠在门上的模样，心就忍不住地疼。
　　这个人来到了这个吃人不眨眼的世界，而自己先是利用了她，后来又没能照顾好她。
　　她愧疚着，又有着一股子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师祤不知道她心里的弯弯绕绕，她忽然想到了这两个奇奇怪怪的梦。
　　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江孟园，让她觉得对方真的来带她回家了。

　　“现在什么时候了？”她问到。
　　江孟园坐在床边，关切地看着她，说道：“天快亮了，伤口那儿是不是很疼？”

　　刚刚这人的一句“好疼啊”把她的心揪了起来。

　　师祤叹了口气，说道：“还行。只是没想到我还能有这么一天，以前只在电视里见到过……”
　　说了这么长一句话，她似乎有些累了，轻轻地喘了口气，“不过，穿越都穿越了。”

　　她使劲地扯出一抹笑来，装作很轻松的样子。
　　江孟园嗔了她一眼，她伸手轻轻地揉了揉师祤的眉心，埋怨般地说道：“都这样了，还有心思说笑呢。”

　　有些凉的手让师祤的眼神更加清明了一些。
　　两个人谁都没有注意到这个动作到底有多么暧昧，直到师祤问道：“手怎么这么凉？”

　　她恍然间想到了对方并不怎么健康的身体，都入夏了，哪怕是晚上，手也不该这么凉。
　　“你是不是……”

　　话都没问完，江孟园就把手收了回去。
　　她觉得指尖有些发烫，却垂着眼，低声道：“我没事，你快闭上眼睛，再休息一会儿。”
　　“那你呢？”师祤穷追不舍地问着，她总觉得，江孟园不休息的话，过了今晚怕是要累的病倒了。

　　“我在小榻上休息一下就好，你快点好起来比什么都好。”
　　江孟园不再给师祤开口的机会，替她掖了掖被角，开口道：“快闭上眼睛，不然以后不给你做寿司了。”

　　她的音色本就轻柔，夜里又压低了声音，落在师祤耳畔，婉转得就像是哄人入睡的童谣。
　　师祤哼哼了两声，有因为身体的虚弱，沉沉地睡了过去。

　　放心不少的江孟园也扛不住疲惫，就坐在床边靠着床柱阖上了眼睛。

　　*

　　天光乍亮，碧玉走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她们家小姐正揉着太阳穴，一副难受的样子。
　　江孟园听到声响，看了过来。

　　“小姐，”碧玉放轻声音，走到江孟园身边，说道：“您去休息一会儿吧，姑爷这儿有我呢。”
　　江孟园摇了摇头，“无碍，窈窈还在外面吗？”

　　唐窈从昨天跪到了现在，跪在坚硬的石路上，为了那个把师祤刺伤的男人。
　　昨天福祥把厉刚擒住的时候，本来想直接送官，却不曾想被唐窈拦下了。
　　那个场面江孟园没有见到，可是在她看到哭得梨花带雨的唐窈时，就明白了一切。

　　“是，”碧玉回道：“奴婢让五夫人起来，可是她说还要等姑爷醒过来。”

　　江孟园看了眼还没有沉沉睡着的师祤，然后站起身来，说道：“碧玉，你去叫厨房做些青菜粥，一会儿小祤醒了之后该饿了。我去看看窈窈。”
　　“是。”
　　碧玉应了一声，她偷偷地看了看师祤。

　　闭着的眼睛和苍白的脸色把她往日里的张扬全都藏住了。
　　她家小姐，和现在的姑爷，真是苦命。

　　这话她没说出来，只是默默地跟着江孟园走了出去。

　　“姐姐！”
　　见面前的那扇门终于被人从里面推开了，唐窈激动地直起了身子，可是久跪的姿势让她踉跄了一下，只能撑着冰冷的石块，眼泪汪汪地看着站在台子上的江孟园。

　　听着对方有些沙哑的嗓音，江孟园叹了口气，她走过去，想要把人扶起来。
　　“你先起来，身子比什么都重要。”

　　“姐姐，你答应我不要把厉刚送官好不好……”
　　“……”江孟园没有再看那双眼，她坚持扶着唐窈，却只说道：“受伤的人是师祤，只有她能决定这件事。”

　　她私心是想把厉刚送官的。
　　这个人在江家做了这么久的门房，只为报复师祤。
　　可是他偏偏选错了时候。若受伤的是原主……

　　江孟园想，自己甚至都不会愿意救她。

　　可是唐窈却不知道这中间发生的一切。她紧紧地揪着江孟园的袖口，有些急切地说道：“姐姐，我问过了，厉刚说，他说是那天拜访过江家的一个男人劝他下手的！”
　　“拜访过江家？”

　　江孟园瞬间想起了一个人。

　　袁盛！

　　今日份的更新~